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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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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的清晨没有阳光，程曜站在"隅咖啡"门口，雨水顺着他的防水相机包滴落成小水洼，玻璃门上挂着"Closed"的牌子，但里面亮着灯，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他敲了三次门，铜铃在雨声中显得沉闷，当黎昕终于出现时，程曜的心猛地一沉。那人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睛半阖，墨绿色围裙系得歪歪扭扭
"今天不营业"黎昕的声音沙哑得像磨坏的咖啡豆
程曜的手已经抵住了门框"你发烧了"
"只是睡眠不足"黎昕反驳，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吧台
程曜不由分说挤进门内，带进一身雨水和寒意，他的手背贴上黎昕的额头，触到的温度让他皱眉"至少37度"
黎昕想躲开，却一阵眩晕，不得不抓住程曜的手臂稳住身体，程曜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戴那枚小银耳钉，耳垂上只留下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孔
"躺下"程曜用上了拍摄现场指挥模特的语气"现在"
或许是高烧削弱了意志，黎昕罕见地没有反驳，他任由程曜搀扶着走向后间的小休息室，那里有张窄窄的沙发床，堆着几本咖啡杂志
程曜翻出医药箱，动作利落地找出体温计和退烧药，黎昕蜷在沙发上，像只生病的猫，平日里的锋芒尽数褪去，体温计显示39.2度，比他预想的要高程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该去医院"
"只是感冒"黎昕吞下药片，喉结滚动"每年换季都这样"
雨声渐大，敲打着后窗的铁皮檐，程曜在狭小的厨房里找到米和姜，开始熬粥，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惊动了黎昕，他支起身子，困惑地望向声源
"你会做饭？"
程曜头也不抬地切着姜丝"战地待过三个月的人都会点生存技能"姜汁溅到他手腕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当他端着粥回到休息室时，黎昕已经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程曜轻轻放下碗，目光被墙上一张照片吸引。年轻的黎昕穿着芭蕾舞服，在一名优雅女士身旁站得笔直，两人有着相似的眼睛和微笑
"那是我妈"黎昕突然开口，吓了程曜一跳"确诊前最后一次演出"
程曜走近细看，发现照片边缘有反复触摸留下的痕迹"你跳过舞？"
"小时候"黎昕的声音带着睡意"后来长太高了"
程曜想象着少年黎昕踮起脚尖的样子，不由得微笑，他的目光扫过小书桌，上面摊开着几张包装设计草图，旁边摆着咖啡豆样品
"这是新企划？"
黎昕勉强睁开眼"比赛用的，特别拼配"他突然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程曜连忙扶他坐起，手掌感受到黎昕背部凸起的脊椎骨，他递来温水，黎昕喝得太急，水顺着下巴滑落，程曜下意识用拇指擦去那滴水珠，触到的皮肤滚烫而柔软
"你需要休息"程曜声音低了几分"比赛的事好了再说"
黎昕摇头，挣扎着要下床"下周就截止了，包装设计还没定..."
"我来帮你"程曜按住他的肩膀"好歹是搞视觉的"
黎昕抬眼看他，高烧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湿润"为什么？"
程曜一时语塞，雨声填满了沉默的间隙，他最终说"为了那杯程曜专属咖啡"
黎昕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被一阵咳嗽掩盖，他虚弱地指向书架"第二层...有豆子样品和风味笔记"
程曜翻出一沓纸页和几个小玻璃瓶，黎昕的字迹小而工整，每支豆子都有详尽的风味轮和烘焙曲线，他打开标着"竞赛拼配"的瓶子，深色的豆子散发着莓果和黑巧克力的香气
"像这个"程曜突然说，取出素描本快速勾勒"深色背景上金色的咖啡豆，排列成星系的样子"他翻转本子给黎昕看"包装用哑光黑卡纸，烫金工艺"
黎昕的眼睛亮了起来"星轨..."
"什么？"
"这款拼配就叫星轨"黎昕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妈妈以前跳《天鹅湖》说旋转时看到的灯光...就像星轨...…"
程曜的心像被什么攥紧了，他翻开新的一页，迅速画下芭蕾舞者旋转的剪影，周围环绕着咖啡豆组成的星河，画完后，他发现黎昕已经睡着了，呼吸仍有些急促，但表情放松了许多
雨持续下着，程曜轻手轻脚地整理设计稿。当他拿起黎昕的风味笔记时，一张折叠的纸片滑落。是某医院的复诊预约单，患者姓名处写着"黎雅琴"诊断栏赫然印着"帕金森病晚期"
程曜小心地将它放回原处，胸口发闷，他回到沙发边，替黎昕掖好被角，手指不经意擦过对方滚烫的耳垂，黎昕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黎昕惊颤一下，程曜本能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薄茧的粗糙触感，黎昕的手指在他手中微微蜷缩，却没有抽走
程曜就这样坐着，听着雨声和黎昕的呼吸渐渐同步，他想起自己肩上的疤痕，想起战地医院里那个告诉他"有些疼痛永远不会消失，但会变成你的一部分"的老军医
天色渐暗时，黎昕的烧退了些，他半梦半醒间要水喝，程曜扶起他，玻璃杯沿碰到牙齿发出轻响，黎昕喝水的样子让程曜想起沙漠中饮水的鹿，喉结脆弱地滚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几点了？"黎昕哑着嗓子问
"快七点"程曜接过空杯"饿了吗？"
黎昕摇头，却突然抓住程曜的手腕"你的相机...能拍动态吗？"
程曜一怔"可以，但为什么问这个？"
黎昕的目光飘向母亲的照片"妈妈...很久没跳舞了"他的声音带着睡意和药效的含糊"想录下来...在她还记得动作的时候...…"
程曜感到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反握住黎昕发烫的手指"随时效劳"
黎昕的眼睛湿润发亮，不知是高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轻轻点头，又陷入枕头里，程曜犹豫片刻，伸手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这个动作亲昵得让他自己都惊讶
"你该回去了"黎昕突然说，却闭着眼睛
程曜看了看窗外如注的暴雨"等雨小点"
黎昕没再说话，呼吸逐渐平稳，程曜轻手轻脚地收拾粥碗，在厨房发现冰箱上贴着的药单。五种不同的药物，服用时间精确到小时
雨声变成了白噪音，程曜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继续完善包装设计，偶尔抬头看黎昕的睡颜，他发现那人睡着时会微微皱眉，仿佛梦里也在思考咖啡的萃取率
午夜时分，雨终于停了，程曜留下写满注意事项的便签和重新装满的水杯，悄悄带上门离开，走过两个街区他才想起忘拿相机包，折返时却发现咖啡馆已一片漆黑
第二天清晨，程曜顶着黑眼圈推开咖啡馆的门，黎昕站在咖啡机后，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系好了整洁的围裙，那枚小银耳钉重新回到了他右耳上，在晨光中微微闪烁
"早"黎昕推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生姜蜂蜜茶，预防感冒"
程曜接过杯子，两人的指尖在杯托下方短暂相触"设计稿我完善好了"他从包里取出文件夹"还有..."
一张素描从文件夹中滑落。是昨晚睡着的黎昕，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张的嘴唇，和松开的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程曜僵住了，血液冲上耳尖
黎昕弯腰捡起画纸，表情难以捉摸，良久，他轻声说"星轨的包装...就用你设计的吧"
程曜抬头，看见黎昕耳尖泛着淡淡的红，不知是低烧未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铜铃突然响起，第一批顾客的到来打断了这个瞬间，但某种无形的默契已经在雨夜中悄然生长
当程曜回到座位打开相机包时，他发现里面多了一小包咖啡豆，标签上写着"星轨-试作版"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