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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双紫星浩劫 ...

  •   世界在眼中腾空而起。

      火光、冷风、破碎、缭乱……世界在眼中忽明忽暗、分崩离析,带走了所有美好希冀、阴暗挣扎……祁宴被一股死气沉沉的引力往下拉扯。

      没有判断能力,没有一丝反抗。

      祁宴任由自己下坠。

      他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轻易地认输了,可明明认输了啊,明明跌向了永不见底的黑暗,明明选择了放弃,身体却像深陷泥泞一般,挣脱不开——

      他被抓住了。

      祁宴望向上方,还有零星的碎块在掉下来,砸进他的世界。邓烟雨受伤流血的双手紧紧地死死地抓着他手腕,被他一点点地往下拖拽。

      “抓住我!”

      血流到祁宴的手臂上。

      “抓住我啊祁宴!!”

      邓烟雨使出全身的力气,整张脸都绷得发红了,恼恨地冲他大喊:“不要放弃啊!!!”

      咚,一声。

      死灰覆盖的潭水被石头砸开,掀起无数片尘,无数滴生命力。

      祁宴胸口忽地一热,拼命伸出手,去抓邓烟雨,红着眼圈,狠声问:“为什么回来!”

      你都跨出那一步了,为什么不继续往前,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糟了,他们没过来!”傅贤慌乱地问,“怎么办啊!”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冲出,邱爱梨见状赶紧抱住人:“不要去啊庆哥!他们没救了!你不要——”

      “放开!”庆云今推开邱爱梨,向邓烟雨奔去,又被李佑辉拦住:“连廊都断开了,他们在另一头,你要怎么过去救?!”

      庆云今像失了理智:“我就是跳过去也要——”

      奈何不等他说完,苦苦支撑的玻璃顶又塌下来一大片,厚重钢梁崩开螺栓直朝头顶落来,李佑辉惊呼小心,拉着庆云今向边上扑倒。

      迟了些,他们被碎块砸中。

      “庆哥!李哥!”

      李佑辉砸到了肩膀,还有意识,庆云今没那么幸运,他后脑被击中,当场昏了过去。

      邱爱梨大哭,其他人纷纷扶起李佑辉和庆云今,退到露华楼的安全平台,一时之间,大家都没空去管连廊上的两人。

      呼——

      风好大,好冷。

      几点了?

      祁宴和邓烟雨都满手的血,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腿不知何时被划开了,她一用力就钻心得痛。

      祁宴吞咽了一口,抓紧邓烟雨的手蓦地松开,邓烟雨感受到了,一下子头皮发紧,满是泪光的通红双眸直勾勾瞪着祁宴。

      “你……不要……松开……”

      “邓烟雨,”祁宴嘴唇干涩出血,却笑着,“不要救我了,你不要救我。”

      他越来越重,邓烟雨的上半身被慢慢带出玻璃地面,她极轻地呜咽了声,指甲嵌进祁宴的皮肉里,让他疼痛,让他清醒。

      “我不值得你救啊……”祁宴的声音像碎了开来,“是我查了你的户籍,是我告诉他们,你是灯港人,是我放任他们欺负你……是我!都是我做的!我讨厌灯港人,我看到你被折磨被排挤,我心里就快活,我就是个混蛋!畜生都不如的混蛋!”

      邓烟雨的长发被拂乱,缱绻在夜色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祁宴流下一行泪,“是我让你大学三年饱受冷眼和摧残,我知道我做错了,却拉不下脸和你道歉,我想和你道歉的,我无时无刻不想和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邓烟雨不敢哭出声,她怕自己没力气。

      “对不起,邓烟雨,对不起,”祁宴渐渐地,渐渐地挣脱她,“请你帮我和影青说一声,他救了我,我非常感谢他,可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哪怕一声‘谢谢’,我对不起他,这次也是,我对不起他。”

      “我要去找我大哥大姐了……”

      “对不起……”

      “啊——!”邓烟雨仰着脖子崩溃地嘶喊,再也坚持不住了,上半身快要全部坠出去了,祁宴决绝地挥开邓烟雨。

      “不要——”

      邓烟雨对着混沌的黑夜,绝望地叫着一个人:“阿冶!”

      “阿冶——!!”

      她双手痉挛,松开了祁宴。

      下一秒,气流刮至,一只手似惊电劈出,又快又准攥住祁宴的手臂,掌心递来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亲切、沉稳,把祁宴从死亡边缘瞬间夺回。

      邓烟雨泪眼婆娑瞥向身侧,看到了他,微乱的黑发在凌冽飞动,止咬器后方的利眼,翠绿,澄亮,冷静,带着不容置疑,令人沉醉向往的安稳感。

      祁宴表情一派恍惚。

      这个……骗子,当初明明说好的,明明说好了——

      “不是说不会再救我第二次吗!!”

      “瞎喊什么!!”公冶气得快破音了,“给我上来!!”

      他一把拽起祁宴,搂住邓烟雨,两个人就这么被他拉回断廊。祁宴猛地往前一冲,站不住,扑跪在地,回头看自己骨折的小腿。

      地面要塌了,公冶放开邓烟雨,搀起无法走路的祁宴,带他跑,祁宴求生意志强烈,单一只脚也跑得飞快,朝着衔接连廊的平台大步一跃——

      身后的玻璃地面随即爆开。

      一块接一块,爆落,塌陷。

      公冶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放开了谁。

      他回头,那一刹,他的表情是茫然的,无措的,懊悔的,绝望的,那个和死神争夺人命,奔跑了一夜,体力不支,衣裙破烂,满身伤的女孩,正孤立无援地望着他,迈出对她而言拼尽全力,却又毫无意义的一步。

      紧接着,她就坠向了碎块飞扬的暴风之中——

      ……
      ……
      ……

      啊……

      他知道的。

      他该知道的啊,她受伤了,还拉了祁宴那么久,她没力气,她好累了,满腿的血,她反应会比别人慢那么一点。

      慢……那么一点。

      祁宴感觉自己被疯狂地甩开,踩到平台那一刻,祁宴回过头,面无血色。

      公冶迎着狂暴的坍塌物,迎着一场巨大的灾难,追着她,跳了下去。

      快点,抓住她。

      抓住她!

      抓住她啊!!!

      ……

      邓烟雨这次不像当初在教堂那样毫无意识,她很清醒,被公冶放开时,她也很清醒,虚脱得跑不动时,她依旧很清醒,忽然坠进有些缺氧的高空,被锋利的裂片砸伤割破,感受着血液飞溅出来……她始终都很清醒。

      是她的问题,一开始就落在了队尾,犹豫不决,不敢赌,不敢冲,她辜负祁宴推她的那一把,也辜负阿冶把她救上来后还是慢吞吞拖后腿。

      什么受伤,什么没力气,什么累了……都不是原因。

      阿冶,不要害怕,不要自责,你已经足够好了。

      邓烟雨在浓烈袭来的失重感中睁着眼,想起格温从钟楼坠落,彼得向她极力伸出的那根蛛丝。原来,这就是拼了命也要救吗……

      但你不要,阿冶,你不要再这么拼命,不要再救我。

      这次和教堂那次,不一样。

      太危险了,你不要……

      猛然之间,所有声息被封住、被弹开、被驱逐,她的周身不再是锋利刺骨的痛和冷,她被一个温暖有力、充满安全感的怀抱紧裹起来,颤抖地紧裹起来,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再放开地紧裹起来。

      ……他还是来了。

      邓烟雨心脏异常疼痛地一跳,从失神中抽离,冰凉的手攀住他的肩。

      他在陪她一起下坠。

      无限下坠。

      “阿……冶……”

      失重好厉害,好厉害,邓烟雨难受得说不出话,余光之中只有触目惊心的建筑碎块,好多好多崩塌的金钱……

      衔接紫光楼那一半的连廊结构完全报废,轰声向下倾覆、瓦解,拉紧桥面的钢丝斜索噼啪断开,裹挟着恐怖的鞭力,像暴怒的巨蟒,凶厉甩动挥落,公冶不要自己的手了,在钢索挣动怒甩之际狠命将它一抓!

      钢索被勒,在空中“嚯嚯嚯”抡出好几声,最后波浪般的弧度变成了一条银冷垂落的直线,凝固于夜幕下。

      周围,没声了。

      在微微地晃荡。

      邓烟雨哆嗦着,睁开眼,环视零零散散的坠落物,再转头,看他。

      公冶一手攥紧钢丝拉索,一手搂紧她,也在深深地看着她,那破碎不堪的眼神像是在确认,怀中的人是真实的吗,他真的抓到她了?

      邓烟雨控制不住,流下了泪水,埋向他颈窝处,却被止咬器硌着了。

      她偏头,哭着说:“我讨厌你们戴止咬器。”

      “……”

      “你说话啊。”

      染血的深绿裙摆在风中连绵闪烁,摄人心魂。

      “你今晚很美。”

      邓烟雨听了这话,张着嘴,无言以对,眼泪哗哗落下:“……你脑袋摔坏了?”

      “没。”

      “你疯了。”

      “我没疯。”

      “你跟着我跳下来你就是疯了!”

      “你出事我才要疯了。”

      钢索吱嘎振响,邓烟雨惊吓过度,环紧了他,无处安放的悬空的双腿紧密贴着他的腿。

      公冶看了一阵,说:“抓紧,我要落到下面的连廊。”

      邓烟雨这才往下望了一眼,80楼的空中连廊就在下方,距离有些远,显得连廊细细一条。

      “你行吗,瞄得准吗?”

      “只要你好好的,”公冶手一松,“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啊!”

      招呼不打就跳了?!邓烟雨像只八爪鱼缠上他,可她就算不缠,他也用结实的双臂抱紧了她,护好了她。

      再也不想玩自由落体了!

      邓烟雨感官被刺激着,听着裙摆猎猎,埋着头,在漫长一声“呼”后——

      嗒。

      她听到了落地的声音。

      像猫咪一样轻盈地落地了。

      邓烟雨惊恐地缩紧身体,四下没有遮蔽物,她往他胸膛靠着。

      直升机在两幢摩天大楼间隐蔽盘旋,柯明寂叼着棒棒糖,倍镜里,公冶抱着邓烟雨起身,立在坚固的玻璃顶上。

      月色下,那道黑影高大修长。

      柯明寂抚摸扳机,在打坏主意,就见公冶抬首,绿眸中寒光撕裂,如毒蛇一般,凝望了他。

      柯明寂浑身触电,踹开了枪。

      “干嘛呢?发神经?”

      飞行员骂他,柯明寂听都没听。

      “我去……”他后退,瘫坐在地,按着跳得狂乱无序的心脏,“我去……要死了……”

      “你不会在尿裤子吧?”

      柯明寂充耳不闻,笑得满眼疯癫:“他妈的,混血顶美。”

      飞行员瞪着这个白痴:“喂?”

      “别喂,快走,老子刚刚被‘血脉压制’了,被他‘压制’了。”

      飞行员登时变脸,暗骂:“可他被顾令萍……他不是还没‘恢复’吗!”

      “这就是被中枢之力压制的感觉吗?”柯明寂掐挠自己脖子,仿佛被阶级中一个最高的意识扼住了命脉,痛苦窒息到身不由己。

      “这感觉……也太……爽……了……”

      直升机在逃离,公冶和耳机那端的人说:“别放过他们,”随后,他收拢起怒意,两边看看,问邓烟雨,“要放你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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