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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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邱拉着楚淮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被午后阳光晒得发烫的老街上。
导航机械的女声偶尔延迟响起，与嘈杂的市井声音混作一团。
路边小吃摊的油烟裹挟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旧音箱里放着的促销广告词夹杂着商户们高低起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蒙着一层灰尘的老楼，阳台上晾晒着各色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挤挤挨挨的店铺门前挂着花花绿绿的招牌，油漆剥落，字迹斑驳。自行车铃叮当作响，电动车穿梭不息。
“这地方……挺有生活气息的。”许邱斟酌了一下用词，试图打破两人之间有些沉闷的气氛。
他看得出来，楚淮虽然跟他出来了，但心神似乎还困在那间逼仄的房间里，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显得有些空洞。
楚淮勉强笑了笑，目光掠过路边一个正在煎饼摊前忙碌的老人：“嗯，就是有点吵。”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许邱看着楚淮没再出声。
绕过几个弯后，一阵不同于寻常市井喧闹的争吵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在一个狭窄的巷口，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社会青年围着一个男生。
他们手臂上纹着张牙舞爪的刺青，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嚷着。
气氛紧绷，但奇怪的是，那几个混混似乎有些色厉内荏，只是虚张声势地围着，并不敢真正上前动手。
他们的眼神飘忽，不时交换着犹豫的目光。
被围在中间的男生，身形清瘦挺拔，简单的黑色棉质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背靠着斑驳脱落的墙壁，双手插在兜里，姿态甚至有些懒散。
但微微扬起的下颚线和那双低垂着眼皮也掩不住锐利的眼睛，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他似乎完全没把眼前的骚动放在眼里，只是从裤袋里摸出一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拇指轻弹，“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蹿起，点燃了叼在唇间的烟。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朦胧的烟气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更加深邃难测。
“顾绥，强哥的话你也不听了？”为首一个黄毛壮着胆子开口，声音却有点发虚，不自觉地擦了擦手心。
顾绥眼皮都没抬一下，依然沉默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
那姿态仿佛眼前的人都不存在，他们找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你！”黄毛被这无视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想上前却又似乎忌惮着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恶狠狠地放话：“顾绥，你别太狂！强哥已经很不高兴了！”
“所以呢？”顾绥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吐出烟圈，那眼神像淬了冰渣，黄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同伙。
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楚淮和许邱看到。
许邱惊讶地挑挑眉，低声道：“哇喔，这哥们谁啊？气场挺足，那几个混混好像怕他？”
楚淮也感觉到了那种奇特的张力，人多势众的一方反而显得畏缩，被围困的一方却掌控着无形的气场。
“喂！你们干嘛呢！以多欺少啊？”许邱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说，他本能地觉得那个被围的男生可能不需要帮助，但这不妨碍他出声，带着少年特有的、混合着正义感和好奇心的冲动。
那几个混混正愁没地方发泄憋屈，闻声立刻恶狠狠地转过头：“哪来的小兔崽子？他妈的滚远点！别多管闲事！”说着，就有两人朝许邱和楚淮走过来，试图驱赶他们，显然觉得这两个学生模样的更好拿捏。
楚淮心一紧，想把许邱拉走。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作的顾绥动了。
他像是终于被惹烦了，眉头不耐地皱起。
也没见他怎么大幅度动作，只是脚步一错，身形极快地插了过来，精准地格开了那个伸向许邱的混混的手，然后顺势一推一绊。
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哎哟！”那混混惊呼一声，只觉得一股巧劲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狼狈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胳膊一阵酸麻。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许邱和楚淮。
顾绥挡在楚淮和许邱身前，虽然比那个黄毛还略瘦些，但站定的姿态却像一堵冷硬的墙。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混混，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滚。”
那个“滚”字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黄毛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极其不甘心，但看着顾绥那双锐利的眼睛，以及刚才那一下显露的身手，到底还是没敢再放狠话。
他咬咬牙，指了指顾绥：“行，顾绥，你狠！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我们走！”
一群人来时汹汹，去时却有些灰溜溜，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巷口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烟味和之前紧张的余韵。
顾绥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许邱和楚淮身上。
他的视线在楚淮带着惊愕和些许苍白的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几乎难以察觉，随即移开。
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
“以后少多管闲事。”他扔下这句话，语气谈不上友好，甚至有些冷淡，说完转身就走。
“诶！等等！”许邱倒是来了兴趣，他还没见过这么酷的人，“哥们儿，谢了啊！你叫顾绥？哪个绥啊？身手可以啊！怎么惹上那帮人的？”
顾绥脚步没停，说了一声：“绥靖的绥。”
楚淮看着顾绥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人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像他以前的狐朋狗友那样浮夸，也不像学校里那些好学生那样规矩。
他身上有种冰冷的、野性的、甚至危险的气息，但又莫名地……给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刚才他挡在他们身前的那一瞬，虽然短暂，却极其鲜明。
“绥靖的绥？”许邱还在琢磨，“这名字跟他这人可真不搭。不过真够牛的，那帮人好像真挺怕他。”他用手肘碰了碰发愣的楚淮，“哎，你说呢？”
楚淮回过神，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是很厉害。”
他默默记住了那个名字，和那个冰冷又强大的背影。
顾绥。
这次意外的遭遇，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他沉闷压抑的新生活，留下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痕迹。
这两天，楚淮和许邱把这片小地方逛完了。
算算日子也要开学了。
许邱上了返程的火车，从窗口向楚淮告别。
许邱这一趟给了楚淮莫大的宽慰。
和朋友一起过的日子的确是美好的，但是许邱一走，楚淮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现实。
他回到家，拿出前两天刚配的钥匙打开门。
乔伊和楚辉正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淮回来了啊？你朋友回去了啊？”乔伊问道。
“嗯。”
“我看他大包小包给你带了很多东西的呀，对你可真好。”
“是一些吃的还有用的，叔叔婶婶要是需要的话拿去用就好了。”楚淮回答。
他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时候，楚辉突然悄悄推开房门，探头进来，“小淮啊，你同学好像给你留了这个，我想了想，还是得给你。”
他递给楚淮一个信封。
楚淮打开一看，是一沓现金，目测有五千，还有一张便条。
便条上写着：
楚淮，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这钱你就收下，有什么缺的直接和我说，别和我客气。
他在看到这个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片。
感动啊！
他想了想，从信封里取出三千块钱递给楚辉：“叔叔，这钱你拿着。这段时间你也不容易。”
楚辉似乎没有想到楚淮会这么做，他看着楚淮愣了半天，最后还是把钱收下了。
楚淮决定给许邱打个电话。
对方依旧很快接了：“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要不要我现在再回去？”
“不是，你是不是……给我塞钱了？”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后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楚淮，我只是想让你日子舒服点。我知道你自尊心强，直接给你肯定不肯收，但我求你了，收下，好吗？”
“……”
“好。”楚淮点头。
谢谢你，许邱。
开学那天，楚辉让楚彦带着楚淮一起去学校。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一种刻意的沉默，只听得见脚步声和偶尔掠过的车声。
楚彦走在前面半步，目不斜视。
楚淮跟在后面，目光扫过这个陌生城市的街景。
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略显僵持的宁静，仿佛先说话的人就输了什么。
三中是这座小城里最普通的普通高中。
灰色的教学楼显得有些陈旧，操场的塑胶跑道已经褪色开裂。
其实不论是教学质量还是校园环境，这里甚至比楚淮以前所在大城市的职高还要逊色几分，墙皮剥落，设施老旧，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一种年久失修的压抑感。
走到教学楼门口，楚彦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抬手往前一指：“（6）班在前面，自己往前走几步就到了。”说完，他便径直转身推开了旁边（2）班的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嘈杂的教室中，没有半分停留。
楚淮站在原地，看着走廊里奔跑打闹、彼此招呼的陌生同学们，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悄然包裹了他。
他轻轻吸了口气，正准备朝着（6）班的方向走去。
“喂！那个谁！”
一个洪亮的嗓音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
楚淮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老师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她约莫四十出头，利落的短发染成深栗色，穿着简约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脚下是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她手中拿着一本名册，眼神锐利而直接。
“转校生楚淮，是吧？”她走到楚淮面前，声音干脆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我姓秦，6班班主任。”她快速打量了楚淮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名字不错，人看着也挺精神。正好，省得我去班里点名了。”
她直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表格，连同一支笔递过来：“先把基本信息填了，然后跟我去教务处领书。动作快些，早自习还剩二十分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