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可乐 ...
-
邱然并不理解为何栾图坚持认为麟宸就是爷爷要找的那个人。
他不小了,比栾图还成熟些,不再是任由“图图哥”揉/搓的小跟班了,却不知为何仍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擦屁/股,有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而栾图从高一第一次遇见麟宸开始,就像活鱼沾了水一样,忽然活蹦乱跳起来。
他怀疑麟宸就是那个人,而他的每一次观察,都会进一步加深他的怀疑。
邱然想,如果疑心病也可以分病程,那栾图一定已经到了晚期。
“小然啊,你真不觉得麟宸很可疑吗?”
就在昨天,栾图坐在他们家的小会议室里,转着笔研究道。
“你看啊,他每天都是一个人上下学,明明那么受人欢迎,却没人和他一起。”
“唔,因为他是清冷男神吧?淡淡的。”
邱然想了想,回道。
“也没人来接他。”
“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吧?”邱然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地球人都知道。”
栾图愤怒地瘪了瘪嘴。
邱然知道这就是对方在表达“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的意思,哭笑不得地回道:“所以呢,哥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说明这个人不一般啊!”栾图接话说道,“你想想看,这个人从来不跟别人透露自己的家庭住址,肯定是因为他有什么秘密!”
邱然:“……”
他不明白这种判断是从何而来。
就算对方说是因为麟宸太完美了,怀疑这个人不简单,恐怕都比这强。
“哎,你别不信。”
栾图不知何时又神气起来,自信地说,“这次,我可是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什么?”
邱然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我看到了他异能出现来着。”
邱然一下子把哈欠咽回去了。
“什么时候?”
“上周打篮球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来着。”栾图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个圈,“他扭脚的那一下,走神了一下,眼睛里有个蓝色的图案,虽然就几秒。”
这倒是还有点价值。
邱然暗自思忖。
不过倒也不足以证明什么。
——理论上来讲,异能者需要经过有关部门备案登记并评估等级,才可能拥有一定的合法性。
但这毕竟只是理论上。
如果是先前完全不了解异能的人忽然觉醒了异能,部门的办事员反而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些人。因为,这些人不会隐藏气息,而部门手中有大量监测异能者气息的道具。
但如果其身边有其他异能者,比如家人或朋友——事实上,科学研究也证明,呆在异能者身边的人,要比普通人更容易觉醒异能——那可就难说了。
C级、D级的气息并不强。只要这些等级的异能者意识到了,隐藏他们自己的气息并不难,隐藏平级的其他人的气息也不难——口口相传,或黑市流转,总之有买卖就有市场。
而这些人,往往也有充分的理由,希望让自己不被别人发现。
这些人重则利用异能,辅助作案,轻则擅自直播赚钱,谋取小利。再轻些的,或许有些人也只不过是不愿受人打扰,在古代说不定还得被叫一句世外高人。
说来,上头也不是也没有相关的部门,负责调查这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士。
邱然的双亲就是干这个的。
但其实绝大部分时候,能查到的还是前者。毕竟,这些人不违规违纪,有关部门又从何查起呢?
对此,异能者调查处采用的方案之一是:
向他们提交未备案的异能者拥有异能的证据,可以进行举报,获得按级别数额不等的奖金。
“明天正式跟踪他,这次,一定要找出他的真面目。”栾图说,“你去不去?”
邱然的目光从栾图手中的那份行动计划,移动到他发小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上。
“去。”他说。
有没有“神”不一定,但有个能力不详的异能者,倒是可能的。
“得去会一会他。”
万一那家伙没登记过……
他倒不是关心奖金。邱然想。本区的异能者调查处业绩不好已经好几年了。
如果真能查出来一个未登记的异能者……那等到他双亲职称评定的时候,说不定会方便很多。
“有的时候也该孝顺一点儿。”邱然想。
毕竟他的亲人可还没死呢。
*
转眼间,一个小时已经过去,夕阳漫上天边。
事实证明,他们的这一趟跟踪,是非常失败的。
栾图攀着一旁的电线杆子一面喘气,一面怒道,“我就说吧,这人绝对不简单!竟然把我们甩掉了!”
呃呃。邱然想道。被甩掉才是正常的吧。
从他们在校门口,刚刚开始跟踪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就不应该相信栾图。
那么撅着大腚缩在建筑物后面,就算麟宸眼瞎,发现不了他们,假想中的路人的目光,也足以将他们刺死。
更何况他们的跟踪对象显然是发现了。那家伙遛了他们三条街,最后消失在了第四条街的拐角。
(3)班的班长,性格原来是这么恶劣的吗?
邱然忽然有点不敢想象下周一如何面对学校里的麟宸了。
“这是哪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邱然开始尽职尽责地发挥自己为栾图善后的职责。
“唔,一个破烂小区。”邱然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软件,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区门口,“叫什么“安居苑”,……看着不像能安居的样子。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之前没来过这里。”
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高级社区。
他环视一圈,门口的路边分散着塑料皮、宠物排遗物以及不知哪位脱手的风筝,它们哪里都有,就是不在垃圾桶里。
小区外的那一圈商铺倒是挺热闹——快到饭点了,挨挨挤挤的苍蝇小馆里,零散地分布着大喊大叫的常客。
“街对面有个公交车站,好像能到咱家。”
邱然无可奈何地问他哥。
“人也跟丢了,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嗯,也没办法。”
栾图站在墙根下,笑着向他弟弟晃了晃手里的空空如也的瓶子。
“但我水喝完了,想再买点东西喝。”栾图指向那一排商铺的某个角落,“你看,那里有个超市哎。”
“家里有水啊,回去再喝吧。”看见那家伙已经往超市走了,邱然简直无法阻拦自己的吐槽之心,“……你非要现在买?”
这简直有点奇怪了。邱然快步跟上他,忽然感到一种不安。平常的栾图有不讲道理到这种程度吗?
“小然,”栾图忽然回过头,露出一个缺心眼的笑容,“陪了我这么久,我请你喝东西好吗?”
那种混合着狐疑的不安消失了。
“不要矿泉水。”最终,邱然冷哼一声,“我要狠狠敲你一笔。”
*
走进那个光线晦暗的小破店时,邱然是特别欣慰的。
大概是为自己发小少见的通情达理。
虽然他不会请什么高价值的东西,他也不会要求他买——栾图他爷爷留给他的遗产养活他自己还凑合,要他买什么贵重的礼物,属实是有点勉强。
平时都是他贴钱。今天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
“我要喝可乐,”栾图这不着调的比他跑得快得多,早已窜到了饮料货架前,“你也拿一样的吗?”
“唔,我都行。”邱然随口回道。他站在柜台旁瞥了一眼,瞥见他所习惯的,露出“这孩子又这样”表情的栾图,余光之中,却又注意到他所不习惯的,站在一旁的另一位顾客。
这位顾客确是扎眼,即便邱然只是略略一瞥,也已能感到这男人惹眼得吓人。
此人高挑消瘦,身穿修身的衬衫,站在饮料货架前,店内的昏暗为他覆上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清晰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对方头上垂下的鲜艳的粉红色,与双耳畔垂下的亮银色的长长耳坠,已经足以说明,这是个奇人。
“三中的?”
还没等邱然做出反应,他已经听见那男人开口问栾图道。
那人并未压低声音,没有不让他听见的意思,声音莫名其妙地轻灵而悦耳,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起故事书里的幽灵或店门口的风铃。
栾图一时似乎也不知作何回答,只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稀客啊。啊,这里还有一个——”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之下,邱然看见那粉红色头发的男人转向他,目光投向他身上的校服,又落在他脸上,似乎是笑了笑,“在这一片儿没见过你们。”
邱然一惊,戒备地看着他。
按照他(从某些漫画书里学来)的经验,说这种话,一般是马上就要打架。
然而他和他的同伴都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真遇到这样的事,恐怕只能逃跑。
“老谈!”
紧接着,邱然却听见那人对着柜台的方向喊道。
“这两个小朋友买的东西,一会儿算在我账上。”
邱然:?
这又是念的什么经?
柜台里半躺着的店员盖着一件巨大的不知什么东西,似乎在cos黑乎乎的一团大垃圾,虚虚应了一声后,又不吭声了,似乎不打算对这景象作什么评价。
栾图尽管常不靠谱,也并非没教养的小孩,一见此状,连忙推辞,动作比邱然还快:“这位叔……大哥,我们不能……”
“相遇即是缘分,又何必多礼。”
那人不为所动,一面轻笑着回应道,一面从明暗交界之处探出头来,向柜台走去。
这时,邱然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长的,实在是过分俊美了。
如果说他们在此之前见过的,最为英俊的人是麟宸,那么,此人则完全是另一种气质。
麟宸那人,平日里不好显山露水,刻意隐藏自己时,别人甚至注意不到他,安静得宛若一个水墨画里安然的人影。此人却截然不同,好似鲜艳油彩涂抹的美人,美得明朗,美得锋利,令人移不开眼睛。
此人没太见外,拿了一旁货架上的一小盒酸奶,便径直走到柜台前,便虚虚地倚上装满五颜六色烟盒与糖果的晕满灰尘的玻璃柜,似乎并非要买些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柜中的棒棒糖走神,眼下一点红痣,似乎也随之鲜艳起来。
那边栾图手里已攥着两罐可乐,却犹豫着尚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邱然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故作镇定道,“大哥,不好意思,我们不能要您的东西。”
男人转向他,盈盈笑道,“为什么?”
“我们不认识您,”邱然艰难地试图组织措辞,“不能平白接受您的好意……”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何居心。
“哦,是这样。”男人似乎颇为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好孩子。”
邱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夸了。
尽管这个夸法也让他有点火大。
“这样吧。”
男人在自己身上掏来掏去,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小纸片。
“喏,我的名片,如果有业务,可以来找我。”
邱然条件反射地接过名片,赫然看见这名片上写着几个大字:
颜愉,感情咨询与婚姻调解师。
下面用一行小字,注明了工作室地址。
……看着就很奇怪。
“哦,”那名叫颜愉的男人一边拿起手机对准柜台旁的收款码,一面说道,“介绍对象的活我也接——有什么相关的事务,都可以找我。”
“等……”
“帮你们付过了。”
颜愉嘴里叼着酸奶吸管,指了指柜台里半死不活的店员,便径自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回过头,对他们眨了眨眼。
“唔,再附赠你们一个礼物吧。你们俩很有缘分,至于连出来的是什么颜色的线,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要珍惜彼此啊。”
还没等邱然从这段云里雾里的话里揣摩出意思来,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