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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牢房里面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宁禾被猫头鹰守卫用爪子钳着,沿着阴暗的通道往前走。两旁牢房里偶尔传来压抑的喘息或模糊的低语,他都一一略过,不敢细看。

      猫头鹰守卫把他带入了通道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

      “进去吧。”

      守卫的声音毫无温度。宁禾被推了进去,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接着落锁,一气呵成,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宁禾下意识地扑到门前,他的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有些担忧的问道:“我……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审完离开?”

      左边那只猫头鹰回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光,语气带着不耐烦:“老实一点,别耍花样,就审得快一点。”

      “那……那执政官大人什么时候来审我?”宁禾鼓起勇气又问。

      这次,猫头鹰明显被惹恼了,他甩了甩爪子,斥道:“废什么话!执政官日理万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等着吧!”

      这一等,就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深夜,也可能是凌晨。

      牢房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高处一个小小的透气孔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对于依靠光线变化感知时间的苔藓来说,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让他无法准确判断时辰。

      但宁禾并没有焦虑或睡着,他只是静静地待在角落,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水分的流失,耐心等待着。

      作为苔藓,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终于,牢门再次哐啷作响,被打开了。来的不是之前那两只猫头鹰,换成了另外两名目光同样锐利的守卫。

      可能已经换班了,宁禾粗略判断,现在应该过了午夜。

      他被带进了一间审讯室。房间比牢房宽敞些,但依旧压抑。

      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后面坐着一位记录官,而主审的位置空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似的味道,试图掩盖什么,却更显刻意。

      记录官头也不抬,例行公事地开始询问:

      “姓名。”

      “宁禾。”

      “年龄。”

      “22。”

      “品种。”

      “苔藓。”

      记录官书写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飞快地瞥了宁禾一眼,眼神里面带着不可置信。

      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竟然会有不知死活的人闯进属于空域联盟执政官的城堡,还是块苔藓!

      接着,记录官问到了关键问题:“你为什么擅自闯入空域联盟的执政官城堡领地?”

      宁禾的声音很低:“要死了……”

      记录官没听清,皱起眉,声音带着凶狠:“说大声点!为什么闯入?”

      宁禾深吸一口气,稍微提高了音量,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条理清晰:“靠近城堡后面围墙里面,有一块青石板,上面的苔藓……要干死了。”

      记录官记录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眼神里透出一丝了然,像是想起了那块特定青石板的来历,但并未多言,只是继续问道:“然后呢?你进去做了什么?”

      “我……我每天去给它浇点水,保持湿润,不然它会干死的。”宁禾老实地回答。

      “只是浇水?”记录管又问道。

      宁禾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还摸了摸它”

      之后记录官又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宁禾的父母、来自哪个区域等等。宁禾一一作答,感觉这些问题似乎并未触及核心。

      审问结束后,他又被带回了那间阴冷的牢房。

      虽然依旧被关着,但宁禾隐约感觉到,这次审问过后,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押送他的守卫动作依旧机械,却少了些许之前的粗暴。也许……也许那位执政官在听取汇报后,态度会有所松动?尽管他看起来依然是那样威严、不容侵犯,但至少,他知道了自己并非怀有恶意。

      宁禾蜷缩在角落,重新开始了他漫长的、耐心的等待。

      但是长时间的等待和精神的紧绷,最终还是让宁禾抵挡不住疲惫,在牢房冰冷的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苔藓的睡眠很浅,更像是意识的一种低功耗休眠,所以当牢房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清晰的响动时,他立刻就惊醒了过来。

      光线从门外透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猫头鹰轮廓,是这几天经常见到的守卫之一。

      “出来吧,你可以走了。”猫头鹰守卫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以走了?宁禾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迟疑地挪动身体,慢慢从角落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他被猫头鹰守卫带着,沿着曲折的通道往外走。

      当终于走出城堡主体建筑,踏入外围庭院时,久违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带来一种近乎灼热的温暖。

      宁禾本能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这光与热,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城堡内部结构复杂,回廊交错,如果没有守卫引路,他这块小苔藓肯定会迷失在其中。他被沉默地牵引着,一路无话。

      终于,来到了那座高大的城堡大门前。守卫停下脚步,简短地说:“好了。”

      门外就是相对自由的世界。

      宁禾心中涌起一股逃脱升天的庆幸,但就在他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想起了那块青石板上的兄弟。

      他猛地刹住,转身用手抓住猫头鹰守卫的衣服,急切地、带着最后的恳求道:

      “劳驾……大人,拜托你们,能不能……偶尔照顾一下那块苔藓?就……就洒一点点水就好,不会很麻烦的……”

      猫头鹰守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请求惹恼了,他猛地一甩腿,挣开了宁禾,语气带着十足的嫌弃,扔下了两个字:

      “有病!”

      宁禾被这毫不客气的斥骂弄得怔了一下,看着守卫转身走回城堡,沉重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他独自留在城堡外,愣了一会儿。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他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被骂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他骂我了。他回应我了,虽然是不好的话。按常理来说,如果完全不想理会,根本不会回答才对。

      不然,我岂不是白白挨了这句骂?

      这么一想,宁禾心里那点委屈似乎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平衡点,甚至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堡,然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但比来时轻松了许多地,挪动着自己绿色的身躯,离开了这片属于天空统治者的领地。

      城堡之内,宫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正在着手翻看手里面关于近期D区异变者发生暴乱的详细报告。虽然上级部门已经运用强力的手段暂时压制了下去,但是舆论仍未消散还呈现着愈演愈烈的形势。

      宫羽紧绷着唇,下颌轮廓分明,看不出情绪。

      白觉斜倚在对面的座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的盯着宫羽,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执政官大人,下面报上来,昨天那个没长眼睛的小苔藓今天给放了。我还以为,您会亲自去审讯室见一见那个小苔藓呢?”

      宫羽反动文件的手指没有停顿,他的眼皮也没有抬起,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

      “一个微不足道的苔藓异变者而已,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亲自去审讯。”

      白觉盯着宫羽看了很久,试图从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具下找出一丝裂痕。很可惜,宫羽神色依旧。

      白觉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眸色暗沉,深不见底,话锋一转:

      “当然了,一个下等的植物异变者,能翻起什么浪花。”他顿了顿,身体前倾,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试探,“不过,执政官大人,这些低等的异变者最近还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D区那边,最近可频繁爆出街头游行,抗议我们这些肉食阶级统治者断层掌握资源,垄断政权……我收到风声,据说还有人类在背后出谋划策。这局面,可真是不好办了。”

      宫羽终于从文件里面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白觉,鼻腔里面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

      “哼,不好办?你白觉还会有不好办的事情吗?”他的语气带着嘲讽,随即斩钉截铁道,“把那几个带头抗议的异变者统统抓起来,找个由头,从严处置,杀鸡儆猴。在从D区的异变者里面,调几个乖顺听话的草本异变者到C区或者B区过来打杂,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也让他们背后的人看看,‘顺从’是有好处的。这样一来分化瓦解,软硬兼施,你看还会有那么多不知死活的人跟着抗议吗?

      帝国疆域分明,登记森严。四个区域,分别是地位最高的执政区域,由狮,虎,鹰等顶级掠食者统治的A区;由大型掠食者与猛禽构成的军事和政治精英,以及狐,蛛或是少部分植物构成的资本与商业巨头统治的B区统治阶层。

      由犬,马,猴,鸟等构成的C区中坚阶层还有数量最为庞大,由植物和昆虫构成的D区基石阶层。

      而白觉却是黑白两道通吃,他的异种是白鸥,并非最顶级的掠食者。但他的父母皆是A区权贵,加上他本人手段狠戾果决,势力在C区和A区均是遍布,所以处理起这种底层异变者的暴乱经验老道,从不手软。

      白觉听完宫羽这番冷酷的策略,拍了拍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赞赏道:“宫羽,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清醒,还要有手段。看来当初选择与你合作,我没看错人。”

      宫羽重新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在那一份文件上,从喉咙里面清晰的发出一声回应,“彼此彼此而已”

      而他们嘴里面的,低等异变者宁禾,正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他那间小小的工作室。他顺手把挂在门把手上那块“暂停营业”的木牌子翻了个面,露出了“正常营业”的标识。

      他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从一所异变者大学毕业之后,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租下了这个角落,成立了一间小小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面,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椅子上随意的搭着那件旧外套,还是原来的位置。看来他那位水仙花母亲这几天没有过来探望。

      这让他的心里面稍稍的松了口气,但是又泛起了难以言喻的心酸。

      不被父母期望的苔藓,开了一间无人问津的心理咨询室。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无人问津。

      “请…请问,有人吗?”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宁禾循声望去,看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士站在咨询室门口,神情紧张的往里面张望,显然她并没有发现被衣服遮掩住的小苔藓。

      宁禾听到声音迅速弹起,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对方似乎被突然起身的宁禾吓到了,她猛地倒退了几步,纤细的手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脸色有些发白。

      “抱歉”宁禾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歉意,他笑了笑,道“我刚刚在补觉”

      那位女士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有些瑟缩的想要后退。不难看出来,她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选了一间最偏僻,最不起眼,看起来人最少的心理咨询室。

      “没…没关系,是我太冒失了。”她低声说,声音依旧很小,“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不太熟悉。”

      “没关系的,完全理解,欢迎您,请随意坐,你觉得哪个位置舒服就坐哪里。”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目光在几个座位里面来回穿梭,最终选择了最里面,背靠墙壁的一张单人沙发。她身体坐的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局促。

      宁禾引她入座,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他看了看对方衣服上的标,“含羞草”,怪不得。

      他很自然的坐到了含羞草的对面,倒了杯水,顺手推了过去。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您,小姐?”

      “我姓叶,叶小双”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蝇闻。

      “好的,叶小双女士”宁禾在笔记本上写了对方的名字,

      “我可以这样子称呼您吗?

      叶小双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禾将笔记本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递给了她一张保密协议,语气平和,语速放缓:

      “嗯,你可以直接叫我宁禾,谢谢你今天能来。在接下来的50分钟里,这个空间是属于你的。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或者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都可以。由你来决定我们今天谈什么,或者不谈什么。这是保密协议,你可以相信我,今天我们的对话包括你的信息都不会被第三个人所知道。”

      叶小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很大力气。

      她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塌陷下去,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声音从指缝间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丝哽咽,“我就是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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