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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未说的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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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落日把病房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沈安正靠在床头看沈叙替他擦手。
沈叙的动作比从前更轻了，指腹蘸着温水，顺着他枯瘦的手腕慢慢摩挲，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他的袖口挽着，露出的小臂比上次沈安见时又细了一圈，颧骨也愈发突出，原本总是打理得整齐的头发，此刻软塌塌地贴在额前，遮不住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青黑。这些天他几乎是连轴转，白天守在病房里喂饭、擦身、记医嘱，晚上就蜷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稍有动静就惊醒，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爬了一层又一层。
“今天好像比昨天暖和点。”沈叙的声音带着刻意放柔的调子，指尖擦过沈安手背凸起的骨节时，微微顿了顿，又很快掩饰过去，“护工说下午可以推你去楼下花园转一圈，你要是有力气，咱们去晒晒太阳？”
沈安没应声，只是静静看着他。阳光落在沈叙的发顶，挑出几缕泛白的发丝，刺得他眼睛发酸。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垮了，医生昨天和沈叙在走廊里谈话时，他隐约听见了“无力回天”“保守治疗”“减轻痛苦”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可沈叙从来没在他面前流露过半分绝望，每天依旧笑着说“医生夸你恢复得好”，依旧变着花样给他熬那些他早已尝不出味道的粥，依旧在他半夜疼得睡不着时，把他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反复说“哥在，不疼了”。
沈叙擦完手，把毛巾叠好放在盆里，又转身去整理床头柜上的药瓶。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盒堆得满满当当，他却总能准确找到该吃的那几种，连剂量都不会错。沈安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哥。”
沈叙立刻回头，眼底瞬间堆满温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安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攥住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布料的纹理蹭过指尖，带来一点微弱的触感。他沉默了几秒，像是攒了很久的力气，才终于把那句话问出口，“哥，要是我不是你弟弟……你会爱我吗？”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沈叙的动作僵在原地，手里的药瓶“哐当”一声撞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却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眼底的温柔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翻涌出慌乱、无措，还有一丝沈安看不懂的隐忍。他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怔怔地看着沈安，眼神复杂得像揉碎的落日。
沈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荒唐，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弟，无论如何沈叙都一直是他的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知道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不敢说出口的情愫，像疯长的藤蔓，终于挣脱了束缚，蔓延开来。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对沈叙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是那年暴雨夜，沈叙把他护在身后，自己淋得浑身湿透却还笑着说“别怕”时；是他高考失利躲在房间里哭，沈叙默默陪他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带着他去看日出时；是他第一次胃痛，沈叙背着他跑三站地去医院，喘着气却还安慰他“马上就到”时——那些瞬间里的沈叙，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里，成了他无法言说的秘密。
过了很久，沈叙才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和他平视。他的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快要哭了，却还是伸手，轻轻抚上沈安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带着一丝颤抖。“傻小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就是想知道。”沈安的眼眶热了，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要是没有‘弟弟’这个身份，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别人？”
沈叙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忽然伸出手，把沈安紧紧搂在怀里，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沈安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能听到他压抑的呜咽声，还有落在他颈窝处的、滚烫的眼泪。
“会。”沈叙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从很早以前，就会。”
沈安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瞬间决堤。他伸手抱住沈叙的后背，攥着他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些藏了多年的委屈、不安和爱恋，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他埋在沈叙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把这些天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哭了出来。
沈叙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心疼。他其实早就知道沈安的心思，也早就明白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早就超出了兄长的感情。可他不敢说，他怕吓到沈安，怕破坏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更怕自己给不了沈安一个未来。直到此刻，看着怀里日渐消瘦的人，他才知道自己的隐忍有多可笑——他连留住沈安的生命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去顾虑那些世俗的眼光？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病房里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沈叙抱着沈安，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平息，才轻轻推开他，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又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悲伤。
“安安……”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描摹着沈安的眉眼，“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沈安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慢慢牵起了嘴角。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此刻，被沈叙这样爱着，他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
“哥，”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沈叙的脸，指尖蹭过他眼底的乌青，“要是……要是有下辈子，我不想做你弟弟了。”
沈叙的眼眶又红了，他握住沈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用力点了点头：“好。下辈子，我去找你，不做兄弟，就做……能一直陪着你的人。”
沈安笑了，笑得很轻，却很满足。他靠在沈叙的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窗外的落日最后洒进来一缕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暖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也许，这样就够了。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终于听到了那句藏了多年的“我爱你”。
至少，他们还有下辈子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