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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忤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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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慎跨上摩托,雨水混合着血液从脸颊滑落。他伸手一抹,指尖触到冰凉的液体——不是血,是泪。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一滞,多少年了,自从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开,他就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宋衿...”他低声呢喃,喉结滚动间尝到咸涩的味道。
“...宋哥?”从航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闭嘴。”宋慎的声音比海风更冷,“你只管送他去医院。”他顿了顿,指节捏得发白,“我一定要活的。”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雨幕,宋慎最后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杨守。那个曾经被他推倒在地的少年,如今像破败的玩偶般躺在血泊中。他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杨守摔碎的不只是手表,还有镜片后那双藏着疯狂的眼睛。
他其实记得杨守。
杨守那时也很有名,不过是以穷困校草的名声。他自己身世显赫,和杨守确实没什么交集,最近的一次,可能就是他在毕业典礼上推他的那一下。
当时杨守撞上宋衿,宋衿那天又生病了,整个人难受的要死还来送宋慎来毕业典礼,宋慎本身就已经烦躁不已,抬头时又对上的是杨守惊恐可怜的眼神。
下位者的眼神。
在平常,宋慎本应该是享受这种目光的,可惜他今天心情不好。
“走路不看路撞上我弟?”他向他走了两步,挽起袖子推了他一把,“眼睛不好要不要我帮你配副眼镜?嗯?”
谁知道杨守那么瘦,直接被推到地上了,好像手表也碎了。
“走。”宋慎推着宋衿往前走,随手甩下一张名片,“要钱打电话。”
他没回头看,不然就能看到杨守扭曲又享受的表情了。
恶心死了,他一想到杨守眼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心里就生理性的厌恶。
摩托车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宋慎在雨中疾驰,雨水拍打在伤口上带来尖锐的疼痛,却比不上心脏被撕扯的万分之一。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猩红的双眼,像极了当年地震夜抱着婴儿时,镜中倒映出的父亲的模样。
衣服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专属铃声刺破雨声——是爷爷的《广陵散》。宋慎冷笑一声,单手操控车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
“干你大爷的宋元方。”他按下接听键,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屏幕上。
“宋慎,”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慢条斯理的声音,背景音里有瓷器轻碰的脆响,“你决定了还是要选宋衿吗?”
宋慎的油门拧到底,摩托在湿滑的路面划出危险的弧线。远处海平面开始泛白,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不然呢?”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爷爷,别做梦了...宋家是我的,”喉结滚动,“宋衿也是。”
电话那头传来茶盖轻叩的声响,宋元方似乎在斟酌用词:“明天带着宋衿来老宅吧。你父母和宋刻都会来。”老人突然轻笑,“是时候谈谈怎么处理...”
“处理?”宋慎猛地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他想起禁室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胃部一阵绞痛。“你他妈当宋衿是什么?实验废料?”
海浪声突然变得清晰,宋慎这才发现已经抵达码头。破晓的微光中,他看见爷爷的游艇像头巨兽泊在岸边。
“要是他自己想走呢?”宋元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宋慎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醒,【谨言慎行】四个字在雨中泛着冷光。他突然暴怒地将手机砸向防波堤,金属机身撞在混凝土上迸出火花。
“艹!”他摘下头盔狠狠摔在地上,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远处海天交界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奔向海边,之前让来的人七七八八都到了,宋慎也没时间追究那几个没来的。
“上船啊?等着干什么!等着宋衿被那老玩意搞死吗?”他向围着宋元方的游艇的那群人吼着。
“宋哥,船上没人。”为首的林岸说道,并且搀扶住宋慎颤抖的身躯。
“上船,我没事。”宋慎甩开林岸的手,“去石油钻井那边。”一群人都上了船,乌压压地围着宋慎。
宋慎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大步跨上游艇的驾驶舱。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移动,骨节分明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岸扯了绷带帮他包扎好伤口。
“都他妈给我系好安全带!”他头也不回地吼道,右手猛地推下动力杆。游艇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船身剧烈颤抖起来,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林岸踉跄着抓住扶手:“宋哥,你的伤...”
“闭嘴!”宋慎一脚踹开备用油箱的保险栓,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瞬间飙到红色警戒区。游艇像离弦的箭一般劈开海面,激起的浪花拍打在驾驶舱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宋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粗暴地擦去玻璃上的水雾。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时不时闪过各种宋衿被折磨的样子。
“再快点...”他咬着牙,将油门推到底。游艇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海风裹挟着咸腥味从破损的窗户灌进来,吹乱他额前滴血的碎发。
突然,雷达屏幕上出现大片红色光点。宋慎眯起眼睛,看到前方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反光的金属物体。
“是□□!”林岸失声喊道。
宋慎的嘴角却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他不但没有减速,反而猛地转舵,游艇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倾斜着擦过雷区。金属船身与□□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几个马仔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老爷子就这点把戏?”宋慎冷笑,突然瞳孔一缩——正前方的海面开始诡异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更可怕的是,漩涡中心矗立着那座废弃的石油钻井平台,锈蚀的钢架在晨曦中泛着血色的光。
驾驶舱里的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传来宋元方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慎儿,爷爷教过你,见漩涡要——”
“叫你大爷,艹!”
宋慎直接一枪打爆了对讲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钻井平台中层的一个窗口,那里隐约透出诡异的蓝光。游艇在漩涡边缘疯狂打转,所有人都被离心力甩到舱壁,只有宋慎像钉死在甲板上一般,双手青筋暴起地控制着方向。
“抓紧了!”他突然大吼一声,操纵游艇借着旋涡的离心力,像投石器上的石块般朝钻井平台直射而去。在船身即将撞上钢架的瞬间,宋慎从驾驶舱一跃而出,精准抓住平台垂下的铁链。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燃烧的游艇残骸坠入漩涡。宋慎顺着铁链攀爬,鲜血从绷带里渗出,在锈红的钢架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几个手下勉强跟着他爬上中层平台。
宋衿悬浮在培养舱里,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而站在控制台前穿着白大褂的,赫然是应该躺在医院的杨守。
宋慎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铁门,金属门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轰然砸在地上。门本来就生锈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看到杨守背对着他站在控制台前,白大褂下露出缠满绷带的机械手臂。
隔着泛蓝的玻璃舱,他看到宋衿苍白的身体上青筋不正常的暴起。
那些青筋正像活物般颤动,从后腰蔓延到锁骨。
最刺眼的是少年手腕上,消失的手表。宋慎环绕一圈,很快就发现是被杨守摘下来了放在操作台上了。
“真快啊,宋少爷。”杨守头也不回,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比预计早了十二分钟。”
宋慎的视线越过他,死死盯着浸泡在培养舱里的宋衿。蓝色的营养液中,宋衿苍白的身体上已经布满了凸出的青筋,细看还有黑色的丝线混在其中。他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但睫毛上已经结满了冰晶。
“放他出来。”宋慎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皮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杨守突然转身,机械手指间夹着一支装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别急,才进行到一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培养舱的蓝光,“猜猜你弟弟是什么——”
宋慎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杨守的机械手臂格挡时迸出火花,但宋慎的左手同时抽出腰间的军刀,刀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就不想知道是吧?那我不说了。”
“我说,放他出来。”宋慎的刀尖刺入皮肤,血珠顺着杨守的脖颈滑落,“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杨守却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丝冷意"你舍不得的。"犬齿在刀尖反光中显现,"杀了我,谁给你小情人做基因稳定剂?"
“你觉得我会信你这个疯子的话?放他出……”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簌簌的锈渣。远处传来爆炸声,整座钻井平台开始倾斜。宋慎的刀纹丝不动,但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培养舱里的宋衿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泛着诡异的黑影。
“看啊,他醒了。”杨守陶醉地望向培养舱,“多美啊,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宋慎的军刀突然调转方向,精准刺入杨守的机械手臂关节处。在对方错愕的瞬间,他夺过那支注射器,反手将杨守踹向控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