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庙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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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沿着小径往竹林外走，粗布衣衫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记忆里沈知砚用过的味道刚好重合。他走得慢，肋骨钝痛还在隐隐作祟，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宿主，你这速度，天黑前怕是到不了观云寺】
楚希扶着棵竹子歇脚，喘了口气：“你能不能别总盯着时间？我这伤还没好也不利索。”
“走的慢不也正常吗。”楚希吐槽道。
【根据体质监测，你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这得归功于白衣人那片光羽】系统顿了顿，【不过你确实该快点】
【青竹山白天虽安稳，午后会起瘴气，凡人沾了会头晕目眩】
【不想死就走快点】
楚希皱眉：“知道了。”他望着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山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系统，帮我改个名字。”
【改名？】系统的电子音里难得带了点疑惑，【为何？你这个名字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楚溪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土的手指“楚希是过去的名字了。在这个地方，我叫楚溪，溪水的溪。”
【寓意？】
“没什么寓意。”楚溪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是觉得，溪水比希求的希更实在些。希求太多会落空，溪水却能顺着路往前走，我想流到想去的地方。”
他没说出口的是，“希”字里藏着太多十七岁的念想，雨天里的伞，都随着沈知砚的消失成了泡影。
如今他来寻他，不该再带着过去的执念，得像溪水一样，安静些，坚韧些。
【命名已修改，宿主当前姓名：楚溪】
【还有，你刚才笑的时候，嘴角弧度和数据库里沈知砚年少时的样子重合度达37%】
楚溪：“……”
楚溪的脚步顿住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像被烫到缩回手：“你监测这个做什么？”
【任务附加项：记录目标相关线索】系统
【包括但不限于与目标相关的表情、动作、语言习惯】
楚溪没再搭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天气逐渐变热，雾散了些，他走得专心，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低声说话。
“……听说了吗？后山禁区昨天有虎啸，像是被什么人伤了。”
“知道。”
“虎妖？那可是修了五百年的主儿，谁能伤它？”
“不清楚，不过观云寺的师父说，怕是羽道仙尊动了手。”
“仙尊？他不是从不插手这些事吗？”
“谁知道呢……对了，你见着山下那个穿绿裙的丫鬟没？说是在找一个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的，像是闯了青竹山。”
楚溪心里一紧，往旁边的灌木丛里缩了缩。是那个帮过他的丫鬟？她在找自己？
“那人说的丫鬟是找我吗？”楚溪轻声说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俩个药农从他藏身的灌木丛旁走过，他的手里拿着镰刀。
楚溪屏住呼吸，听着他们的对话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丫鬟没放弃找你】
【需要我提供规避路线吗？】
“不用。”楚溪从灌木丛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是好意，只是我现在不想被人找到。”他顿了顿，“尤其是不能让她知道我在找沈知砚。”
【怕暴露目标？】
“不止。”楚溪望着药农消失的方向，“那个丫鬟是大户人家的人，说不定认识沈知砚。若是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我怕自己会乱了分寸。”
“我要保持我的清醒。”
他得保持清醒。白衣人的冷漠像面镜子，照出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沈知砚早已不是那个会护着他的学长。他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急。
【你倒是比之前沉稳了】系统的语气里带了点赞许。
楚溪没接话，只是继续往前走。山路渐渐开阔，他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看见前方山腰处有片灰瓦屋顶，被苍翠的松柏围着，想必就是观云寺。
楚溪：“那想必就是观云寺了吧”
快到寺门时，他遇见一个挑着水桶的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穿着灰色僧袍，看见他时愣了愣。
“施主是？”小和尚放下水桶，双手合十行礼，眼神清澈。
楚溪回了礼：“小师父好，我是来借宿的。”
小和尚打量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衫，虽干净却看得出缝补的痕迹，眉头微蹙：“施主从何处来？观云寺虽收留过客，却不养闲人。”
“我从山下而来，迷了路才闯入青竹山。”楚溪半真半假地说，“听闻贵寺慈悲，想借住几日，等找到下山的路就走，不会白住，我会做些杂活。”
“……”
小和尚还在犹豫，寺门里忽然走出个年长些的僧人，这个僧人气质温润。“了尘，不得无礼。”他声音温和，转向楚溪时目光带着审视，不过却不锐利，“这位施主，贫僧观海，是这观云寺的住持。”
楚溪拱手：“楚溪，见过观海师父。”
观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又扫过他手腕上未褪的伤痕，忽然笑了笑：“施主可是从沈仙长那里来？”
楚溪心里一动：“师父认识沈仙长？”
“青竹山除了羽道仙尊，谁还当得起‘仙长’二字。”观海引着他往寺里走，“他虽常住竹林，却常托人送来草药，说是给迷路的凡人应急，也非常细心的。”
“施主身上这件衣衫，针脚是他的手法，错不了。”
楚溪低头看着衣襟处细密的针脚，忽然想起沈知砚从前缝补画框时，也是这样耐心，一针一线都不肯马虎。他喉间发紧，没说话。
观云寺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落，前院种着几株玉兰，后院是菜地，几个僧人正在翻土。观海把他领到东厢房：“施主暂且住在这里吧，房里有干净的被褥。若是不嫌弃，午时来斋堂用饭。”
“多谢师父。”楚溪拱手，“只是有件事，还请师父应允。”
“施主请讲。”
“我想在寺里多住些时日。”楚溪望着院角的玉兰树“我……我在找一位故人，听说他常来青竹山，我想在此处等他。”
观海沉吟片刻：“施主找的可是羽道仙尊？”
楚溪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只好坦诚：“是。”
观海叹了口气：“施主，不是贫僧泼冷水，羽道仙尊已有百年未曾踏足观云寺。他修的是无情道，早已断绝尘缘，你这样等下去，怕是白费功夫。”
“所以不多建议。”
“我知道。”楚溪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是要打扰他，只是想把一样东西还给他。东西还了，我就走。”
“更何况是很重要的……东西”
观海看着他眼里的执拗，他摇了摇头，没再劝：“也罢，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既执意要等，便住下吧。只是寺里清苦，施主怕是要多担待。”
“没事。”
“师父肯收留，楚溪已经感激不尽，怎会嫌弃。”
“反而有些感激。”
观海走后，楚溪推开东厢房的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案。
他坐在床沿，摸着粗布被褥，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至少，他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看来你运气不错，没被直接赶出去】
“怎会被赶出去呢。”
“观海师父是好人。”楚溪望着窗外的那颗树，“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没多说。”
【出家人讲究看破不说破】
【对了，根据能量监测，白衣人……也就是沈知砚，刚才往观云寺的方向来了】
楚溪猛地站起身：“什么？他来了？”
【别急，他没进寺，就在后山的松林里】
【像是在……等什么人？】
楚溪的心跳漏了一拍。等谁？等自己？还是等别人？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后院的僧人还在翻地，前院静悄悄的，没看见任何人影。
“他来做什么？”楚溪低声问，像是在问系统，又像是在问自己。
【或许是放心不下你？】
【毕竟他给你指了观云寺，又怕你出什么岔子】
楚溪：“放不下我吗。”
“他那种人，会放心不下别人？”楚溪想起白衣人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句“与你无关”，只觉得好笑，“怕是来看我走了没有，省得我再去竹林烦他。”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来了】
【你要不要去见他？】
楚溪犹豫了。他想见，又怕见。见了，该说什么？问他是不是沈知砚？问他为什么不肯认自己？以那人的性子，怕是只会被更冷漠地推开。
“不了。”楚溪放下窗帘，“他既不肯进来，便是不想见我。我何必自讨没趣。”
他走到旁桌坐下，看着窗台上的兰草。他忽然想起沈知砚从前也喜欢兰草，画室里总摆着一盆，说是“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想到不以无人而不芳…”楚溪依旧想到以前种种美好。
那时他还笑沈知砚，说“学长明明是高岭之花，偏要学兰草藏在幽谷里”。
沈知砚当时正在调颜料，闻言回头看他，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雪：“藏着好，藏着没人打扰。”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穿越之后，他真的藏在了青竹山深处，成了谁也打扰不了的羽道仙尊。
“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是如何选择……”
楚溪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走了太多山路让他疲惫不堪，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
他揉了揉眼睛，听见斋堂方向传来钟声，该是晚课的时间了。他起身推开门，想去找观海问问有没有杂活可干，却看见前院的那颗树下站着个人。
楚溪：“那是？”
月白色的长袍，那人周身隐约有光羽流转，只是比在竹林里时淡了许多。
是白衣人。
楚溪的心跳瞬间跳动的很快，下意识地想躲，却又生生定住。他既然来了，躲也没用。
白衣人似乎早就察觉他醒了，转过身来。夕阳落在他脸上，柔和了眉峰的冷硬，却让那双眼睛更显幽深。
“你倒是安稳。”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就不怕我骗你？”
楚溪走到院子里，隔着几步远站定：“仙长若想骗我，不必费这番功夫。”
“那是当然。”
白衣人看着他，目光掠过他身上的粗布衣衫，又落在他手腕的伤口上：“观海师父应允你住下了？”
“是。”
“他可知你找的是我？”
“知道。”楚溪迎着他的目光，没回避，“我告诉他，我想把东西还给你。”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他周身的光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带着草木香与兰草香混在一起，竟和谐。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要那样东西？”他问，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不知道。”楚溪诚实地说，“但东西是你的，理应还给你。至于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若是我不要呢？”
楚溪：“……”
“那我就把它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然后离开。”楚溪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来还债的，不是来纠缠的。”
“如果你实在不想见我的话，我可以走，不打扰你。”
白衣人看着他眼底的平静，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个少年这样对他说过：“学长，我画完这幅就走，绝不打扰你。”可最后，那少年却把画夹里的秘密藏了又藏，藏成了整个夏天的风。
他移开目光，落在窗台上的兰草上：“观云寺的兰草养得不错。”
楚溪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话题：“是，师父们照顾得细心。”
“兰草喜阴，不宜暴晒。”白衣人抬手，指尖凝起一点莹白的光，轻轻落在兰草叶片上，“这盆放在窗边，午后的日头太烈，会伤了根。”
“不可多以暴晒。”
光羽散去后，兰草似是舒展了些，叶片更绿了。
楚溪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沈知砚从前也总这样，看似冷淡，却会在细节处格外用心，会记得他画久了肩颈会酸，会不动声色地把靠垫往他身后。
“多谢仙长提醒。”楚溪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衣人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走到寺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楚溪道：“青竹山的瘴气入夜后会往山脚蔓延，夜里别出门。”
楚溪：“嗯。”
楚溪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片月白消失在松林中，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走到窗台前，看着那盆兰草，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像是还能摸到残留的暖意。
【宿主，你刚才的表现不错，够冷静】
楚溪笑了笑：“不然呢？冲上去拉着他问‘你是不是沈知砚’？”
【至少比闷在心里强】
“强在哪里？”楚溪低头“他若是想认，不用我问也会说。他若是不想认，我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现在是楚溪，不是楚希。楚希会急着要答案，楚溪可以等。”
【等多久？】
楚溪：“……”
“不知道。”楚溪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或许等他想起来，或许等我把东西还了。总之，不急。”
夜晚时分，楚溪去了斋堂。长条木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素菜，却做得清爽。观海见他进来，招手让他过去坐。
“小施主，尝尝贫僧们种的青菜。”观海给了他一双竹筷，“寺里没什么好东西，委屈你了。”
“师父客气了。”楚溪夹了口青菜，清甜爽口，“很好吃。”
邻座的小和尚了尘凑过来，好奇地问：“施主，你真的认识羽道仙尊啊？”
楚溪笑了笑：“算是吧。”
“哇！”了尘眼睛一亮，“那你见过他出手吗？听说他一根手指就能打跑虎妖！”
“了尘，食不言。”观海轻声呵斥。
了尘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楚溪。
楚溪没在意，只是安静地吃饭。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观海：“师父，青竹山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有很多银杏的地方？”
观海想了想：“银杏？后山深处有片银杏林，只是那里靠近时空裂隙，寻常人进不去。而且……”他顿了顿，“那片林子是羽道仙尊的禁地，百年前就设了结界，谁也不能靠近。”
楚溪的心猛地一跳。银杏林。
沈知砚最喜欢银杏。那年深秋，他画了整整一本的银杏叶，说“银杏的黄最沉得住气，不像枫叶那样咋咋呼呼”。
“为什么设结界？”楚溪追问。
“不清楚。”观海摇了摇头，“只听说百年前那里出了场变故，之后仙尊就封了那片林子。有胆大的修士想去一探究竟，都被结界弹了回来，重者还会伤了根基。”
“那片林子在外看看就好了。”
“不建议靠近。”
楚溪没再问，心里却有了个念头。那片银杏林里，会不会藏着沈知砚不肯说的秘密？
吃过晚饭，楚溪帮着僧人收拾碗筷，又去后院挑了两桶水。他做得认真，额头上渗了薄汗，却觉得浑身舒畅。
这种踏实做事的感觉，比整日揣着心事要好受得多。
“还是踏实点此较好。”
回到东厢房时，天已经黑透了。他点了盏油灯，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光打量这间屋子。墙角放着个有挺多灰的旧木箱。他走过去打开，里面竟是些旧书，大多是佛经，还有几本草药图谱。
“佛径，草药的图谱。”
“这或许有点用，看看。”
他随手拿起一本草药图谱，翻到中间时，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捡起来一看，是幅画，画的是观云寺的那颗大树，笔法细腻，墨色也浓淡，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砚”字。
“砚？”楚溪的呼吸骤然停住。
“是沈知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