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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然我怎么惩罚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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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月光清冷地洒在庭院中,映照着相拥的两人,更确切地说,是沈清弦单方面禁锢着萧华棠.
梅枝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几片花瓣落在沈清弦散乱的发间。
“我是个女子啊……”
萧华棠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因被冒犯而升起的怒火,因她醉酒失态而产生的惊疑,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女子?
沈清弦……是女子?
她下意识收紧手指,却触到对方单薄脊背上绷紧的蝴蝶骨,那是属于女子的伶仃弧度。
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
那个在朝堂上沉稳持重的镇国将军?
那个让她一见倾心、苦苦追逐、又因求而不得而心灰意冷的夫君……
竟然是个女子?
无数过往的片段,潮水般疯狂涌入她的脑海,瞬间有了全新且合理的解释。
“元帅的腰封总束得格外紧呢,” 曾有女官为她更衣时嘀咕,“像是要勒断骨头似的……”
“驸马爷的指尖真凉,” 她递汤药时故作无意碰触,那人却触电般缩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薄红。
为何洞房花烛夜,她那般抗拒亲近,言辞闪烁,只肯跑去外间静坐。
为何她每一次试图靠近,无论是送汤、量衣,还是稍显亲密的触碰,她都如临大敌,避之唯恐不及。
为何她与林楚楚那般“青梅竹马”却能举止自然,因为她们同为女子!
为何她身上总有一种与冷硬外表不符的、偶尔流露出的破碎感与隐忍……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有的困惑、委屈、不甘,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这答案本身是如此惊世骇俗,却又……奇异地将她心中那块最大的巨石搬开了。
她不是因为厌恶她而拒绝。
她不是因为心有所属而冷漠。
她只是……不能。
她背负着一个足以诛灭九族的秘密,在黑暗中独行了二十二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怀中的人仍在轻微地颤抖,滚烫的泪水浸湿她颈间的衣襟,透过丝绸布料灼烫着肌肤。
压抑的哽咽声,丝丝缕缕从脖颈传来。
先前那点恼怒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怜惜。
她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原本抵在她胸前试图推开的手,慢慢抬起,犹豫了一瞬,最终沿着脊骨凹陷的曲线,极轻柔地落在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上。
“唔……”沈清弦的哭声猛地凝滞,脊背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这个安抚的动作让沈清弦从崩溃中惊醒。
恐慌吞噬醉意,她猛地松开萧华棠踉跄后退,绣金蟒纹的靴跟绊在石阶上,整个人狼狈地向后栽倒。
“殿…殿下!”她声音劈裂,血色从脸上褪尽,“臣胡言乱语!臣罪该万死……”
语无伦次的辩解,被萧华棠伸出的手截断,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
萧华棠静静凝视着月光下的人:泪痕蜿蜒过英气的颧骨,通红的眼眶里盛满碎冰般的惊惶。
原来驸马朝服下束紧的胸脯并非肌肉,而是缠绕的素绢。
原来每次为她挡酒时微蹙的眉峰,是因喉间并无凸起的硬骨可藏……
她向前一步逼近,沈清弦本能想逃,却被那只手攥住手腕按在原地。
“胡言乱语?”萧华棠指尖划过她腕骨内侧薄茧,拇指摩挲着突突狂跳的脉搏,“那沈将军告诉本宫——”
她突然倾身,鼻尖几乎贴上沈清弦的锁骨,声音压得极低:“你裹胸的素帛,又是为何?”
沈清弦如遭雷击,喉间溢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萧华棠忽然轻笑出声。
她抬手用袖口内衬的软绸拭去对方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原是本宫的驸马……”她叹息般呢喃,指尖顺着泪痕滑至沈清弦抿紧的唇。
在对方惊颤的呼吸中,她忽然踮脚含住那冰凉的耳垂轻咬:
“是个女娇娥啊。”
“本宫更加欢喜了”温热吐息烫进耳蜗,“否则本宫今夜……该如何罚你?”
她向前一步逼近,沈清弦本能想逃,却被那只手攥住手腕按在原地。
“若是胡言乱语,那沈将军告诉本宫——”
她突然倾身,鼻尖顺着沈清弦绷紧的颈线游移,最终停在曾经被高领朝服遮掩、光洁无痕的咽喉处。
温热的吐息喷在脖颈上:“你这里……本该有男子喉结呢?”
沈清弦闭眼不敢看萧华棠的眼睛,不太明显的喉结,因为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萧华棠忽然轻笑出声。
她将沈清弦带进了屋,让她坐在床榻上。
她抬手用袖口内衬的软绸拭去对方眼角的泪,绸缎掠过唇畔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按压沈清弦的下唇。
“抖得这样厉害,”她叹息,“本宫从前喂你醒酒汤,你也这般咬着唇抗拒……”
叹息般的呢喃中,她突然攥紧沈清弦腰间的玉带将人拉近,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
沈清弦呜咽着向后仰头,却将脆弱的颈脉更彻底地暴露在萧华棠唇边。
萧华棠轻笑一声,拭泪的软绸沿颊侧滑落。
突然屈膝抵进沈清弦□□,靴尖卡进对方微分的膝窝,半跪在床榻之上。
她指尖重重碾过沈清弦咬破的下唇。
指腹故意抹在那截素帛裹缠的锁骨,手随即下滑攥着玉带的手猛地施力,沈清弦踉跄前扑。
胸口束紧的柔软,猝不及防撞上萧华棠臂间金丝累凤的硬绣。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萧华棠垂眸盯着她瞬间烧红的耳根,膝头恶意向上顶了顶:
“驸马这腰,”温热掌心突然贴住素帛缠绕的肋下,顺着束带勒出的凹陷狠狠一按,“比本宫射杀的鹿还细三分。”
濡湿的厮磨沿着颈侧蔓延时,萧华棠的左手已探进沈清弦后腰松散的玉带结,指尖勾着里衣系带缓缓绞紧。
“罚你……”齿尖在素帛边缘留下红痕,膝盖更重地嵌入她腿间缝隙,“替本宫暖一辈子被衾可好?”
萧华棠撒气般地低头咬住沈清弦的裸露的脖颈,手缠进后腰的指尖,勾紧里衣系带。
沈清弦听见自己腰间玉珠串崩裂的脆响
“不…殿下不可!”
她终于嘶喊出声,染血的左手仓惶抓住萧华棠探入玉带的手腕。
武将的指力本该折断金石,此刻却抖得连一片丝帛都撕不破,滚烫的眼泪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臣…臣会污了殿下清名……”
萧华棠反手扣住她染血的手指:“这是对你的惩罚,你只能服从,不能反抗,明白没?”
沈清弦看着萧华棠因生气而微微撅起的嘴,竟展开笑意。
那一声“更欢喜了”,后知后觉地融化了沈清弦周身所有的寒意与恐惧。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华棠,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新奇与炽热的光芒,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更……欢喜?
她不仅没有厌恶、没有揭发,反而……更欢喜?
难以承受的喜悦,与如释重负的酸楚交织在一起,让她刚刚止住的泪水险些再次决堤。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萧华棠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静心苑的内室,不似主院那般华丽,却布置得雅致温馨。
空气中弥漫着与萧华棠身上相似的清雅熏香。
萧华棠将她按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自己则站在他身后。
铜镜中,映出两张面容。
一张犹带泪痕,眼眶微红,英气中透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另一张明艳倾城,唇角含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怜爱。
“别动。”萧华棠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伸手,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耐心地,开始为她拆卸头上束发的玉簪。
玄色的发带被解开,如墨的青丝瞬间披散下来,柔顺地垂落在肩头背后,柔和了她过于硬朗的轮廓,显露出几分属于女子的柔美。
沈清弦身体僵硬,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二十二年了,她早已习惯了发冠的重量,习惯了作为“沈清弦”的一切伪装。
此刻披散头发,仿佛被剥去了最外层的铠甲,让她感到无比慌乱与……羞耻。
“怕什么?”萧华棠察觉到她的僵硬,俯下身,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看着镜中她惊慌失措的眼眸,低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
她的气息温热,带着淡淡的馨香,沈清弦整个人笼罩。
沈清弦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萧华棠饶有兴致地看着镜中人罕见地露出这般羞赧无措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那点因被隐瞒而生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她拿起梳妆台上自己的玉梳,开始一下下,轻柔地为她梳理那头长发。
“这些年……很辛苦吧?”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心疼。
沈清弦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一个字里。
所有的隐忍恐惧、孤独,似乎都在这一声询问和这轻柔的梳理中,得到了无声的安抚与理解。
梳通了长发,萧华棠并未就此停下。
她兴致勃勃地打开自己的妆奁,挑选了一支素雅的白玉簪,比划着想要为她簪上。
“殿下……不……”沈清弦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这……于礼不合……”
“礼?”萧华棠挑眉,镜中的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与霸道,“在这里,本公主的话,就是礼。”
她执意地将玉簪斜斜插入她的发间,端详着镜中瞬间变得清雅秀逸、雌雄莫辨的人影,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很好看。”她由衷地赞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我的驸马,无论是英姿飒爽的将军,还是清雅如兰的女娇娥,都好看得紧。”
沈清弦抬眸,望向镜中。
镜子里的人,散着发,簪着玉,眉眼间是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和。
她看着身后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看着她眼中只映着自己一人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温暖而踏实的感觉,缓缓包裹了她冰冷了二十二年的心。
原来,卸下伪装,被人全然接纳,是这样的滋味。
萧华棠看着她眼中逐渐泛起的柔和光彩,心中一动,牵起她的手,再次将她拉起到床边坐下。
“今夜,”萧华棠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而温柔,“你不再是沈将军,我也不再是长公主。我们只是……萧华棠,和沈清弦。”
她吹熄了远处了灯烛,只留下床畔一对儿臂粗的喜烛,跳跃的烛光将室内映照得暖融而暧昧。
“这洞房花烛,”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赧然,却又无比坚定,“迟了两年,今日……我们补上。”
没有强迫,没有慌乱,只有水到渠成的靠近,与小心翼翼却无比珍重的触碰。
红帐悄然落下,掩去一室春光。
烛泪悄然滑落,见证着迟来的坦诚与终于交汇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