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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波 ...

  •   医疗中心的急救灯将走廊映成一片热闹的红。

      德米特里撞开所有挡路的人,冲到了谢葵的病房门口。他手臂上的绷带在狂奔中渗出血迹,但他浑然不觉。

      当他透过观察窗看到里面景象的瞬间,他呼吸停住了,浑身都一片冰凉。

      谢葵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白,仿佛生命的光泽正从他皮肤底下迅速流失。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牵扯着肋骨的伤处,带来更深的痛苦,即便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透明的氧气管插在他的鼻孔里,为他艰难运作的肺部提供支持,但他胸口的起伏依然显得急促而浅薄,仿佛每一次吸气都用尽了全力。

      床边围拢着好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神情紧张的护士,他们动作迅速,语调急促地交流着专业术语,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试图稳定他急剧恶化的生命体征。

      “血压持续下降!”

      “心率紊乱,室性早搏频发!”

      “准备电除颤仪!快!”

      各种连接在他身上的监控仪器发出了刺耳而连贯的尖锐警报声,屏幕上跳跃着不规则的心电波形和闪烁的危险红色数值,这些冰冷的声音和画面共同编织成一张死亡的预警网,紧紧笼罩在病床周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药物气味,但在这之下,还隐隐浮动着一股更令人不安的气息——那是精神图景濒临崩溃时,无法完全约束而逸散出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这股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干扰着周围人的精神感知,让靠近的医护都感到一阵阵心悸和轻微的晕眩,仿佛站在一个即将决堤的能量水库边缘。

      季睢言站在床尾,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他的雪豹精神体焦躁地在病房角落踱步,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喉音。

      季睢言能清晰地“看到”,谢葵那原本如同精

      密仪器般稳定运转的精神世界,此刻正像摔碎的琉璃一样,布满裂痕,濒临彻底瓦解。

      那支“清源Ⅲ型”试验药剂的毒性,混合着他原有的伤势和精神毒素,正在他的体内掀起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而此刻,在剧痛与药物副作用制造的混沌深渊底部,谢葵残存的意识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漂浮,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屏障外,一股冰冷而浩瀚的力量——如同万年不化的雪山,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正试图强行切入他那片破碎、混乱的精神图景,为他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季睢言正站在床头,双手虚按在谢葵的太阳穴两侧,闭着眼,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雪豹精神体罕见地完全具现化,守护在侧,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似乎在帮助稳定这片混乱的区域。

      而季临,则像一尊僵硬的石像,靠在远处的墙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让开!”德米特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推开病房门。

      他的闯入让里面的医护人员吓了一跳。季睢言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手下疏导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只是冷静地陈述:“急性神经毒性反应,伴有精神图景震荡。我正在尝试稳定。”

      德米特里冲到床边,想碰触谢葵,却又怕加剧他的痛苦,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眼白此刻猩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蚀骨的恐惧,还有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无助。他猛地转头,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首先刮过季临:“你对他做了什么?!”

      季临被这充满杀意的质问激得眉头一拧,但破天荒地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别开了脸,生硬地说:“不知道,我进来时,他已经这样了。”

      德米特里的目光又猛地钉在床头柜那空了的药剂瓶上——“清源Ⅲ型”。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谢葵瞒着他外出受伤,然后……然后竟然用了这种未经验证的毒药!

      “为什么……”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声音嘶哑,庞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几乎要跪倒在床边,“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总是要拿自己冒险……”

      这时,在季睢言的强行疏导下,谢葵的抽搐渐渐平息,仪器刺耳的警报声也转为相对平稳的节奏。他极其虚弱地睁开了一条眼缝,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德米特里痛苦扭曲的脸上。

      “……德……米……”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

      德米特里立刻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他。

      “……东西……在……我……口袋……”谢葵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断断续续地说,“……议会……靠你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些该死的计划和责任!

      德米特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手,从谢葵制服内袋里,摸出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盘感到一阵荒谬和气愤。

      “笨蛋……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德米特里将额头抵在谢葵没有插管的那只冰凉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终于失控地砸落下来,混合着手臂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谁在乎这些破玩意儿!我只要你活着!你听见没有!我只要你活着!”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呜咽的重复着这句话,强大的首席哨兵在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谢葵看着他,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疲惫地重新闭上眼。

      季睢言完成了初步稳定,收回手,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他示意医护人员可以继续进行后续治疗,然后走到德米特里身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诺维科夫主席,谢长官需要绝对安静。你的情绪波动会严重影响他的恢复。”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德米特里血流不止的手臂,“而且,你的伤需要重新处理。”

      德米特里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瞪着季睢言,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虎。但当他看到季睢言眼中那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静时,那股暴戾的气息竟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季睢言是对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和血,小心翼翼地给谢葵掖了掖被角,然后站起身。他又变成了那个令人畏惧的首席“净化者”,只是声音沙哑得厉害:“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谢葵,才转身大步离开病房,去找医生处理伤口。经过依旧靠在墙边的季临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看他,却丢下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谢了。”

      季临看着德米特里离开的背影,又看向病床上生死不明的谢葵,最后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季睢言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低声骂了句什么,也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病房里暂时恢复了平静。季睢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塔内永恒不变的人造夜景。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谢葵的这次险棋,不仅撕开了德米特里最深的恐惧,也将他们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旋涡中心。议会,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季睢言的个人通讯器轻微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向导学院发来的正式通知:

      【季睢言助理,请于明日上午九点,至议会监察科办公室,就‘清源Ⅲ型’试验药物非规范使用事件,配合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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