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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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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于管家怎么和外面那些人说的,秦放出去的时候,外面空无一人,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明亮却不刺眼。
秦放说不清自己对秦世安什么感觉,但好像也没什么感觉,这一趟回家本想看看沈玉薇便走,现在估计也走不了了。说见也不对,沈玉薇尸骨无存,留在秦家的不过是记忆中的剪影罢了。
老远,秦放便看到自己的院门是敞开的,秦放眉峰微挑,有些纳罕。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敢进他的地盘。
隔着老远便听到有人弹琴,歌声如浸了温水的玉,舒缓自然,不疾不徐:
“弹一段,山月照清泉,叮咚入管弦
烦忧事,如尘散,随风吹过远
唱一句,星子缀满檐,萤火绕阶前
人间味,最是淡,安稳即圆满”
秦放不由慢下脚步,他看到那个名叫苏听竹的琴师在桃花树下抚琴,有三三两两桃花落那白衣上,映得他脸庞愈发白皙,那眉眼间似也染了三分柔粉,竟有些别样的春意来。秦放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让人来自己这的。
红衣侍童最先看到他,顿时两股战战,身体抖如筛糠:“秦、秦少爷。”
苏听竹的琴声停了。琴师扶着侍童递过来的手起身,微微一笑:“秦少爷。”
秦放盯着苏听竹的笑,目光扫向他肩上的黑蝴蝶,到底问出藏在自己心里的问题:“你……我们见过吗?”
此话一出,琴师的笑容有点僵,红衣侍童惊疑不定地瞅着他。秦放眨了眨眼,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抱歉,你们昨晚一直在这棵树下吗?”
“是的,苏公子和我一直在这里等候。”红衣侍童看了看苏琴师,又看了看秦放道。
“还没用膳吧,过来一起用膳。”秦放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从刚才起便呆住的琴师,摆了摆手,身后小厮欠了个身便出去了。
“这万万不可。”是琴师。
“有何不可?”秦放故意问。
“少爷,尊卑有别,您这般,不妥。”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秦放眉头皱起,一脸不快。
直到饭菜端上桌,那两个人被他按在座位上时,秦放眉头才舒展开。一顿饭,那两个人也不动筷,秦放深吸一口气,指着红衣侍童道:“你,给他添菜。不吃就拖下去棍棒收拾。”
那红衣侍童胆小,被秦放几句话吓得眼泪打转。秦放又吸了一口气。
那琴师摸索着碗筷道:“听竹、小瑜谢过秦公子。”
秦放支起额头看着他,心底郁闷消失了一点点:“总算不像我强迫你们似的。”
“没有强迫,秦公子太好了,听竹受之有愧。”苏听竹说。
秦放差点没绷住笑出声,他不是没听过有人拍他马屁,但恰恰听得太多,见得太多,但还从没见过苏听竹这种马屁精。有些人拍马屁,眼角眉梢都在动,一副滑不溜的模样;有人拍马屁,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好似说出的话另他蒙羞;还有的人拍马屁佯装真诚模样,实则头发丝都在拒绝;还有人拍马屁,往死里夸,眼里却闪着恶毒的光。最后一个秦放懂他是什么意思,对方想让自己虚誉殒身。
苏大琴师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说出那句话后,脸便红了,像是第一回拍马屁。
秦放觉得,拍马屁还得特定人来,特别不熟练拍马屁的样子看着也挺好玩的。
“有多好?”秦放眯起眼来,这一句话问出来,红衣侍童双腿又开始打起了摆子,苏琴师的脖子越来越红,便连碗筷都慢慢放下了。
拍马屁不会拍就是这种后果,对方可能会借着这个事问一些后续更难以招架的问题。秦放欣赏了一下苏大琴师鼻尖细细的汗珠,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他:“吃吧。”真不经逗。
苏听竹这才轻呼出一口气。
一顿饭下来,秦放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发呆。面前的红衣侍童不间断往苏听竹碗里添菜添饭,苏听竹摆手表示够了。红衣侍童扭过头来接触到秦放放空的眼神后,打了个哆嗦继续猛猛添饭。
直到苏听竹抱着碗躲着红衣侍童的手时,秦放意识回笼,他看着对面两个人一个躲一个追,愣了会神,反应回来后,忽地笑出声。
对面两个人停止了动作。
“吃饭就不用抱着琴吃了,苏大琴师。”秦放看着苏听竹按在琴上的手指道,便连躲那个名叫小瑜的侍童,苏听竹也是一手抱碗一手护琴。
苏听竹面上一阵红一阵红的。
秦放起身往屋内走:“我去睡觉了,你俩吃完饭,可以去偏屋休息。”
苏听竹没承认他俩认识,但也没否认他俩不认识。他确实觉得这个琴师有些熟悉,但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南岭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苏听竹,还是个瞎子。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呢?没道理一个瞎子自己会不记得。是在京城见过他还是在南岭?自己以前是欺负他了吗?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承认?
如果不认识,那便是他自己记错了,或者说把别人认成他了。
为什么对一个瞎子这么执着?躺下睡觉的秦放心底不由冒出一个问题。
可能因为自己也瞎过?!
秦放摇了摇头,为自己找的另类理由而无话可说。
刺中脖颈那一次,不是不想知道是谁救得自己,但自己被刺中脖颈后,总是会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随后摸索着就近坐下,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等待光明的到来。
有一次视野黑的有点久,久到他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睛还是黑的,秦放眨了眨眼睛,漠无表情的摸索着起身,孰料一头撞到柱子上,登时撞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力地顺着柱子滑落下去。
秦家小少爷什么时候受到这种委屈,气得秦放破口大骂,但骂也没用,对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柱子。
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没有视力,别的感官刹时敏锐起来:“谁?”他警惕道,撞上柱子后,他便听到这个房子内还有第二个呼吸声。有个人一直藏在黑暗中,并未现身。他抬手去摸肩上的东西,一股细细的风飞扬起来,那东西又离他而去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黑暗中,那个人也不说话,秦放决定先发制人。
对方还是不说话,秦放摸不清对方的意思。但这些年接触过的人,他们想要什么,秦放也不是不明白。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缠着厚厚的布巾,阴沉沉地想对方如果是秦谨那种人,来一个他杀一个,别看他现在没有力气,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手边没有任何东西,身后有张床,前面有个柱子,如果那个人准备对他不利,他便使出浑身力气带着他撞向床或者柱子。虽然床和柱子很难杀人,但万一呢。
他越思考越觉得此事可行,同时竖起耳朵听那个呼吸声。但那个呼吸声只在他撞到柱子上重了一瞬后便再也听不到了,一切好似一种错觉。
“错觉吗?”秦放自言自语,他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又抱着柱子往下滑。估计上次伤到太狠了,导致他现在干什么都没有力气,甚至想阖上眼再睡一觉。
脖子上布巾缠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伸出手欲抓挠,手腕被抓住,有声音低低道:“不可。”
这个房间内果然有人!秦放咬舌让自己头脑清明那么一下子,下一刻,他反手抓住对方,发出一声暴喝,死搂着对方撞向床榻。
估量错误。床离自己并不远,甚至说很近,这个距离无法将这个人的头撞向有棱角的东西,只会把他甩在床上,而秦放自己因为姿势的事则会被狠狠撞成傻子。
力气用尽,昏沉间,一个更大的力气把自己拎起,两人重重倒在床上,床铺发出“吱呀”一声惨叫,身子底下有人闷哼了一声,很快有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昏昏沉沉间,秦放扯了扯嘴唇,这下好了,死的是自己了。对方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按着他的脖颈,“撕拉”一声,有布帛撕裂的声音,随即一个东西在他脖颈上缠了好几圈。
他试图从这人身上直起腰来,但对方牢牢按着他的颈部,声音难得有些焦急:“别动。”秦放一愣,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秦公子?”门被敲了敲。
秦放恍惚睁眼,有一瞬间,门口声音和回忆中的声音重叠了。他怔怔躺在床上看着流苏发呆。自己一见面差点把恩公给揍了,可能因为这个行为吧,之后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人,想报答也没有地方报答。
“秦公子?”外面的声音大了点,秦放回过神来。他起身打开门,微微垂眸看着矮自己一头的琴师。
“秦公子,秦谨公子找你。”琴师说,肩上的蝴蝶一张一合的扇着翅膀。
那个时候恩公比自己高很多,而且恩公也不瞎啊。他盯着对方的蒙眼白绫出神,果真是错觉了吗?
“秦公子?”
秦放忽然牛马不相及道:“你多长时间才适应了黑暗?”
苏听竹愣了片刻,秦放盯着他,从他眼上的白绫到肩上的蝴蝶,以及他怀中的琴来来回回扫视。
“没多长时间。”苏听竹轻声道,他不自觉抬手摸向眼睛,宽大的袖摆垂下,光/裸着的手臂上,一颗小小的痣轻轻巧巧地点在虎口上。
“小放!小放!你快出来啊小放!该死的奴才快放我进去!!”门口传来秦谨气急败坏的声音,但他又不敢硬闯,谁知道是不是小放的主意。
秦放呆呆地瞧着那颗痣。又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颇有些迷茫地看向苏听竹:“我是不是之前惹你生气了?”
“秦时!小放!你快去看看秦时吧!”门口秦谨大喊。
秦时?!
秦放如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