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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纠缠 ...

  •   三年时光如泰晤士河的流水,裹挟着周绛的思念与遗憾匆匆逝去。飞机降落在江市国际机场时,舷窗外正飘着细密的秋雨,与当年离开时如出一辙。

      “周老师,这边!”法学院新来的助教在接机口用力挥手,身旁站着西装笔挺的李闻朝。

      周绛拖着行李箱走过去,黑色风衣下摆被雨水沾湿,贴在脚踝处。

      “欢迎回国。”李闻朝接过她的行李,手指不经意擦过她腕间的沉香手串——那是她唯一保留的与赵侑谦有关的物件。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周绛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三年过去,江市的天际线多了几座陌生建筑,但知行街的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

      “听说你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了?”李闻朝转动方向盘,“政法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

      周绛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小物件——那枚翡翠平安扣最终还是没有还回去。在伦敦的最后一个夜晚,她鬼使神差地把它从退回的首饰盒中取了出来。

      “对了,”李闻朝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司法改革办公室的邀请函,他们想请你主持涉外经济犯罪立法项目。”

      周绛拆开烫金信封,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签名让她呼吸一滞——赵侑谦作为云晟资本董事,赫然列在顾问委员会首位。

      “他...”李闻朝瞥见她僵硬的指尖,“三年前彻底接管了云晟,现在已经是江市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周绛将邀请函塞回信封:“我需要考虑。”

      车子驶入政法学院教职工宿舍区,周绛的新公寓在三楼。推开门,一室阳光扑面而来,客厅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这是...”

      “学院准备的欢迎礼物。”助教笑着说,“卧室衣柜里还挂了几套新衣服,都是按您尺码准备的。”

      周绛的手指抚过真丝衬衫的领口,突然在标签处摸到凹凸感。翻过来一看,一个小小的“绛”字绣在里衬上,针脚细密整齐——这是赵侑谦的习惯,他总爱在她的衣物上绣名字。

      周绛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云晟大厦的霓虹灯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洛晴发来的消息:“明天陪我去寒山寺还愿?宋惟舟非说我去年许的愿灵验了。”

      周绛回复了一个好字,目光却无法从云晟大厦的灯光上移开。那里面,是否有个身影也正望着这边?

      ---

      三年后,寒山寺的银杏叶开始泛黄。

      周绛站在山门前,仰头望着那方青石匾额。岁月在“寒山寺”三个字上又添了几道风霜的痕迹,就像时间在她眼角留下的细纹。秋日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她米色风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绛跟在洛晴身后踏上青石台阶,脚步声惊飞檐角铜铃。

      “施主,请往这边走。”知客僧双手合十,引她和洛晴穿过天王殿。青石板路依旧,只是边角处多了些磨损的痕迹。周绛的短靴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檐角几只麻雀。

      “听说今天有大人物做法事,”洛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整个后山都封了。”

      周绛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扫过放生池——当年赵侑谦就是在这里,亲手为她戴上那枚平安扣。池水依旧清澈,锦鲤的红尾划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一起求个签吧。”洛晴蹦跳着奔向大雄宝殿,红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落叶。

      大雄宝殿的香火依旧鼎盛,檀香混着秋日的干燥空气钻入鼻腔。周绛跪在褪色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她不信佛,却总记得那年与赵侑谦同来时,他说过这里的菩萨最是灵验。

      “求什么?”老僧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竟还是三年前那位。

      周绛睁开眼,发现对方也在打量她。“师父还记得我?”

      老僧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老衲记得每对来求签的香客。”他目光落在周绛空荡荡的脖颈,“那位施主没来?”

      周绛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那里曾经挂着赵侑谦送的翡翠平安扣。“我们...很久没见了。”

      老僧不再多言,递过签筒。周绛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竹签在筒内碰撞的声音惊动了供桌上的长明灯,烛火摇曳间,一支签悄然落地。

      “第三十六签。”老僧拾起签文,眉头微蹙,“与三年前一样。”

      周绛接过那张泛黄的纸片,上面镜花水月四个字刺得眼睛生疼。“还是下下签?”

      “签文无好坏。”老僧将签纸折成莲花状,“全看施主如何解。”

      周绛捏着那朵纸莲花,走出大殿。秋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她突然想起那年赵侑谦将签文折成纸鹤的模样。他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说签文不过是哄香客的玩意儿。

      周绛独自走向观音阁,檀香混着潮湿的苔藓味扑面而来。阁前那株老银杏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仰头望着树冠,藏青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格外挺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赵侑谦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睁大——他瘦了许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鬓角几丝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周绛。”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像大提琴擦过松香。

      周绛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年积攒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想转身就走,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赵侑谦向前迈了一步,又克制地停下:“你回来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他早就知道她的归期。

      “昨天刚到。”周绛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与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形成鲜明对比。

      一片银杏叶旋转着落在他们之间的青石板上,金黄的叶脉间隐约可见细小的刻痕。周绛弯腰拾起,发现叶面上用极细的笔触刻着一行小字:“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YQ 2023。”

      “赵先生!”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法事要开始了。”

      赵侑谦今日是陪着何韵来做法事的。

      何韵礼佛,每年给寒山寺捐香火钱。

      周绛的视线越过赵侑谦的肩膀,看见何韵在几位僧人的陪同下缓步走来。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何韵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依旧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套装,发髻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何韵的目光在触及周绛的瞬间明显一怔,随即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她缓步走近,腕间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周老师,好久不见。”何韵的声音温和有礼,仿佛三年前那场不愉快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赵夫人。”周绛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刻字的银杏叶。

      赵侑谦站在两人之间,镜片后的目光在母亲和周绛之间来回游移。

      何韵敏锐的察觉到儿子对她的警惕,,轻叹一声:“侑谦,我和周老师聊几句。”

      赵侑谦犹豫地看向周绛,周绛点点头,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观音阁转角处,何韵才开口:“周老师在英国过得如何?”

      “很好,谢谢关心。”周绛谨慎地回答。

      何韵示意她在石凳上坐下,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年前的事,我想向你道歉。”何韵突然说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侑谦不合适也不可能。”

      周绛只是淡然一笑。

      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改变,她和赵侑谦之间都隔着一个跨越不了的阶级。

      她不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千金,也不是有权有势的高干子弟。

      “赵夫人,你尽管放心,我和他再无可能。”

      何韵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这次回国是为了…”

      “赵夫人,我很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妈。”赵侑谦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站在几步之外,神情冷漠。

      何韵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们聊吧,法事要开始了。”

      何韵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周绛,欲言又止。

      周绛知道何韵再提醒她。

      秋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转。赵侑谦的目光落在周绛手中的叶子上:“你还留着它。”

      周绛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将那片刻字的银杏叶攥得很紧。“刚捡到的。”

      她轻声说,却没有归还的意思。

      赵侑谦从她手心拿走银杏叶,“周绛,请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在一起。”

      远处传来诵经声和木鱼清脆的敲击,香火的气息在秋风中弥漫。周绛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如今眼角也有了皱纹。

      “赵侑谦,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签吗?”

      “我想那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法事的钟声从大雄宝殿方向传来,惊起一群飞鸟。周绛看着它们掠过湛蓝的天空,突然想起剑桥图书馆外的那只知更鸟。

      赵侑谦从不信这些,他无法说服周改变心意,但他也不想放手。

      “周绛,你为什么总是不给我机会,总是退缩呢?”赵侑谦苦笑的看着她,“你总是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绛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绛一时无话,赵侑谦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周绛,我是不可能放手的,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纠缠,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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