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想做你的同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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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褪色的红布条，风一吹，轻轻摇曳。
桃桃贪嘴，姬玉爱玩，这是整个招摇山上下皆知的事实。
只要逮着机会，他俩必定化作人形，溜进山下人类聚居的村落。
一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另一个则为了享受尘世间的热闹与乐趣。
落霞镇是山下最富饶最热闹的村镇之一。
桃桃是这里的常客，熟知哪家灶房里挂着的腊肉最香，哪家店铺新出的糕点最软。
姬玉则不同，他最爱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红衣墨发、眉眼含情的风流公子，故意在集市上慢悠悠地晃荡，引得不少怀春的姑娘脸颊绯红，忍不住将绣着花的香囊和柔软的丝绢抛向他。
“我跟你说，人类真是有趣极了，”姬玉一边把刚从某个羞涩姑娘那儿得来的绣花香囊和手帕分给桃桃，一边发表着他的高见，“明明弱得不堪一击，却总觉得自己是万物灵长，聪明得不得了。”
“你下次能不能让她们送点实在的！”桃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说话含混不清，“上回那姑娘明明给你塞了一整只油光发亮的葱油鸡，你倒好，转头就说吃完了。”
“我那是喂路边的小野狗了。”姬玉面不改色，说得一本正经。
“呸！你就是喂你自己这只‘大野狗’了！”
岁聆夏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俩身后，这是她学会幻化人形后，第一次真正踏入人类的领域。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路灯下飞旋的小虫、商户门口挂着的招牌、甚至地上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都能引得她好奇地多看两眼，想碰又不敢碰，只敢蹑手蹑脚地跟着，活像一只初次离开巢穴的幼兽。
此时正值人皇寿辰将至，镇子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忙碌气氛。
不少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灯笼，城中空地上更是堆放着不少准备用于祭祀的物件，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比平日里更为诱人。
桃桃使劲吸了吸鼻子，那香味像钩子一样拽着他的胃：“那边……贡品堆得跟小山似的……那么多好东西，不去拿一点，简直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走吧，”姬玉会意地挑眉，脸上露出红芙绿浪般的笑容。
他回头看向岁聆夏，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岁，跟紧点，坏哥哥不让你下山，今天好哥哥就带你去开开眼界！”
岁聆夏立刻用力地点头，眼睛亮得像是落入了星辰。
桃桃举起手指，非常认真地宣布：“你桃桃哥带你去尝一尝人类的糖！他们的糖，比山头上最甜的浆果还要甜！”
岁聆夏：“真的吗？”
桃桃狠狠点头：“是真的！”
三只披着人皮的神兽，于是悄咪咪地溜进了祭坛外围的场地。
只见长长的香案上，各式糕点码得整整齐齐，一筐筐蜜渍的果脯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更有腌制好的肉食和冒着热气的浓汤，香气四溢，简直像在对着桃桃招手。
桃桃双眼放光，下手快如闪电，三两下就扫荡了半桌白胖胖的馒头，塞得怀里鼓鼓囊囊。
姬玉则优雅得多，袖子一拂，一整盘油润香甜的蜜汁烧鸡就消失了踪影，他还故作姿态地掏出一方丝帕假意擦了擦嘴角，遮掩得滴水不漏。
岁聆夏则完全被一碟亮晶晶的桃花酥粘住了，吃得满嘴酥皮渣，一双大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整张小脸都像是在发光。
正当他们埋头苦干，不亦乐乎之时，身后猛地炸响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窃祭品！”
三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足足有数十名身着庄严祭服和披着冷硬甲胄的士兵，已将他们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间，锋利的戈矛在火光下闪着寒光，气势骇人。
桃桃嘴里还塞着半块没咽下去的糕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含糊不清地急叫：
“姬玉！岁岁！”
姬玉：“知道了！”
两人甚至不需要交换眼神，极有默契地同时大喊出声：
“快跑！”
“欸……？”
岁聆夏嘴角还叼着半块酥脆的桃花酥，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那两位“好哥哥”身形一晃，如同受惊的野猫，“嗖”地一下钻入旁边混乱的人群阴影里，瞬间没了踪影。
徒留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被明晃晃的戈矛和士兵们愤怒的目光牢牢围在正中央。
“还敢跑？臭丫头，你跑不掉了！”为首的将领猛地举起长戈，声音冰冷，“大胆！无知小儿！惊扰祭祀，按律当斩！”
岁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辜，缓缓吞下嘴里的桃花酥，眼看那冰冷的兵刃就要朝她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狂风骤起，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天上云层翻涌，仿佛有巨龙搅动风云。
一道苍青色的身影如流星般自九天而降，衣袍在空中翻卷，如瀑如云。
来人稳稳落地，身姿高大挺拔，周身似乎还缠绕着天雷初歇的凛冽威势，长发无风自动。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原本喧闹骇人的场面霎时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圣戎立于场中，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何人于此喧哗？”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自高天之上落下，带着一种沉厚的回响，震得原本骚动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祭坛的主事连滚带爬地上前，慌忙跪下，脸上惊疑不定，声音都带着颤：“敢、敢问……尊驾是？”
圣戎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捏着一枚暗金色的令牌。
那令牌上面刻着盘绕的龙形图腾。
“这是？”主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令牌，“这是人皇御赐、足以号令天策、左右大祭的“天命引”。”
其余人只瞥了一眼，脸色骤然剧变，几乎是五体投地般深深叩首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
“原、原来是龙族圣者亲临！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圣驾降临，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圣戎的目光掠过他，落在被士兵围在中间、嘴角还沾着酥皮渣、一脸无措的岁聆夏身上，复又看回主事，语气依旧平淡：“此地发生何事？为何这么多人吓唬一个小丫头？”
主事不敢抬头，急忙回话：“回、回圣者，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偷吃人皇供奉给上天的贡品！同伙跑得快，只抓住了这一个小姑娘，我等正欲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圣戎沉默片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人皇陛下寿辰祀天，本为祈求上天，泽被苍生，庇佑万民。动用刀兵，喧嚣祭坛，血气冲撞，岂非本末倒置，违背了祀天之本意？”
主事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圣者教训的是！是下人愚昧短视，知错了！”
“退下。”圣戎言简意赅，不容反驳。
主事如蒙大赦，连声应着“是是是”，慌忙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收起兵器，一行人低垂着头，屏着呼吸，迅速而安静地退了下去，顷刻间便走了个干净。
圣戎从祭台上拿起一个完整干净的饴糖，走向站在原地，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岁聆夏。
将那颗糖捻在指尖，风一吹，空气中都充满了饴糖的香甜。
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将糖递给她。
“给你。”
岁聆夏本能地凑过来，没用手接，也没犹豫，直接一口舔上他的指尖，把糖含走了。
“唔。”
甜味入口，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带着点糖渍，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好甜啊。”
圣戎指尖一僵，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冻住了般，半晌没动。
“你……”
他张口刚想说什么，岁却突然靠得更近，鼻尖皱了皱，一脸认真地嗅了嗅他身上。
“你长得像人类，可是身上——没有人类的气味。”
她眼睛晶亮，语气笃定，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也不是他们，对不对？”
你也不是他们。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圣戎理解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周身的的能量场非常强悍，绝非人类。
圣戎微低着头，没说话。
岁聆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仿佛他们俩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连接：“你也是我的同类，对不对？”
圣戎垂眸望着她：“你所说的同类指的是什么？”
岁聆夏舔了舔嘴角的糖渍，想了想招摇山上的同类们，她又凑近些，小声说：“同类就是可以一起生活，互相帮助，不互相伤害。”
圣戎忽然轻笑了一声，极轻极浅，像风吹过云：“那我……希望可以做你的同类。”
岁聆夏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满是孩童般的新奇。
圣戎转身向集市走去，岁聆夏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头。
圣戎见她这样，默许了她跟在自己身侧，一同沿着熙攘的市集走去。
岁聆夏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小声感叹：“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类挤在一起……以前我偷偷跑下来，每次没多久就被他们拿着扫帚和木棍赶回山里去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