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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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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简直像阎王催命。
上一世的他,就是因为开了这扇门,才被常条张硬生生塞了个不满七岁的策苟。那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一时心软,收留了几天,却从此踏上一条互相纠缠不休的路。
绝望像海水一样,灌满全身。
他记得冰冷,记得那种浑身脱力、毫无挣扎之力的无助。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发誓不再重蹈覆辙。
“许恭喜!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充耳不闻,从晾衣架上扯下一把还潮湿发冷的衣服,正准备去厕所洗个热水澡,好驱驱身上的寒意。
可刚一迈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砰!”
像是要把人的骨头都震碎了。
“臭小子!你想死啊!”
是拳头狠狠砸进肉里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那哭声钻进耳朵,刺进心底,许恭喜心头猛地一紧。
冰冷的触感贴上了他的脸,他竟已不知不觉贴到了门边。
这栋楼是老破小,住户寥寥,邻里皆是骨灰房。他根本指望不上有人会报警。
可他要是开门……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手指止不住地发抖,脑海每个角落都在嘶吼:别回头,别再信他,策苟每次都在骗你!
可他的手,终究还是搭上了门把。
下一刻,门倏地从里头猛地打开。
许恭喜一愣,紧接着猛地弯腰,一把将策苟从腋下提起,紧紧搂进怀里,冷冷地瞪向门口那根竹竿似的青年。
“常条张,你是不是想死?”
常条张一看他终于开门,眼泪“唰”地涌了上来,屁股一拧,直接挤进屋里,还顺手把门带上。
他双手合十,像磕头一样朝着许恭喜连拜三下:
“许恭喜!求你了,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能求的人了。”
“帮我看着这孩子……十天,不!七天就够!”
“只要我跟胖子把钱从他那富豪爹那儿要出来,立刻把他送回去!”
这一切,他上一世都见过。
当时也是这样,常条张跟胖子起了贼心,看见策苟一个人站在幼儿园门口,司机迟迟未来。
于是他们一合计,当场拎走,麻袋一套,人就直接消失了。
可说到底,不过是临时起意的绑架,连人要藏哪都没想好。
两人越想越慌,怕被人撞见,怕多一个人分赃,怕直接进局子。
他们本就不是亡命之徒,只是想趁火打劫,发财一笔。等钱一到手,立马送人走人。
最后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许恭喜这地方,最合适藏人。
因为这人快要搬家了。
“你疯了就直说。”
许恭喜的声音又冷又狠,常条张不免一怔,“许恭喜?”
可下一秒,他就像被鬼遮了眼似的,语速飞快,满脸惊慌失措:
“你救救我,我和瘦子这个月把收成全赌光了!再过几天水哥就上门收钱了……你不帮我,我真是没路了,许恭喜,我就你一个能靠的兄弟!”
“等钱一到!等一拿到钱,我们就把这小孩找个垃圾桶丢回去!”
可没人会给常条张打钱。
他和胖子虽然知道策苟是谁的儿子,却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养着个小十三,私生子和兔子一样,一窝接一窝。甚至沉迷风水命理,为求财运亨通,居然把原配尸骨镇在自家大楼地基下。
这种人,会在意一个小崽子被绑架?
反正上辈子,许恭喜等了整整七天,常条张也没出现过。
手上那热乎、沉甸甸的手感,是多久前的记忆?许恭喜低垂着眼皮,眼底满满的郁闷。
许恭喜刚想移开目光,一只小手忽然勾上了他的脖子,软软的,策苟小羊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tong……”
他一惊,忙低头查看,只见策苟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仰着,眼神迷茫,鼻尖通红。明明该还晕在蛇皮袋里,这会儿竟醒了,还被打得七荤八素地滚出来……
越看越心疼。
许恭喜轻轻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手掌覆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哄,“乖……”
他许恭喜三十三了,不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回去吧,这孩子我暂时收着。”他说,“但你要是还赌,迟早哪天命都赌进去。你好自为之。”
“滚!”
说完,他拉开门,眼刀犀利如刃。
常条张却像完全没听懂后半句,听见“收着”两个字就满脸欣喜若狂:
“许恭喜,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你是我的好弟弟!我们会一辈子是兄弟的!”
“我发了财一定送你去上学!”
许恭喜一震,猛地回神。
对了……他重生了,这会儿刚好是十七年前。
他……是不是可以回去上高中?
他怔怔地偏过脑袋,正好歪在策苟的头顶。
“快滚,再不滚警察可真来了。”
常条张一听,吓得一个激灵,刚放松下来的肩膀又紧绷起来,叭叭补了两句场面话,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门“咔哒”一声关上,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许恭喜蹲下身,想把策苟从身上扒下来,没成想这小孩跟只八爪鱼似的死死黏着他,一动不动。
“下来,我看看你伤哪了?”
他低声哄着,语气却有点咬牙切齿。
上一世,这小子安安静静地窝在蛇皮袋里,跟个哑巴似的,直到他打开袋子、放松警惕,才猛地一跃而起,手里攥着一把儿童剪刀,差点扎穿他眼珠。
可这次……全都不一样。
自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一件件事情都在偏离原来的轨道。
如果说记忆会因时间模糊,可十几年的相处早就将彼此的习性揉进骨子里。
许恭喜太清楚策苟的那点鬼心思了。
可现在这孩子还黏着他不撒手,嘤嘤扭扭的,像只认生的小羊崽,软乎乎的,黏糊糊的,惹得他满脸无奈。
“快下来,我头晕。”
这话一出口,策苟像是被哪儿按了暂停键,立马从他这棵半死不活的树上扒拉下来,乖得过头。
许恭喜一挑眉,从厕所里抽了条破毛巾,随手在水龙头下湿了拧干,边走边低声嘟囔:
“以前还特地给你找条新毛巾,现在看都是什么事啊……反正你也不嫌弃。”
话音刚落,那块毛巾就呼地往策苟脸上一盖,带着点没来由的私人仇恨,他拿策苟的小脸当橡皮泥一样使劲儿揉搓,搓得毛巾底下小脸哼哼直躲。
一会儿毛巾一掀,小孩脸蛋倒是搓干净不少,红扑扑的,像个猴屁股。
许恭喜“嘿嘿”两声,自己也洗了把脸。
“肚子饿没?”
抬脚走入厨房,果不其然那里什么都不剩,就连做饭工具的四手电磁炉都被人借走了。
“不饿……”
“哥哥,抱。”
“……你今年六岁,不是三岁。”
许恭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怀疑常条张是不是哪一脚踢他脑子上了。
怎么感觉现在智力堪忧?
他按着策苟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鼓包淤青,手里这颗毛球圆滚滚、热乎乎,还挺实在的。
“可真把你美着了,头竟然又大又圆。”
他一边说,一边牵着策苟的手让他转了个圈。
“哪儿疼?说。”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疼,哪都疼。”
“那个哥哥好凶……他踢了我好几脚……我好害怕。”话音一转,又乖巧地往许恭喜身上蹭。
许恭喜的眉越皱越紧。
他有点恍惚,是不是离那段记忆太久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这孩子小时候,是这么个粘人、认怂的性子吗?
上一世刚到他家的策苟,哪怕发着高烧,也不贴人、不喊疼,像块石头一样冷着脸装哑巴。
许恭喜仔细检查了下去。
小孩皮肤娇嫩,常条张一急眼,手脚没个轻重。
这会儿策苟的膝盖上青紫一片,手肘处还擦破了皮,隐隐渗着血。
好在骨头没断。
许恭喜转头在家里翻箱倒柜,却连个跌打膏都没找到。
他回头看了眼策苟,没说话,低头缓缓朝那出血的手肘啃了上去。
等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策苟黑黝黝的瞳孔,眼睛湿漉漉的,满是疑惑。
“哥哥……你不讲卫生。”
“你懂什么?口水能消毒。”许恭喜敷衍完,又摸了摸这人的脑袋。
越摸越热。
果然还是烧起来了。
许恭喜心里叹了口气,让策苟一边坐着去,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多喝点,自己则抓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对面一接通,他就开腔:
“杜非宇……宇哥,您老人家现在干嘛呢?”
“救命啊,有人烧起来了。”
那边还没说话,他这边先一手盖住手机收音的地方,回头看了眼椅子那边。
策苟捧着那个和脸一样大的水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喝了半天还是冷得打颤,让人看了觉得怪可怜的。
“什么?”
许恭喜打着电话,意味深长地盯了策苟一眼,两人四目对视了0.5秒。
“是狗,是狗,上辈子可能是狗。”
“快来,当我求你了。”
二十分钟不到,那位“宇哥”赶到了。
穿着一身藏蓝运动服,脚踩篮球鞋,背着个普通的邮差包,整个人看起来随意低调,偏偏长了张不低调的脸。
一进门就看到有个小孩缩在床上,被羽绒服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两眼珠子。
江宇看了一眼策苟巴,又看了一眼许恭喜,眉毛挑了挑。
“……你知道我是兽医吧?”
许恭喜一顿,“……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