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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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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楹干巴巴地笑了笑:“怎么不在房里?”
“任公子说你去见过他,早早回房了,我便在此等你。”
徐凭砚缓步走来,替她披上外衣,搂住她的肩膀:“冷不冷?”
他的力道轻柔,却有着不容分说的意味,周楹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被他带着往里走,含混地回答了声:
“还好。”
屋里竟然比屋外还冷,周楹下意识将外袍裹紧,搓了搓手臂。
她心里想了一万种说辞,只等着徐凭砚问她为何大晚上还要去任端玉房里,没想到徐凭砚一点儿也不好奇,只是扶着她坐下,然后一下一下地为她梳开被风吹得缠绕在一起的长发。
刚经历了那么一遭,此刻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但又不方便表露出来,偏偏徐凭砚的动作又细心极了,替她把头发一缕一缕地梳开,周楹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油灯,想着任端玉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此刻对二人的实力差距已经有了准确的认识,独自赴约是万万不可能的,但看任端玉话里话外,又似乎没有想和她闹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嘶!”
头皮针扎似的一痛,周楹捂着脑袋就要转过去,徐凭砚却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回头:“是我不好,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大概是吹了风的缘故,徐凭砚的手心冷得吓人,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索着她的咽喉,带来一阵阵冰冷的痒意。
周楹浑身一激灵,想到任端玉那句“你也不想让徐兄知道你和我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顿时有些心慌。
她拉过徐凭砚的手,轻轻揉了几下,“我就是想给他送个药,看你睡得沉,不想吵你醒,也不必用这么严重的刑法惩罚我吧?”
她自知理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指骨,随后贴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蹭着,“下次也不要站在屋外等我,马上就要入冬了,天冷得很,仔细着凉——说错了,没有下次,真要深夜出门,我铁定喊你同去。”
徐凭砚没有说话。
“好吗?好吗?”
周楹干脆拉过他另一只手,环住自己,抬头看向他,晃了晃身子,“别生我气了,嗯?”
晦暗的烛光在徐凭砚的脸上刻下大片昏沉的阴影,徐凭砚微微偏头,颈侧未束的长发散落,刚好落在周楹的眼睛上,很软,有些痒痒的,遮住了她的视线,只透出一点朦胧的微光。
过了良久,周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说的,”徐凭砚低声说道,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许说话不算话。”
他这显然是在承认自己刚才是在生气了,周楹心里觉得他这样可爱,笑着把头发拨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那是当然,我最讲信用了。”
徐凭砚掐着她的腰,把人往腿上一抱,手已经轻车熟路地往后探过去。
周楹脱口道:“太晚了,我要睡了!”
“嗯,”徐凭砚嘴上应着,手上却没停,“睡吧。”
他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她托起,周楹几乎坐不住,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胸口,过了这么久他的指尖竟然还是凉的,惹来轻声惊呼,她艰难地将自己撑起来,喘道:“吹灯呀……”
徐凭砚:“不是你说要亮灯,好好看看我的吗?”
他漫不经心地解开腰带,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夫人方才离开那么久,为夫都快不记得你的样子了,让我也好好看看。”
周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细细的风从身后吹过来,不断地拂在背上,身体里又冷,激得她一阵又一阵战栗。
周楹推了他一把,软着嗓子求道:“门没关紧,好冷……”
徐凭砚摸摸她的后背,确实有些凉,他抬手用被子将她裹住,起身去关门。
身体骤然松了,周楹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头发,懒散地一抬眼,就见桌上的铜镜就这么笔直地对着自己,情态毕露。
她赶忙起身去按倒镜子,披在肩头的长发从背后落下,镜中冷光一闪,清楚地照出她此刻的样子——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赫然是一圈刺目的红痕,分明是被人用力扼过的痕迹。
周楹心下一惊,连忙用被子裹住了身体,暗自庆幸长发将那红痕裹遮住,徐凭砚还没来得及发现。
来不及细想,俯身吹熄了油灯。
徐凭砚刚关好门转回身来,屋内骤然一暗,他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灯怎么灭了?”
周楹面不改色心不跳:“风太大,吹灭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是吗,我再点上?”
周楹:“别!”
想到她刚才骗了他,此时也不好意思喊停了,只不作声地抱住他。她的脸埋在徐凭砚怀里,闷声说道:“凭砚,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些防身的功法?”
徐凭砚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般抚摸她的脊背,道:“当然可以。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周楹:“你不在,我一个人害怕。”
“是因为任公子说的‘鬼修’吗?”
周楹不说话,表示默认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徐凭砚怀中有淡淡的木质香,还有清苦的草药味,让她心安。
徐凭砚低头轻吻她的眉心:“想学便学,有本事防身也是好的。明日下值后,我便教你。”
“现在,要忙点别的。”
……
第二天,周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竹帘将窗棂遮得严严实实,屋内还是漆黑一片,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有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周楹揉揉脸,轻车熟路地往身边人怀里一滚:“什么时辰了?”
徐凭砚的指节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她的脸,“辰时了。”
“辰时?你还不去镇上?”
徐凭砚搂住她,用手遮住周楹的眼睛,不让她睁开眼:“不着急。御剑很快。”
他低头亲她的脸:“有什么想吃的,我晚上带回来。”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你随便买点……唔,别挡着我。”
周楹被那只手闹得痒得很,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掰,没掰动,徐凭砚还和她的力气做对抗,她能听见他正轻轻笑着,温热呼吸拂在手背上,像是亲吻。
徐凭砚拨开她颈侧的碎发,还在不依不饶:“天香酒家的油包怎么样?我记得你上次说很甜。”
周楹“嗯嗯”了两声胡乱敷衍,一心只想把那只挡住自己的眼睛的手给扒开。
徐凭砚看着那双手,随手反手握住,攥在手心。
周楹:“你做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手心,气息呵在她手里,“不太好的梦,有点害怕,让我再在你这儿躲一会儿,好不好?”
周楹听了这话,停下推开他的手,煞有介事地问道:“什么梦?说来听听,我帮你解。”
她语气笑盈盈的,显然只当他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噩梦,浑然没当回事。
徐凭砚也跟着笑了,语气淡淡:“我梦见你要杀我。”
周楹:“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是啊,肯定是,梦里的你都恨透我了,”徐凭砚说着,自言自语似的补充了一句,“但是梦都是反的,我知道。”
“是啊是啊徐修士,你修为高深法力高强,假以时日就能呼风唤雨了,我一介凡人怎么杀得了你……”周楹还是很困,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胡扯道,“梦都是反的,或许是你杀了我也说不——唔!”
徐凭砚不让她再说下去,低头吻住她。
气息纠缠之间,周楹听见他低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周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明明就是你先说的。
徐凭砚吻得很深,周楹的视线所及均是一片漆黑,只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但倘若周楹此刻能看清,就会发现徐凭砚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极黑的眼睛里头非但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像是笼着一层血雾,又冷又暗。
他将她搂得很紧,周楹的眉头皱成一团,想推又推不开,她知道徐凭砚对她向来腻歪得很,只是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耽误正事,今天腻得实在是有点不正常了。
她心里纳闷,一会儿又想到这温存不日就会被人夺走,心里又一下子变得惶恐不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更用力地回抱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徐凭砚才舍得松开她。
他把人捞起来,从背后圈住,替她穿衣:“那就这么定了,在家少吃点零嘴,等我回来……”
周楹顺势靠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提起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随口道:“今天别去镇上了,我帮你告假吧。”
徐凭砚:“好啊。”
周楹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快,顿时后悔了,刚想找补,就听徐凭砚笑着说:“等你走到镇上,药铺都打烊了,掌柜的一把年纪,就别气他了。别动,让我再抱一会。”
徐凭砚揽住周楹的腰,轻轻嗅着她颈间的味道,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看了又看。
周楹的手纤细修长,手掌单薄,指甲修剪得赏心悦目,被他在手里握久了,掌心也是温软的,和噩梦中,扼在他的脖子上的冰冷温度截然不同。
梦里,有人跨坐在他身上,膝盖死死顶着他不让他动弹,面容模糊,杀气却森然。
那人手心冰冷,掌心粗糙,似乎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薄茧,力气极大,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那绝不可能是周楹。
但那人的身上的气味,又和周楹一模一样。
是他每月都会从镇上带回的,白玉兰梳头水的香味。
徐凭砚若无其事地替她绑好头发,两个人又抱着腻歪了一会儿,周楹想要起身送他,却被徐凭砚轻轻按回床上,用被子仔细裹好,执意要她再睡一会儿。待她乖乖躺好,他这才转身出门。
结果刚一出门,就遇到不速之客。
早晨的阳光熹微,任端玉就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着天不知在想什么。见徐凭砚出来,他遥遥打了个招呼,“徐兄,去镇上吗?”
徐凭砚应了一声,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任端玉来住了三天,他就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现在一看到此人就头疼耳鸣。
他知道自己性子闷,不太会说话。好在周楹从没表现出嫌弃,可自从任端玉来了之后,周楹明显和他说话少了,反倒常常关心任端玉,还总避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任端玉一眼。对方正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嘴角带笑,神情闲适,乍看之下全然不似伤患。可那张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泛着白,分明伤势未愈……徐凭砚望着他,终究没能把话说出口。
“这天眼见着要下雨了,徐兄把伞带上吧,”任端玉提醒道,“穿这么少可不够,小心着凉。”
徐凭砚敷衍地点点头,全然没听他在说什么,转身出了小院。
目送那道背影远去,任端玉才不紧不慢地坐起身。
他心情似乎不错,甚至还惬意地抻了个懒腰,将躺椅挪到更显眼的位置,又顺手理了理衣襟袖口。
待一切布置妥当,他侧身一歪,找了个既能被出门人一眼瞧见、又显得慵懒潇洒的姿势,好整以暇地躺下来,目光投向周楹的房门,耐心地等着那扇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