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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缝合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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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悬盯着对面楼顶的赦临,指尖攥得发白。直到那道黑色身影化作光斑消散,他才转身抓起外套——手机里纪念的主治医生刚发来消息,说妹妹的心率又不稳定了,需要立刻补缴下周的ICU费用。
手环在手腕上微微发烫,显示距离《骨塔》副本开启还有23小时。纪悬点开深渊直播APP的个人中心,发现除了那10万元奖金,背包里还多了样东西:【林淑的手术钳】,备注写着【对灵体造成额外伤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刀刃上的朱砂不知何时褪成了淡粉色。昨晚在废弃妇产医院的经历太过真实,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赦临指尖的凉意,还有那枚银币上复杂的纹路——像某种召唤阵。
[叮——]
一条陌生短信弹出来,发件人显示为「未知」,内容只有一张照片:废弃骨科医院的大门,门楣上的【仁心医院】四个字掉了一半,剩下的【心】字被涂鸦成血色的眼睛。照片角落用红笔写着:【别进三楼东侧病房】
纪悬的拇指摩挲着屏幕,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像是有人趴在围墙外拍的。他想起林淑腐烂的脸,还有红嫁衣里掉出的B超单——母亲纪兰在1998年8月1日还来过这家骨科医院,她一个产妇,来骨科做什么?
这时,手环突然震动起来,视野左侧的弹幕框再次浮现,比在产房时更清晰,甚至能看到弹幕的发送时间:
[前方预警:骨塔副本的‘缝合怪’会收集活人的骨头,尤其是指骨]
[楼上的,你怎么知道?你参加过?]
[嘻嘻,我是第7个‘祭品’呀~]
[赦临大人今天没来吗?好想看看他捏碎缝合怪头骨的样子]
纪悬的呼吸一滞。第7个祭品?他快速翻找弹幕记录,那些ID为乱码的账号正在刷屏,内容全是破碎的词语:【骨头】【针线】【楼梯】【镜子】。
其中一条金色弹幕格外显眼,依旧是「赦临」:
[三楼东侧有你要的东西,别怕。]
纪悬关掉弹幕框,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他不能怕。纪念还在等着他,母亲的真相也藏在这座骨塔里。
23小时后,纪悬站在仁心医院的大门前。
夕阳把医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围墙爬满枯萎的爬山虎,藤蔓间露出块褪色的告示牌,上面用油漆写着【危房改造,禁止入内】,但墨迹底下能看出更早的字迹——【1998年8月,全院迁移】。
和母亲第二份病历的日期吻合。
纪悬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乌鸦,黑压压的鸟群掠过楼顶,在天空划出诡异的弧线。医院的庭院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草丛间散落着生锈的轮椅和拐杖,拐杖的橡胶头被啃得坑坑洼洼,像是被某种野兽咬过。
咔嚓。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纪悬低头,是半截手指骨,断面很整齐,像是被利器切断的。他刚想挪开脚,骨头上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地面拼出个箭头,指向住院部的楼梯。
弹幕框自动弹出:
[缝合怪在给你带路呢~]
[它最喜欢新鲜的骨头了,尤其是年轻人的]
[主播快看你身后!]
纪悬猛地回头,住院部二楼的窗户后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一阵风。那影子很高,四肢的比例却极不协调,胳膊长过膝盖,手指垂到地面,在窗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是缝合怪!]
[它是用无数病人的残肢缝起来的,怕强光和金属碰撞声]
[赦临大人的金币能砸晕它!主播快求打赏啊!]
纪悬没理会弹幕,他的注意力被窗台的血痕吸引——那不是普通的抓痕,而是用手指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像个【兰】字。
母亲的名字。
他握紧手术钳,朝着住院部走去。楼道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肉混合的气味,墙壁上贴着泛黄的骨科宣传画,画中模特的四肢被人用红笔涂改过,胳膊被接到腿上,手指缝在脚踝处,像个拼凑的怪物。
楼梯转角处堆着几具白骨,骨架被铁丝捆在一起,姿势扭曲,像是临死前在挣扎。纪悬注意到,所有骨架的左肩都有个缺口,像是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
[1998年这里出过医疗事故,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病人]
[护士偷偷把没烧完的残肢缝起来,想拼成完整的尸体,结果……]
[结果缝到一半,尸体自己坐起来了~]
纪悬的脚步顿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这里有面破碎的穿衣镜,镜片裂成蛛网,却能勉强照出人影。他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警惕,而在他身后的楼梯上,赫然站着那个缝合怪。
它比纪悬在窗外看到的更高,浑身覆盖着缝合的皮肤,不同肤色的肉块被粗麻线缝在一起,脖子上缠着几圈铁丝,脑袋是歪的,像是随时会掉下来。最诡异的是它的手——缝了七根手指,指骨突出,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
缝合怪没有眼睛,它的脸是块拼凑的皮肤,鼻子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但纪悬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的左肩。
镜中的缝合怪突然抬起它那七个手指的手,指向三楼东侧的方向,然后,它的嘴角被线缝住的地方裂开了,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
纪悬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楼梯上空无一人。
镜子里的缝合怪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镜面上多了一行用血写的字:[她在等你]。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暗,天花板在渗水,水滴落在地面的积水里,发出“滴答”声,和心跳声重合。东侧的病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
纪悬握紧林淑的手术钳,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他想起那条警告短信——【别进三楼东侧病房】,但赦临的弹幕分明说,这里有他要的东西。
病房门突然被风吹开,绿光是从里面的无影灯发出来的,灯管忽明忽暗,照在手术台上的东西上——
那是一具被剖开的尸体,腹腔里的内脏被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婴儿的骨头,细小的肋骨、指骨、颅骨……被红线捆在一起,拼成了个迷你的骨架。骨架的左肩,缺了一块。
尸体穿着件白大褂,胸前的铭牌写着「张医生」,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是1998年的主刀医生!]
[他就是当年给纪兰做‘手术’的人!]
[快看尸体的手!]
纪悬看向尸体的手,他的右手握着一支钢笔,笔尖插在自己的眼眶里,而左手摊开,掌心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正是纪兰的第二份病历。
他刚想走过去拿,手术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尸体的胸腔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和废弃妇产医院的哭声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哭声更凄厉,更近。
那些被红线捆着的婴儿骨头开始蠕动,细小的指骨从红线里钻出来,朝着纪悬的方向爬去。
纪悬的后背撞到了门框,他这才发现,病房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婴儿的照片,每个婴儿的左肩都有月牙形的胎记,照片下方标着日期,从1998年7月15日开始,一直到1999年3月,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婴儿,眉眼和纪悬几乎一模一样。
照片的右下角,都有个相同的签名:【赦】
是赦临。
纪悬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他终于明白那些弹幕的意思——【容器】、【钥匙】、【第99个祭品】……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就在这时,啼哭声突然停了。
手术台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身影。是缝合怪。
它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里,七指手抓着根生锈的输液架,架钩上挂着个血袋,里面的血是金色的,像熔化的阳光。
缝合怪歪着头,七指手突然指向纪悬的左肩,然后,它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铁丝,脑袋“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纪悬脚边。
脑袋的嘴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舌头,而是半张病历纸,上面写着:【纪兰,1998年8月1日,左肩胎记切除手术……失败。】
胎记可以切除?母亲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
纪悬的头又开始疼,那些破碎的画面再次涌现:无影灯的光,冰冷的手术台,母亲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必须切掉,不然他会被‘它’吃掉的……]
“它”是谁?是赦临吗?
缝合怪的无头身体突然朝纪悬扑来,七指手抓向他的左肩。纪悬侧身躲开,手术钳插进它缝合的后背,发出“噗嗤”的声响,黑血溅在墙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缝合怪发出刺耳的尖叫,输液架横扫过来,纪悬被砸中胸口,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器械盘。手术刀、镊子、骨锯掉了一地,金属碰撞声在病房里回荡。
缝合怪的动作突然僵住,像是怕这声音。
纪悬抓住机会,捡起地上的骨锯,朝着它的脖子锯去。粗麻线被锯断,缝合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
“你妈的敢吓你爷爷我!”
就在这时,缝合怪的七指手突然指向纪悬的身后,然后,它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一样滴落在地,最后只剩下一堆铁丝和碎骨。
纪悬的后颈泛起寒意,他缓缓回头——
病房的角落里站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左手缠着绷带,渗出血迹。他的脸很苍白,眼睛却很黑,正直勾勾地盯着纪悬的左肩。
“你是谁?”纪悬的声音发紧,他认出这孩子的眉眼,和照片上最后那个婴儿一模一样。
小男孩没说话,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解开结,露出里面的伤口——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一个月牙形的疤痕,和纪悬的胎记形状相同,只是颜色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
“他们要切你的胎记。”小男孩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就像切掉我的一样。”
纪悬的瞳孔骤缩:“你也是……”
“第36个。”小男孩打断他,指了指手术台上的病历,“快拿病历,它要来了。”
“它是谁?”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楼顶上的赦临一样,化作光斑消散。最后消失前,他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别信赦临,他在骗你……他要的不是胎记,是你身体里的‘门’。”
光斑散去的瞬间,病房的门突然被关上了。
无影灯的灯光变成了血红色,手术台上的婴儿骨堆开始蠕动,细小的指骨拼出一个名字:
[纪悬]
而纪悬的手环,正在疯狂发烫,视野里的弹幕被一片猩红覆盖,只有那个金色的ID在闪烁:
[别怕,我来了。——赦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