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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点香迎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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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煜,点香。”
吵。
把弄着口袋里的剖骨剪,换了套黑色冲锋衣的杨煜站在门后,听着门外的人催促。
点香,为什么一直要点香?
起床洗漱的杨煜看了会镜子,又去翻了下日历,时间完全没有线索。
这个梦里的时间是乱的。手机的时间和电子报时器的时间不一样,窗外的天色也不一样。
即使堪比地下室,时不时漏点天花板料的老宅里,他待的屋子还是有一面窗对着外面,可以看到光线的变化,但照不到阳光。
早六应该是渐亮一点的白,至于早九,那就是会有一丝光线露在两张床的缝隙里,木门外会多一些嘈杂的声音。
公厕里已经有人在使用了。冲水声掩盖不了拍门的声音,门外站着的人还在催促。
好吧,点香。
这一次杨煜没被分到烧金纸,得到了男人眼神的数落。在他被催促的时间里,已经帮忙烧纸的婶婶一家已经完成了点香和祭拜的事。
哦,还有人帮忙分担烧金纸,婶婶站在烧炉边跟老人交谈,左侧婶婶一家的房门却是紧闭的。
唯独男人没有。
他只是站在一边,数着香,用着打火机点香咬着烟提神。
杨煜得到了八根香。不用交谈,他就知道是男人的意思,一块点了,在上香里节省时间,还能节省点钱。
贡品仍是那些。
借着插香的功夫,杨煜扫了眼红木贡桌,落了一层灰的桌面此时很干净,只有他路过不小心蹭到的那边有移动的痕迹。
在祭拜谁?日历没说。
坐在右侧的公共客厅里等了会,去公厕洗完手,出来的杨煜看了眼放在桌几一处的黄历。
撕下的残页堆积了一撮参差不齐的边线,今日的日期是模糊的,看不清。底下倒是有写写宜祭祀、忌动土。生肖那边被画了些标注,是用来猜六合.彩的批注。
杨煜不沾那些,但不妨碍他知道。眼下人都忙着贡桌那边的祭礼,没人管他。
杨煜上了阁楼。以他现在的身高,在阁楼里得弯更大的程度,才能防止磕到头。
贡桌上摆了几盘贡果,两个红烛台燃烧着,白天里的神像没有亮红光,但也不清晰。
祭祀一块,杨煜没碰过。男人对他的期望,大概就是读好书出人头地、让他能有吹嘘的本事,所以他没听过这些佛像的事。
他只记得中间的是观音。
杨煜手上没有香,但此时的贡桌里有一袋落这的香,一个还有一点油的打火机。
点香,点香,他到底在点谁的香?
问观音?
十五年前,他没有需要问观音的事,也没有对宗教的信仰,十五年后就更没有。
十五年前的老宅里有什么?
有急着扩建的叔叔一家,被三番找上门催‘工资’的男人,时不时频繁上门安慰蹭饭的姑姑,悲痛念佛诉佛经求老伴好运的老人。
点香,点香,到底谁要他点的香?
一无所获,翻找无果睡醒,又被催着出去上阁楼,点了香的杨煜没有说话。
姑姑和阿嬷仍在念佛经,男人仍是先一步离开,催他下楼。
可这是梦啊,梦里哪来那么多香要点。
杨煜站在原地听了会佛经,本就紧绷的精神更加疲软,在意识要涣散前下了楼。
楼梯下正站着婶婶,男人的弟弟的媳妇,也是帮衬操持老人贡献最多的那个。
婶婶姓曾,有一女一儿,都随父姓。
按理,往常婶婶应该也是站在阁楼里,帮衬着香火的事,但这个时候没有。婶婶只是站在那,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忧虑。
“阿鱼,你在这啊。”
恰到好处的问好,婶婶手里还拿着手机,眼神却是完全转到了杨煜的身上。
“怎么了,婶?”
杨煜还是应了。婶婶在男人不做事的时候帮衬了许多,付出也很大,此时应该是有事相求。
“你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弟啊可崇拜你了,就指望你这会能多教他些……”
熟悉的对话,似乎不止一次出现过。往常做这些的是杨煜的妹妹,而杨煜则对应酬没有兴趣,至于教人……
“成。你看他要来我房里,还是我线上跟他聊。”
总归是“家”最开始欠下的,人情债难还。正好,他也可以看一下这个梦要做什么。
“现在有些晚了,你早点睡。明天我让小森去找你,正好沾沾高材生的光。”
杨煜推脱了会,见婶婶打了哈欠,便也说不留了要先回房,明日再好好帮忙教。
婶婶让开了路,杨煜看了会电子报时器,转头回了房。按下凹槽,上锁,洗漱洗澡。
手机时间晚上十二点。
有一些晚了,但日期没有变。
与昨天相比,他没有磕头,也没有分开点香,也没有烧纸第一时间下楼。
十五年前的细节他忘得也差不多了,当时的婶婶并没有找上门,也没有人催着杨煜点香。
不过那些都没有关系了,困意再次袭来…
“杨煜,点香——”
照旧的动作,杨煜多看了会镜子,才按着第一次的路线出去。
大厅正亮。
奇怪…上次看这里,也没有这么红。
杨煜看着那两个一左一右鲜红的灯笼,视线又落回了贡桌上的香烛台。
一整排,左右各五,十个。
鞭炮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还能听到喊着乡亲注意放炮的声音。烧炉里的香灰烧了一大半,浓烟滚滚。
“这是在做什么?”
杨煜只拿到了三根香。此时他的妹妹站在一旁,黑眸露着不屑和困惑,一边凑近低声道:
“你忘了?今天是迎神的日子。”
不对。日历没写,电子报时器的时间也对不上。如果他妹妹真的回来,那他应该会在起床后看到空的小床上躺着的她。
压下困惑,面上不显的杨煜递过去了打火机,继续问道:
“什么好日子,你也会参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有回应。先一步点了香,在男人回来前走掉了的人也没有回头,留下了给他的打火机。
“点香,愣着做什么?”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退伍后的习惯只体现在了严肃和不变的体重,没有多余。
“没有油了。”
杨煜递出了手里空油的打火机,获得了一把点燃的香。
拜三拜,插在贡台上,杨煜看着敞开的大门,很快又恢复平静,站到了边上。
他没去洗手,倒是又看了一次黄历,上了一次阁楼。阁楼没有果盘了,倒是两个红烛台还在,黄历就在楼梯转角的边上。
事不过三,同理,做梦也一样。
杨煜的手机电量濒危,被他关机了。顺着楼梯下去,洗完手回房,他都没什么感想。
照了会镜子,洗了把手,洗了个澡。继续翻找屋内的东西,一无所获。
倒是最开始穿的衣服干了,被他套回了身上。画着自设的白板被他擦去,那潦草的设计也被烧了,倒是原先那堆杂书被他拿出来看了会。
没兴趣,很快杨煜又感到了无聊,回到了被窝里睡觉。
没人打断,也没有要教的孩子上门,也没有铃声提醒,他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一点。
门开着,正对上了电子报时器的红光。客厅里的交声一下子静了,很快又大声讨论。
还是老样子,房屋扩建和分配问题。
“不点香了么?”
站在电子报时器,也是唯一无死角监控的正底下,杨煜站在客厅或坐或站的人群侧边问道。
“怎么,你要守夜啊?小孩子少熬夜,赶紧去睡觉。”
婶婶催促道。
夜里会发生什么?
杨煜已经看不清这群人的脸了,只有嘈杂的说话声仍在继续。大声的交谈,破口的指责,细柔的诘问,和稀泥的圆场,沉默的叹气,构成了一个吵闹的客厅。
“快去睡觉。”姑姑也跟着催。
“小孩子别老熬夜。”总是熬夜的叔叔回答的也是催促。
“睡觉。”男人最后补了句。
老人没说话。很多时候,她都不想说话,也不插嘴,静静地看着放的电视。
“阿嬷,香在哪里?”
趁又一次吵闹的间隙,杨煜问道。
老人手里正拿着个红烛台,浑浊的双眼也没看她的长孙,只黏着佛经不理事。
香好找,神难说。
摸黑上了阁楼,看着红光满面的佛像,用了打火机最后一点油的杨煜点了那截香,插上了贡台。
神龛尘,观音泣。
何人点香问前尘?
“罪人杨煜,在此,敬香迎神。”
问人事,他不在意,这是梦。
问鬼事,他更没有,杨煜素来坦荡。
逼仄的空间里,杨煜俯下了身子,学着白日他妹妹的动作,拜了三拜。
他不信神,杨煜顺走了半包香。等下去时,闹剧已经停了,各回各家,没有人拦他。
水龙头落下清澈的水,洗掉了手上的红。
困意袭来......
“小鱼,吃饭了,还没起床吗?”
老人慈祥的声音随着拍门声传来。
停顿,不对。
重复了第一次的路径,杨煜在床头柜的锁头前解开了锁,看到了里面流畅的械身。
这不属于这个梦的背景,要知道,这里可是禁枪的。可那把械武就是突兀地出现在了柜里,预示着什么。
已经是第四次了,可能不止。
水龙头落下了水,仍旧清澈。镜子起了一点雾,戴上手套的杨煜借着水,写下了一行签名。
他没有很快离开卧室。械武满膛,被他做了点手脚丢了回去,倒是杂书里有一页被撕了,扔进了垃圾桶,成为了第一个垃圾。
敲门声仍没有停。
看来有“人”急了。
打火机点燃了香,在把手拧开要被撞碎的门时,香火的雾气先遮住了冲上来的脸。
“不是要我点香么?杨煜。”
利落地踹开门前的人,剖骨剪上沾着锈迹,剪下的那片衣衫化成了香灰。
是了,都不是人了。
十五年过去,走的人不多,却也没留下。
“你也配称神么?”
在夜里,看向神龛的青年低垂着眉眼,手里的力气却是转瞬,掀翻了贡桌,贡果顺着楼梯滚落,惊起了一地肥鼠。
“要我磕头点香,何必躲在幕后?”
在白天,水汽淡去,燃着的红香擦过镜面,摔裂在地的烛台落泪粘上了模糊的镜子。
‘来找我。’
水汽淡去前,签名写下的是杨明屿,一个许久没有被叫过的字。
“点香,杨煜。”
男人站了出来,眉目间全是挑剔,批判着他的不知礼数。
巧的是,杨煜本就不是受礼数的人。
那张与男人憎恶的妻子有七分相似的脸,终于卸去了面上的知礼,暴露了天生的洒脱坦荡道:
“你点的什么香,迎的什么神?”
近乎是挑衅一样,站在门前已经比男人还要高的青年补充着说道:“杨煜,人得有自知之明啊……说了三香三拜磕大礼你配不起,怎么就好言难劝呢——”
“砰。”
掷出的剪划开了监控的玻璃外罩,碎裂开的痕迹率先坠落,砸在了边侧的男人身上。
香火燃起的雾飘了半截,吹不开那些碎片,也护不了燃着香作死的人。
穿堂风过,雾气渐浓,对峙里,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愈发的大,连脚下的地都开始摇晃。
有什么东西,混到了争执里。
只见下一瞬,燃着香火的人就再也握不住香,眼看就要落入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