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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第一次战争——卫生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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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林清许依然在六点准时醒来，但这次他没有立刻起身去卫生间，而是径直来到厨房，准备为自己做一顿早餐。
"起这么早？"顾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清许闻声转身，看到顾飞已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嗯，想给自己做份健康早餐。"
"我来帮你吧。"顾飞说着便走进厨房，动作自然，"今天我煮粥，再配点小菜，保证营养均衡。"
林清许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做早餐吗？"
"偶尔做一次也无妨。"顾飞熟练地淘洗着米粒，水声哗哗，"再说了，昨天的红烧肉没吃成，就当是弥补吧。"
林清许没再言语，目光落在顾飞忙碌的背影上。这个看似随性的木匠，置身厨房竟如此游刃有余——煮粥、切菜、摆盘，每一步都行云流水，全然不见平日的粗疏模样。
"你...经常下厨？"林清许忍不住探问。
顾飞点点头："早年工作室条件差，大伙儿都得自己动手。久而久之，也就练出来了。"
"工作室环境很艰苦吗？"林清许追问，想起昨天收到的短信，东郊记忆面临拆迁，顾飞的工作室亦在其中。
顾飞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还行，旧厂房改造的，冬冷夏热。不过快搬了，听说新地方不错。"
"搬去哪里？"林清许试探道。
"东郊记忆西边有个创意园，环境挺好。"顾飞语气随意，将热气腾腾的粥盛入碗中，"尝尝，我拿手的八宝粥。"
林清许接过碗，看着碗中色彩斑斓、配料精当的粥品，心头蓦然浮起层层迷雾——眼前这人，能在卫生间随意堆放杂物，也能在厨房展现如此考究；能随性到忘记按时进食，又能为一碗红烧肉甘愿排上长队；能在协议里添上"解决对方人生难题"这般奇特的条款，又能在自己情绪低落时默默包容...
"发什么呆呢？"顾飞的声音截断了林清许的思绪。
"没什么。"林清许放下碗，"时候不早，我该去上班了。"
顾飞瞥了眼时钟，诧异道："才六点四十啊，你平时不是七点四十才出门？"
"今天有个早会。"林清许解释着，拎起公文包就要走。
"等等！"顾飞叫住他，"把这个带上。"
林清许转身，见顾飞递来一只保温饭盒："中午热一热再吃，对身体好。"
林清许怔住了。这是顾飞准备的？昨天自己还因他爽约而气恼，今天他竟默默备好了午餐？
"谢谢，"林清许接过饭盒，喉头微哽，"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顾飞摆摆手："小事。快走吧，别误了时间。"
望着顾飞脸上阳光般明朗的笑容，林清许心头倏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个男人，似乎远比他表面呈现的更为复杂...
上午，林清许在公司处理着繁杂事务。十点整，一通紧急电话骤然响起——外婆突然病危，情况凶险。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林清许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今天凌晨，你舅舅刚来的电话..."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医生说...恐怕熬不过今天了..."
林清许眼前一阵发黑。从小将他带大的外婆，是他生命中最亲的人。他霍然起身，对周遭同事急声道："抱歉，家里有急事，必须请假。"
领导体谅地点头："快去吧，工作我来安排。"
挂断电话，林清许立刻订下最快回老家的机票，在同事协助下匆忙交接工作。就在这时，顾飞的信息跳了出来："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带？"
林清许盯着屏幕，心头泛起酸涩。他不想让顾飞知晓此事，却又觉得不该隐瞒。
"外婆病危，马上回老家。"他简短回复。
信息刚发出，顾飞的电话立刻追来："怎么回事？严重吗？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机票已订好了。"林清许竭力维持声线平稳。
"那...几时回来？"顾飞的声音透出迟疑。
"说不准，或许要几天。"林清许答道。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顾飞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工资怎么算？你不在期间，'解决人生难题'那条款..."
"这个问题可以之后再谈。"林清友打断道，"我现在得去收拾东西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林清友立刻开始快速收拾行李。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又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别被他的表象迷惑，他接近你另有所图。"
林清友眉峰紧蹙，这个神秘的短信者究竟是谁？为何总在他进退维谷时发出警告？
未及细想，顾飞的电话再次接入："清许，等我！我马上过来！"
"不必了，我这就出发。"林清友果断回绝。
"不行，我必须送你！"顾飞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独自出门我不放心！"
通话戛然而止。林清友尚在错愕间，门铃已急促响起——顾飞赫然站在门外。
"你怎么到的？"林清友难掩惊诧，从公司到他家分明路途遥远。
"拦了出租车。"顾飞气息未平，"快，我帮你拿行李，时间紧迫！"
在顾飞不由分说的"协助"下，两人风驰电掣抵达机场。过安检时，顾飞猛地拉住他。
"拿着。"顾飞塞来一个布袋，"备了几件换洗衣物、常用药，还有应急的钱。"
林清友怔在原地："为什么？"
"有备无患。"顾飞言简意赅，"照顾好外婆，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望着顾飞眼中灼灼的真诚，林清友喉头突然哽住。这个相识仅三日的室友，这个看似粗犷的木匠，竟在他最困顿时给出了滚烫的支撑。
"谢谢你，"林清友声音轻颤，"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顾飞嘴角咧开爽朗的弧度："等外婆康复了，请我吃顿好的。现在快登机，航班要起飞了。"
目送顾飞奔离的背影，林清友心头蓦然划过预感——这场合租生活，怕不会如他预想的那般平淡或艰难。
飞机冲上云霄后，林清友解开布袋。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下压着药品，最深处躺着鼓胀的信封——厚厚一沓现金，约莫五千元。
"太多了..."他喃喃自语，转念却想到外婆的医疗费、自己的开销...顾飞怕是早将这些盘算在内。
怀着翻涌的感激，他揭开顾飞准备的餐盒——荤素得宜的便当散发着暖意，附着的便签写着："按时吃饭，别亏待胃袋。"
凝视着饭菜与字迹，林清友眼眶骤然发热。这看似粗枝大叶的男人，细腻得令人心尖发颤。
三日后，外婆终究撒手人寰。料理完丧事，林清友拖着铅沉的步伐回到蓉城。推开合租屋门的刹那，他瞳孔震动——屋内纤尘不染，连窗棂缝隙都闪着光；厨房流理台堆满鲜果时蔬；沙发扶手边静静躺着几本《走出丧亲之痛》的心理书。
"顾飞？"林清友迟疑呼唤。
卧室传来回应："回了？长途飞行累坏了吧？灶上温着汤，快去喝点。"
步入卧室，只见顾飞坐在床沿，掌心托着那本泛黄的相册——里面嵌满外婆的旧照。
"你...这是..."林清友喉头哽咽。
顾飞轻合相册，声线平稳："电话里听说外婆走了，想着你或许需要...有人搭把手。"
"你怎会知道？"林清友愕然，"除了你，我还没告诉任何人。"
顾飞默然片刻："替你整理房间时，看见了照片。"
林清友这才惊觉，顾飞竟连他私密的空间都妥帖打理过。这看似疏朗的男人，早将他生活的皱褶悉数抚平。
"谢谢你，"林清友胸腔涨满暖流，"真的...感激不尽。"
顾飞随意摆手："室友本分。对了，你不在时打听了工作室的事——东郊记忆确实要拆，但据说补偿方案正在拟。"
"补偿？多少？"林清友脱口追问，话音未落便倏然噤声。
顾飞挑了挑眉："你对工作室的事倒挺了解？"
林清友急忙解释："都是听同事闲聊提起的。"
顾飞凝视他数秒，缓缓点头："我信你。对了，工作室的补偿方案确实优厚——东郊记忆要整体转型，据说会给每家工作室分配创意产业园的免租名额。"
"当真？"林清友心脏骤缩，面上却波澜不惊，"对你们可是重大利好。"
顾飞扯出苦笑："能免租已是天大的恩惠，我们这种小工作室不敢奢求更多。"
望着顾飞强撑的轻松神情，林清友忽然察觉这个男人肩头压着无形的重担。东郊记忆的轰然倒塌，工作室的飘摇未来，还有那些未曾言说的压力......
"知道么，"顾飞突兀开口，"我常羡慕你这样的人。铁饭碗，前程似锦，不像我们手艺人——"他摩挲着指关节的茧子，"全凭十指吃饭，风雨里讨生活。"
林清友摇头："各有各的难处。以你的手艺，出头是迟早的事。"
顾飞自嘲地牵动嘴角："借你吉言。对了，前几日你不在，我替你攻克了道人生难关。"
"什么难关？"
顾飞朝墙面扬了扬下巴——"室友公约执行系统"的罚单旁，赫然贴着崭新外卖券："替你抢的优惠券，蚊子腿也是肉啊！"
林清友盯着罚单笑出声："这就是你说的'人生难题'？"
"对我可是大事！"顾飞夸张地捂住胸口，"浪费优惠券会心绞痛。"随即正色道，"说正经的，我代收了星辰科技的包裹，是给你换新的试用笔记本。"
"什么？"林清友瞳孔骤缩，"我从未申请试用！"
"可包裹确凿写着你的名字。"
林清友当即拨通公司电话。半小时后，他放下手机，指节捏得发白。
"出什么事了？"顾飞追问。
"那不是试用机......"林清友喉结滚动，"是公司给的'饯别礼'。"
"饯别？"
"要调我去上海主导新项目，为期一年。"他每个字都像从齿缝挤出，"下周报到。"
顾飞僵在原地，挂钟的滴答声在死寂中膨胀。
"所以......"顾飞嗓音沙哑，"合租......到此为止？"
林清友垂首："公司安排了公寓，不必再回来了。"
"租金的事......"
"按协议预付下月租金，另付半月违约金。"
顾飞胡乱摆手："钱不重要。只是......"他喉头哽咽，"突然空落落的。"
林清友抬眼，顾飞轮廓在视线里微微晃动。短短三月的合租时光，竟让这个粗枝大叶的木匠在他心底扎了根。
"我也是，"林清友轻声道，"这段日子......很珍贵。"
顾飞忽然笑起来："认识你之后，我的日子才有了人味。从前活得浑浑噩噩，现在却会惦记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又生闷气......"
暖意漫过林清友心口："其实我......"
手机铃声骤然撕裂空气，屏幕闪烁着"上海"的归属地。
"喂？"林清许抓起电话。
"林经理吗？这里是星辰科技上海分部，关于下周的报到事宜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电话那头的语气专业，林清许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视线黏在顾飞身上，那张脸上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望着顾飞的神情，一个念头猛地攫住了他——他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个粗心又温柔的木匠。可现实冰冷刺骨，工作安排如山，他别无选择。
"抱歉，"林清许对着话筒匆匆道，"我现在有急事处理，稍后给您回电。"
电话挂断的轻响仿佛一个信号，他转向顾飞："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飞点了点头，喉结滚动："我猜到了。"
"猜到了什么？"林清许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飞嘴角牵起苦涩的弧度："那个短信，东郊记忆，你的调职...其实我都知道。"
林清许瞳孔骤缩："你知道什么？"
顾飞深吸一口气，像要耗尽肺里所有空气："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林清许的声音发紧："什么目的？"
漫长的沉默在空气里凝滞。终于，顾飞哑声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清许眉峰紧蹙："帮什么？"
"我的工作室..."顾飞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快撑不住了。东郊记忆要拆，我们...没钱搬到新的创意园。我是唯一的负责人，不能让跟了我几年的兄弟没饭吃..."
林清许脑中电光石火："所以你才提出'解决人生难题'的条款？"
顾飞沉重地点头："那时我想，只要你能解工作室的危局，我就免你房租作为回报。可我没想到..."他抬起头，眼中是深切的迷茫与痛楚，"你会成为我在这里...第一个真心想信任的人..."
一阵眩晕袭来。原来一切都是算计？那些靠近、那些好、甚至外婆离世时的支撑，都只是为了解决工作室的危机？
"所以，"林清许的声音淬了冰，"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工具？"
"不！不是这样！"顾飞慌了神，"清许，你听我——"
"没什么好解释的！"林清许厉声打断，"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对吗？"
痛苦在顾飞眼中翻涌，他最终，艰难地点了下头："是，我骗了你。但我的感情是真的！这些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个温暖的瞬间，都是我的真心！"
林清许摇着头，步步后退："我不信。若真是真心，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为什么要用欺骗开始？"
顾飞痛苦地抱紧头："我怕...怕你知道真相，就再也不会帮我！工作室的兄弟们等不起了！"
"所以就用欺骗？"林清许的声音染上颤音，"你明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欺骗！"
顾飞猛地抬起头，泪水决堤："对不起...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东郊记忆下月就拆，新园区要三个月押金...我们凑不齐..."
林清许看着那张被痛苦和哀求扭曲的脸，心像被撕成两半。愤怒与失望灼烧着他，可顾飞眼中那份沉甸甸的绝望，又像钩子一样拽着他...
就在他挣扎之际，顾飞的手机骤然尖叫。他接起，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什么？...确定？...知道了..."电话挂断，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跌进沙发。
"怎么了？"林清许追问。
顾飞抬起头，眼中一片死寂："拆迁...提前到下周了...我们...没时间了..."
看着顾飞那如同世界崩塌的神情，林清许猛地攥紧了拳——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和他的梦想湮灭，即使他曾被欺骗。
"听着，"林清许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帮你。"
顾飞眼中骤然爆出光："真的？"
"但有个条件，"林清许目光如炬，"从今往后，任何事，不许再瞒我。"
顾飞用力点头，指节发白："我发誓！再也不会！"
林清许深吸一口气："需要多少钱？"
"三个月押金，加半年运营..."顾飞语速飞快，"大概十五万。"
"十五万..."林清许眉心紧锁，"我手头没这么多。"
顾飞眼中的光迅速黯淡："没事...我再想——"
"有个办法能拿到。"林清许突然打断。
"什么办法？"
"我手上有个上海的高薪项目，"林清许语速平稳，"去了上海，我能先垫付这笔钱，等你工作室周转开再还我。"
顾飞震惊地瞪大眼："你要放弃上海项目来帮我？"
"不，"林清许摇头，"我去上海，但会以负责人身份带团队——包括你和你工作室的人。"
顾飞呼吸一窒："...你说真的？"
"当然，"林清许语气肯定，"星辰科技要在上海建设计创新中心，正缺你这样的匠人。我可以推荐你们工作室成为合作方。"
顾飞激动地跳起来："太好了！"
"不过，"林清许话锋陡转，"所有事，必须透明。一丝隐瞒都不行。"
顾飞用力点头，指天发誓："我保证！绝不再骗你！"
就在这时，林清许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公司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眼中燃起不容置疑的坚定："喂，是我。关于上海的项目..."
电话那头，林清许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身旁，顾飞紧紧攥着拳，眼中泪光闪烁，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两个本无交集的灵魂，因一场意外的合租，命运之线紧紧缠绕，共同刺向未知的风暴...
然而，无人知晓，合租屋的窗外阴影里，一个帽檐低垂、口罩覆面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悄然转身离去，身影没入黑暗，而在他口袋里，一张照片正映出微光——那是林清许和顾飞在一起的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目标确认。任务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