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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又不是骨头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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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体育馆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运动特有的、混合着汗水和消毒水的气息。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固定的体育活动时间，各个班级分散在不同的场地进行自由活动。
高一（3）班的男生们大多聚集在了篮球场。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篮球场无疑是释放过剩精力和吸引目光的最佳舞台。
夏楚翊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他换上了红色的篮球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额头上戴着黑色的吸汗带，整个人像一株蓬勃生长的向日葵，充满了无限的活力。他的运动神经极佳，运球突破如风，投篮姿势潇洒精准，每一次漂亮的过人或者得分，都能引来场边围观同学（尤其是女生）的一阵低呼或喝彩。
顾辰作为篮球队的预备成员，技术同样扎实，与夏楚翊配合默契，两人几乎主导了场上的节奏。陈昊虽然技术稍逊，但拼抢积极，跑动活跃，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传给我传给我！”，气氛组担当做得十分到位。
易浅言并不在场上。他对这种肢体碰撞激烈、容易出汗的集体运动向来敬而远之。他原本打算去图书馆清净一下，或者找个角落看书，但作为班长，他需要大致确认本班同学的活动情况并在结束时清点人数。于是，他选择了一个距离篮球场不远不近的看台角落坐下，手里拿着一本课外读物，目光偶尔从书页上抬起，扫视一下全场，表情是一贯的淡漠。
他的存在，与球场上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静的看台一角，清冷孤寂的身影，仿佛自带结界，将周围的喧嚣都隔绝开来。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夏楚翊在一次快速反击中，接顾辰的长传，轻松上篮得分。落地后，他习惯性地扬起笑容，抬手和跑过来的顾辰击掌，目光却像是有自主意识般，精准地掠过了人群，捕捉到了那个坐在看台角落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
易浅言正微微低着头，看着膝盖上的书，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冷清和疏离感却穿透了距离，清晰地传递过来。
夏楚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一个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下一次进攻回合，夏楚翊带球突入内线，吸引了两人包夹。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易浅言似乎刚好抬起头，看向场內。机会来了！
他没有选择将球分给处于空位的陈昊，而是做了一个极其花哨的背后运球接转身，试图从人缝中强行穿过——一个表演性质远大于实用性的动作。
结果可想而知。球被对方干扰了一下，脱手飞出界外。
“哎呀！翊哥！我的锅我的锅！”陈昊立刻大喊，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虽然跟他毫无关系）。
夏楚翊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嘻嘻地朝着界外跑去捡球。经过对方防守他的队员时，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防得不错啊兄弟！”
他的目光，却再次飞快地瞟向看台。
易浅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失误的一幕从未落入他的眼中。但夏楚翊敏锐地捕捉到，他翻书的动作似乎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
——他看到了。
这个认知让夏楚翊的心情莫名更好了一些。哪怕是被看到失误，也好过被彻底无视。
重新发球后，夏楚翊打得更加卖力，也更加……骚包。各种高难度投篮、不看人传球、甚至尝试了一次扣篮（虽然差点成功，但弹框而出），极力展示着自己出色的运动能力。他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拼命吸引着看台上那只冰凤凰的注意。
顾辰看出了点苗头，在一次死球间隙，走到夏楚翊身边，低声问：“你干嘛？打表演赛呢？”
夏楚翊用球衣下摆擦了把汗，笑得没心没肺：“这不是给咱们班拉拉人气嘛！你看那边女生看得多起劲！”他故意曲解着顾辰的意思。
顾辰顺着他之前瞟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了看台上的易浅言，心下顿时了然，不再多说，只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陈昊则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兴奋地大叫：“翊哥牛逼！刚才那球太帅了！虽然没进！”
易浅言确实看到了。他从最初例行公事般的扫视，到后来，目光停留在球场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变长了一些。
他看不懂太多的技术细节，但他能看出夏楚翊的游刃有余和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掌控全场的光芒。那是一种和他截然不同的、鲜活而热烈的生命力。
当夏楚翊做出那个华而不实的动作导致失误时，易浅言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在他看来，这是不必要的冒险，是违反效率原则的愚蠢行为。
但当夏楚翊一次次跃起投篮，身姿舒展；当他精准地将球传到队友手中；当他带着笑容在场上奔跑，汗水在阳光下闪烁时……易浅言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夏楚翊，确实……很引人注目。
他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别班女生小声的议论： “那个红队10号（夏楚翊）好帅啊！” “是啊是啊！打球厉害，长得也好看！”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好像叫夏楚翊？开学那天迟到被学生会会长抓那个！” “啊？就是他啊？哈哈，更有意思了……”
易浅言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书页上，却发现那些文字突然变得有些难以理解。眼前似乎总晃动着那个红色的、不知疲倦的身影。
他觉得有点吵。不是球场上的喧闹，而是心里某种陌生的、细微的躁动。
活动时间接近尾声。体育老师吹响了集合的哨声。
同学们开始陆续下场，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集合。
夏楚翊意犹未尽地拍着球，和顾辰、陈昊一边说笑一边走向场边。他拿起一瓶水，拧开，没有立刻喝，而是再次看向看台。
易浅言已经合上书本站了起来，正走下看台台阶，似乎准备去集合。
就在这时，一个隔壁班打球的男生（李哲，就是上次扔纸团那个）抱着篮球跑过，大概是地板上沾了汗有点滑，他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手肘猛地向后撞去——正好撞在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毫无防备的易浅言的肩膀上！
“呃！”易浅言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手里的书和笔袋掉在了地上。他吃痛地捂住了肩膀，眉头紧紧皱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李哲慌忙道歉，脸都吓白了。他知道易浅言是学生会会长，生怕被记上一笔。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易浅言忍着痛，摇了摇头，刚想说“没关系”，一个身影已经像旋风一样冲到了他面前。
是夏楚翊。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紧张和怒气。他一把扶住易浅言的胳膊，眼神迅速在他肩膀和脸上扫过，声音又急又沉：“怎么样？撞到哪儿了？疼不疼？”
他的动作很快，语气甚至有点冲，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护短。
易浅言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胳膊被他抓着的地方传来灼热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自在。他试图挣开：“没事。”
“什么没事！”夏楚翊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他瞪向旁边手足无措的李哲，眼神锐利，“你怎么回事？打球不看路？”
李哲被他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再次道歉：“对、对不起！夏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夏楚翊。”易浅言蹙眉，声音冷了下来，“他道歉了，是意外。”
夏楚翊这才像是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但扶着易浅言胳膊的手却没松开，转而低头仔细查看他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紧张：“真没事？骨头没事吧？能动吗？”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腿断了似的。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易浅言的肩关节附近，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时毛躁性格不符的小心翼翼。
易浅言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惊讶的、探究的。
“我没事。”他再次说道，语气更加冰冷，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和笔袋。
夏楚翊抢先一步帮他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递给他，眼神依旧紧锁着他，确认他确实行动无碍。
“下次小心点。”夏楚翊最后对李哲说了一句，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哲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抱着球飞快地跑了。
集合哨再次吹响。同学们开始列队。
易浅言接过自己的东西，低声对夏楚翊说了句“谢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便快步走向班级队列，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夏楚翊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瓶没来得及喝的水，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和紧张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他刚才看到易浅言被撞倒的那一刻，心跳几乎都漏了一拍。
“翊哥，走啊！集合了！”陈昊在不远处喊道。
夏楚翊回过神来，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才稍稍压下心底的异样。他快步跑向队列，经过易浅言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目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站得笔直，似乎真的无恙，才稍微安心。
体育老师简单总结了几句，便宣布解散。
放学的人流中，夏楚翊几次想凑到易浅言身边再问问他肩膀的情况，却见易浅言步伐很快，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夏楚翊勿近”的气场，显然不想再提刚才的事。
夏楚翊只好作罢，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清冷的背影。
易浅言能感觉到那道一直跟在身后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肩膀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刚才夏楚翊冲过来时那紧张的神情，和他手指触碰带来的灼热感。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全是讨厌，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被人急切关心和保护着的……慌乱。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家，把自己重新关回熟悉的、安静的、秩序井然的世界里。
而那个篮球场上光芒四射又冲动易怒的夏楚翊，和他带来的所有混乱与意外，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扰。
他在场上发光发热，而他的目光，是唯一的聚光灯，却不经意间，也照亮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