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彻底的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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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扼住命运咽喉的手，终于松开了。
与其说是松开，不如说是一种带着评估意味的、精准的撤离。凌晏的五指如同完成了一次精密仪器操作般，没有丝毫留恋或迟疑，从赫利俄斯布满冷汗和指痕的脖颈上抬起。
压力的骤然消失，让大量空气猛地灌入赫利俄斯几乎要罢工的肺部，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他蜷缩起身子，侧躺在地上，像一只被冲上岸的濒死海兽，贪婪又痛苦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凌晏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这狼狈的景象。
他抵在赫利俄斯胸腹间的膝盖利落地收回，动作流畅得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压制只是一场幻觉。
他站直了身体，身姿依旧挺拔如帝国最高峰上的雪松，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旁观者心脏停跳的激烈对抗，于他而言，不过是午后随手拂去了衣角的一点微尘。
他开始整理自己。
这或许是整场碾压中最具侮辱性，也最令人胆寒的一幕。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发表胜利宣言，而是以一种近乎苛刻的、慢条斯理的优雅，开始整理他那身剪裁合体的、象征帝国塔尖权力的深色制服外套。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肩章流苏，抚平因动作而产生的细微褶皱，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融入骨血的规范与从容。接着，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只刚刚扼住赫利俄斯脖子的黑色手套上。
他微微抬起那只手，指尖对着光线，仔细地检查着皮革表面，仿佛在寻找可能沾染上的、属于败者的污渍或汗渍。然后，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极其细致地、一寸寸地捋过手套的指缝和背面，将那本不存在的灰尘与褶皱一一抚平。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白金色的发丝上，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冰冷的美感。
这慢动作的整理，无声地宣告着：你的拼死反抗，你的狼狈不堪，甚至不配在我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比任何言语的嘲弄都更具穿透力，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赫利俄斯仅存的自尊。
当手套恢复完美无瑕的贴合状态，凌晏才终于将目光，如同施舍般，短暂地投向了仍在地上剧烈喘息、咳得撕心裂肺的赫利俄斯。
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对败者的怜悯，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实验后需要清理的残渣般的漠然。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经过严格控制的、清晰而冰冷的调子，不大，却足以让死寂的模拟区内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把这里，”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周围因精神体对抗和刚才的撞击而变得一片狼藉的地面，“恢复原状。”
顿了顿，他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聚焦在赫利俄斯因咳嗽而涨红的脸上，丢下了最后一句，也是将羞辱推向极致的话：
“再有下次，惩罚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温和。
这个词像是一颗投入绝对零度液氮中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赫利俄斯胸腔里翻腾的所有情绪。
温和？！
这几乎将他精神图景碾碎、将他物理上彻底制服、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尊严扫地的碾压，在他口中，竟然只是……“温和”的惩罚？！
这已经不是轻视，而是彻头彻尾的、将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视为蝼蚁妄动的、极致的蔑视！赫利俄斯猛地抬起头，冰金色的瞳孔里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想要反驳却因剧痛和咳嗽而无法成言的嘶吼。
但凌晏没有再给他任何眼神交锋的机会。仿佛说完这句最终裁定，赫利俄斯在他眼中便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场精神体的对决也落下了帷幕。
阿克忒斯发出一声清越而高傲的尖啸，如同胜利的号角，回荡在模拟区内。它那银白色的利爪松开了巴沙里克七寸要害，双翼一振，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
它没有立刻回到凌晏身边，而是绕着下方狼狈的主人低空盘旋了一圈，锐利的鹰眼扫过地上萎靡不振的暗红色巨蛇，那姿态，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充满了毋庸置疑的优越感。
然后，它才化作一道流光，迅捷地没入凌晏的精神图景，消失不见。
失去了天敌的压制，巴沙里克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迅速变得虚幻、透明，最终也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逃也似的缩回了赫利俄斯那片遭受重创、亟待修复的精神图景深处。
与阿克忒斯离去时的从容高傲相比，巴沙里克的回归充满了溃败的仓皇与萎靡，连带着赫利俄斯本就混乱的精神状态又一阵剧烈波动。
凌晏不再停留。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赫利俄斯一眼，仿佛地上坐着的不是刚刚与他激烈交锋的S级哨兵，而只是一块碍眼的碎石。
径直转身，迈开了脚步。
那步伐依旧沉稳、从容，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深色的制服背影在模拟区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挺拔、冷硬，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他所过之处，那些早已被这场对决惊得魂飞魄散、如同被冻结在原地的围观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带着敬畏与恐惧地向后退去，自动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引起这位煞神的丝毫注意。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赫利俄斯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以及凌晏军靴踏在冰冷金属地板上发出的、清晰而富有韵律的“嗒、嗒”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也踩在赫利俄斯破碎的自尊上。
直到那冰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模拟区的出口，那股笼罩全场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仿佛稍稍缓解了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震撼、恐惧、以及复杂的情绪，却久久无法散去。
赫利俄斯终于勉强压下了那阵要命的咳嗽。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呛出的生理性泪水，以及嘴角因为内脏受创而溢出的一丝血沫。
他撑着仿佛散架般的身体，艰难地、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身来。脖颈处被扼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看也知道，必定留下了清晰的淤青指痕。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精神图景，像是被一场冰风暴席卷过后的废墟，充满了破碎的冰碴和死寂的寒意，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去慢慢修复。
他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下是冰冷的地板，周围是或明或暗、充满了各种意味的目光。汗水、灰尘混合在一起，让他原本耀眼的白金色短发变得黯淡脏污，作训服也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但他此刻顾不上去理会这些。他的目光，死死地、复杂地投向凌晏离去的方向，尽管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愤怒的余烬依旧在他胸腔里燃烧，灼烧着他的理智。
屈辱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骄傲。深刻的挫败感，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彻底的、毫无悬念的失败，败得如此干脆，如此……难堪。
S级哨兵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践踏得粉碎。
然而，在这片负面情绪的灰烬之中，那丝陌生的、诡异的颤栗感，却如同不死的小火苗，顽强地闪烁着。
它不像愤怒那样炽热，不像屈辱那样沉重，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尖锐的穿透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回想起那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咙的感觉，回想起那双毫无情绪的冰蓝色眼睛，回想起那句“温和的惩罚”，这颤栗感就会悄然浮现，混合着恐惧、不甘，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拒绝深究的、近乎战栗的……悸动？
这感觉让他恐慌，比失败本身更甚。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精神图景，那被强行镇压后的废墟中，似乎总有一小块区域，残留着那种被绝对力量征服后的、冰冷的烙印。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依旧疼痛的脖颈，指尖触碰到那清晰的淤痕时，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生理性反应。
败者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
而那被强行种下的种子，已然在废墟的阴影中，悄然埋藏。赫利俄斯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力量之路，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复仇？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彻底的失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