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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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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礼物
蝉鸣在八月的香樟树上撕扯出黏腻的长音，林知夏攥着作文本的指尖深深陷进纸页，指节泛出青白。晨光透过教室玻璃斜斜切进来，在周晏泽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碎金，却柔化不了他话语里的锋芒。
"周晏泽，你觉得我的作文......是不是很难懂？"她垂着眸，声音轻得像飘在热浪里的蒲公英。
钢笔尖在草稿纸上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周晏泽斜睨过来，金属笔杆在指间转出一道银亮的残影："问问题就好好问，别总把名字挂在嘴边。"他校服领口随意敞着，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腕间褪色的红绳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像是系着某个未解的秘密。
林知夏咬住下唇，将反驳的话咽回喉咙："那这篇作文......"
"写得不错。"他头也不抬，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团，随意丢在空气里。钢笔重新游走，在习题集上勾勒出蜿蜒的函数图像，仿佛此刻的对话不过是夏日里一声无关紧要的蝉鸣。
满心期待瞬间碎成齑粉。林知夏盯着课桌上薄荷绿的笔袋——那是她特意为新学期买的，此刻却像个刺眼的笑话。她垂下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却还是被周晏泽余光捕捉到了。
"怎么，夸你还不高兴？"他突然合上习题集，惊起一阵细小的粉笔灰。
"你真的看懂了？"林知夏猛地抬头，杏眼里晃动着细碎的光，映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她想起昨晚反复修改论点到凌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稿纸堆成了小小的山丘，每一次涂改都倾注着她的认真。
周晏泽喉结动了动，梗着脖子道："别小瞧人，赏析文章还能难倒我？"刻意拔高的音量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他却毫不在意地转着笔，金属笔杆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知夏翻开作文本，指尖抚过评语处潦草的"不知所云"："那你为什么写这个当评语？"她的声音发颤，像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
周晏泽这才低头，看着自己敷衍的字迹皱起眉。他扯过林知夏的作文本，工整娟秀的字迹扑面而来，连评语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批注，红色标论点，蓝色画论据，绿色批注逻辑——分明是花了心思的。他撇撇嘴，抓起笔狠狠划掉原来的字："立意新颖......"
"写认真点！"林知夏突然凑近，发梢扫过他耳畔，茉莉香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少女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却坚定得惊人，像护崽的母兽。
周晏泽呼吸一滞，干脆划掉整行字，龙飞凤舞地写下："论点精妙绝伦，论据旁征博引，逻辑环环相扣，堪称范文典范！！"他故意晃了晃本子，嘴角勾起戏谑的笑，"这下满意了？"可当看到林知夏怔愣的表情时，心脏却不受控地漏跳一拍。
林知夏看着夸张的评语，一时哭笑不得。阳光穿过吊扇叶片，在课桌上投下旋转的光斑，将这荒诞的一幕晕染得愈发朦胧。
课堂讲评时，周晏泽的作文只得了中等分数。他随意将试卷推到一边，却反复摩挲着林知夏的作文纸，指腹擦过她标注的批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知夏用他的试卷记笔记，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蝉鸣，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直到下课铃响，周晏泽起身时，校服衣角不经意扫过她的手臂，那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放学后，林知夏在校门口买了杯西瓜冰沙。清甜的果香混着碎冰的凉意，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阴霾。和叶晴并肩走在路上，帆布鞋敲击柏油路的声响清脆而规律。
"他上次写的评语，简直要把人笑死。"叶晴笑得直不起腰，马尾辫跟着乱晃，"别看他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其实在男生里超有人气。上次篮球赛，他一个人进了七个三分球！"
林知夏舀起一勺冰沙送入口中，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这么受欢迎，他怎么没谈恋爱？"
叶晴突然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还不是因为陈思思。从初中追到现在，愣是没追上。"
她凑近林知夏，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陈思思心气可高了，一心想考北舞。职高有个富二代追她，送了辆限量版跑车，她眼皮都没抬......"
林知夏忍不住追问："那她喜欢卢俊凯？"
"人家是书香世家的公子哥，钢琴十级，还拿过全国作文大赛金奖。"叶晴撇撇嘴，"不过要说才华，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比她差。"
林知夏正要反驳，叶晴突然捅了捅她的腰："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看上咱们班周大神了吧？"
林知夏耳尖瞬间红透："我在想......或许该申请晚自习培优班？"她想起周晏泽解题时行云流水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叶晴皱起眉："那要熬到十点半！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害怕？"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林知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想起转学那天，电动车在巷子里失控，刹车声撕裂寂静的夜晚，至今仍在耳畔回响。"确实......"她的声音弱下去，盯着地面斑驳的树影发呆。
突然，教室后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知夏转头，看见两个女生红着脸站在窗外，怀里抱着包装精美的礼盒。粉色的包装纸系着白色丝带，上面还别着一朵淡紫色的勿忘我。
"同学，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周晏泽吗？"扎蝴蝶结的女生声音轻得像蚊子，紧张地绞着手指。
林知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女生已经把礼盒放在窗台上："拜托啦！就放在他桌上就行！"说完，两人像受惊的小鹿般跑开。
前排男生转头笑道："又是送礼物的！上周他储物柜都塞满了，到现在一个没拆。"
林知夏望着礼盒，想起三天前在文具店撞见的场景——周晏泽将笔记递给老板，接过钞票时指节发白，腕间的红绳随着动作晃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些被随意堆在角落的心意，和他藏在袖口的秘密，像两条毒蛇，在她心里纠缠盘绕。
第二天早读，林知夏又在周晏泽桌上发现三个礼盒。当她放好最后一个时，周晏泽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校服歪歪斜斜，领口露出一小片锁骨。他扫了眼礼物，随手推到角落，动作自然得可怕。
"你从来不拆开看吗？"林知夏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责备。
周晏泽挑眉，眼底泛起玩味："你想看？"没等她回答，已经把礼盒堆到她面前，"拿去，慢慢欣赏。"
林知夏攥紧拳头："这些都是别人认真准备的！"她想起那些女生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熬夜写作文时的忐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
周晏泽突然凑近，薄荷混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所以？要我当着全班的面表演拆礼物？还是说......"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你也准备了惊喜？"
林知夏猛地后退，后脑勺撞上书架。书本发出哗啦的响动，她咬着唇转身，眼眶发烫。午休时，她鬼使神差走进书店。
"要本《经济学原理》。"她顿了顿，"再要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法》。"
老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却已经翻开法律书，手指停在"非法经营"章节，反复摩挲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她想起父亲工厂倒闭后，那些躲债的夜晚，对规则与生存的矛盾，突然有了更深的感触。
在文具店买了牛皮纸袋，又在便利店买了盒草莓牛奶——记得那天在食堂，周晏泽盯着她的牛奶盒看了足足十五秒。她在纸袋封口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每一笔都带着期待，希望这束光可以照亮某些秘密。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画上，金黄的花瓣仿佛在轻轻颤动。
当她把纸袋塞进周晏泽抽屉时，心跳快得几乎窒息。整个下午，她都在偷偷观察。周晏泽发现纸袋时，指尖在向日葵上停顿了足足五秒，却只是随手丢进行李箱。
夜幕降临，林知夏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周晏泽弯腰开锁。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行李箱里的纸袋滑落出来。她屏住呼吸，看着他捡起纸袋，展开那张画着向日葵的包装纸。
突然，周晏泽转身朝教学楼望过来。林知夏慌忙后退，后背撞上玻璃门。夜风卷着蝉鸣涌进来，她摸着发烫的脸颊，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原来比起被发现的恐惧，她更害怕的，是那个藏在谜题后的答案，永远无人揭晓。而这一夜，注定无眠，就像她心中翻涌的思绪，永不停歇。此刻，她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有些秘密就像月光，看似温柔，却永远无法触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