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委屈 ...
-
星穹军事指挥学院的庞大，在郁知正式开始校园生活后，有了更具体的体现。
“扶持计划”吸纳的新生并非集中于一个专业，而是根据之前的评估，分散到了星穹各个不同的院系。
根据之前郁知在帝星综合学院的研习方向，他被分配到了“星际生态应用”专业，在本届扶持生中，只有他一人是这个专业的。
在那些专为扶持生开设的公共过渡课程上，他还能见到几张同样带着些许茫然和拘谨的熟面孔，彼此点头之交。
可一旦进入专业相关的课堂，他便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周围的同学穿着笔挺的银白制服，彼此间早已形成默契的圈子。他们交流时使用的缩写、代号，以及对基础概念那种理所当然的熟悉程度，都让郁知感到一种无形的隔阂。
即使郁知现如今也已经换上了新的制服，扶持计划的新生制服与本院学生的不尽相同，但也相差不多。
只是在那些学生眼中，这个穿着同样银白色制服的Omega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过于不起眼，甚至有些怯懦。
有些长的黑发和厚重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过分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唇。他看起来太年轻太纤细了，周身散发着一种天真的稚气，让一些Alpha本能地多看一眼，却又因他过于沉寂的气场而失去兴趣。
郁知以前在帝星综合学院也上过这门《军事理论概述》的公共课，但星穹的授课内容更加深入，偏向于实际应用。
教授也并非照本宣科不再逐字逐句解释基础概念，而是大量引用了近五十年的经典战例进行推演分析。郁知在帝星综合学院接触的那点历史知识，在这里显得苍白无力。
高强度的课程之外，郁知只能在用餐时间获得片刻的喘息。
星穹对于学生向来慷慨，用餐补贴就是众多学生福利的其中一项，哪怕这里的学生大多完全不需要这样的补贴。但是对于家境普通、在帝星也习惯了标准营养餐的郁知来说，这可谓是实打实的福利。
星穹的食堂每天都会供应来自不同星系的特色料理，郁知脑中众多令他焦虑苦闷的烦恼里，“今天吃什么”大概是唯一一个甜蜜的烦恼。品尝不同窗口的食物是他枯燥紧张的学业中，一点小小的消遣和慰藉。
今天，他选了一份据说是来自某个农业星球的炖菜，汤汁浓郁，搭配着松软的面包，他嗅了嗅食物的香气，眼睛微亮。
黑发omega小口吃着炖菜，热气氤氲中，他摘下了眼镜放在一旁，露出完整的脸庞。
这是一张相当秀丽的脸，浅色剔透的眼睛如清泉浸润过的琥珀，长长的睫毛轻颤，让那双眼莫名带上了一种引人探寻的脆弱美感。因为专心品尝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脸颊让他像只柔软的仓鼠。
食物的美好滋味引得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在他身上驻足、略带惊艳和探寻的目光。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郁知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同样穿着扶持生标识制服的Omega男生，他端着餐盘站在桌旁，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郁知闻声抬头，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戴上眼镜：“啊，没有，请坐。”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拘谨地坐直了身体。
镜片立刻又给他的五官蒙上一层朦胧，但近距离看，那份乖巧腼腆更加明显。他推眼镜时纤细白皙的手指，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耳尖，以及身上那缕极淡的、带着像是某种草木的清新信息素，都让林晓心生好感以及一丝隐秘的保护欲。
“谢谢。”Omega男生在他对面坐下，“我叫林晓，是医疗方向的扶持生。我看你好像也是扶持生？之前公共课上好像见过你。”
“嗯，我叫郁知，‘星际生态应用’方向。”郁知老实地回答。遇到态度如此友善还同为扶持生的同学，他心里多了两分亲切。
林晓性格开朗，很会找话题，两人聊起食堂的菜品，郁知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这个炖菜很好吃，里面用的根茎植物很新鲜，保留了原味……”说到食物他的眼睛弯成柔软的弧度，那瞬间流露出的、对植物本能的关注和喜爱，让他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
林晓看着他，心想这个Omega真是意外的可爱，顺势，他约了郁知下次一起去尝试别的窗口。
郁知自然没有拒绝，这是还他进入星穹以来第一次和同学进行如此愉快的交流，难得的，他终于对未来在星穹的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午休时间的惬意和交到新朋友的喜悦很快就被下午的专业基础课冲散。
这堂专业课是与星穹本院生一起上的。实践环节，要求他们用精神力引导微弱的能量流，点亮特定的感应水晶。这对于之前鲜少接触此类训练的郁知来说，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星穹的学生们大多能轻松完成，水晶亮起稳定柔和的光芒。
轮到郁知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能量流，却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精神力如同散沙，更别说周围几个学生略带审视意味的视线，更加刺的他难以引导精神力，根本无法有效凝聚。
最终感应水晶只是微弱地闪烁了几下，便迅速黯淡下去，甚至不如旁边同学随手演示时的一半亮度和持久度。
教授没什么表情地记录着数据，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没有人出声嘲讽，但这种无声的评判更让人难堪。郁知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没有人打他，脸上却好像生出了火辣辣的疼。
课后，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星穹的公共图书馆。智能检索系统根据他的课程，推荐了厚厚一摞参考书。他借了两本最基础的导论回到宿舍，翻开一看，里面复杂的公式和能量运行模型依旧如同天书。他强迫自己看了几页，只觉得头晕目眩，理解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困难增加的程度。
傍晚，他独自在宿舍区旁的小径上散步，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夕阳给冷硬的金属建筑镀上了一层暖色，但依旧驱不散那股无形的肃穆和压力。
他看到三三两两的星穹学生从实训场回来，穿着沾了些许灰尘的制服，讨论着刚才的对抗演练，眼神明亮，充满活力。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他无法融入的风景。
回到那间安静得过分的宿舍，郁知打开光脑，看着下周繁复的课表，即便许多课挂着“导论”、“基础”、“入门”的字样，也足以让他心头沉重。
他点开《微观粒子基础》的预习材料，密密麻麻的概念和粒子交互图示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在帝星综合学院时，郁知还能向同学请教，或者去请教还算相熟的导师。但在这里，他连一个可以讨论的同专业对象都没有。
他走到小阳台，望着远处那片在夜色中只能看到轮廓的景观植物区，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星穹特有的似金属质感的微冷能量场气息，他只觉得窒息。
他果然……还是不行。就算侥幸得到了机会，自身的平庸和环境的巨大差异，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早知道……当时还不如不提交申请表了……
就在这时，光脑轻轻震动。
【褚闻殊学长】：郁知，入学第一周，感觉还适应吗？如果遇到困难，不要一个人硬撑。
看着这条仿佛能洞察他困境的信息，郁知鼻尖一酸，一下落下泪来。
人似乎都是这样，没有人在意时好像一个人也可以咽下所有委屈，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关心，情绪就像打开了一个缺口，强烈的倾诉欲涌上心头，他想告诉学长课程有多难，自己有多格格不入，有多孤独和无助。
可是他的手指在光屏上悬停了很久，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终，他只是努力克制着情绪，回复了一句：
【郁知】：谢谢学长关心。课程是有些难，不过我会努力看看书的。
他不想显得太没用，不想这么快就寻求帮助，或者说，他害怕暴露自己全部的狼狈，也害怕被看不起。
信息发送成功。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觉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就在郁知发送完信息，正沉浸在自我否定的低落情绪中时，手中的光脑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振动，屏幕亮起——竟是【褚闻殊学长】发来的全息通话请求！
郁知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紧。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指尖却因为紧张而颤抖，慌乱中竟不小心点在了绿色的接通键上。
“嗡——”一声轻响，一道淡蓝色的光幕自光脑投射而出，瞬间在他面前形成了褚闻殊清晰的半身影像。
褚闻殊似乎刚结束某些事务，那头如同月华凝铸的银色短发，每一缕都透着冷冽的光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与他身上那件银白首席制服完美相融。那双看向光幕的银灰眼眸，如同蕴藏着星辰漩涡，平静时显得疏离而高贵，带着一种无机质的非人感，此刻却微微敛起，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然而，即便隔着光幕，那种属于绝对强者的无形压迫感依然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只是被他刻意收敛，化作了令人心安的沉稳气场。
当他看清通讯另一端的郁知时，温和的神情微微一顿。
郁知根本来不及掩饰。
他忘了戴上眼镜，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对方视线下。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眼眶周围还泛着明显的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底氤氲着一层未散的水光，在宿舍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可怜，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无家可归的雏鸟。
“……学、学长！”郁知慌忙移开眼，想避开对方的视线，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一丝哽咽后的沙哑。
褚闻殊的目光在他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但脸上关切的神情仍无可挑剔，语气愈发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郁知？”他微微偏头，银发随着动作流淌过一道冷光，“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没有！只是……有点累了。”郁知下意识否认，抬手想揉眼睛，又觉得这样更像是欲盖弥彰，手僵在半空，更显得窘迫可怜了。
“是吗？”褚闻殊的声音依旧温柔，仿佛怕吓到屏幕那头的黑发omega，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轻易看穿他拙劣的表演，“但我感觉，你似乎不太开心。”
他顿了顿，用一种更缓、更令人放松的语调说道，“我记得你刚才的信息里提到课程有些难。是下午的课程……不太顺利？”
他没有直接逼问，而是提供了一个具体的、郁知刚刚自己提及过的方向。
郁知的心防被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他抿了抿唇，手指揪紧了衣角，低低地“嗯”了一声。
“能跟我说说吗？”褚闻殊的声音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光幕另一端无助胆小的Omega，仿佛对方是他此刻唯一的关注点，“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一些。而且，作为学长，我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议。”
郁知内心挣扎着，倾诉的欲/望逐渐占据上风。他抬起头，撞入光幕中那双深邃却不显凌厉的双眸，此刻盛满了无比真诚的理解和包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和倾诉。
“……是《能量场基础感知》课……”他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那份“关怀”的诱惑，声音细小，带着委屈，“实践环节……要用精神力引导能量流……我……我完全做不到……”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似乎就容易了一些。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课堂上的窘境，如何努力也无法凝聚精神力，如何在水晶测试中表现糟糕，如何感受到周围那些无声的评判……
“他们……好像都很轻松……只有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份自我怀疑几乎要将他淹没，“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里？”
他看着褚闻殊，湿漉漉的眼睛装满了迷茫和伤心。
“怎么会。”褚闻殊的声音沉稳而肯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的话语便是真理，“能量场感知和精神力引导并非一蹴而就，星穹本院的学生大多有基础。你之前缺乏系统训练，一时跟不上是正常的，这绝不代表你不适合。”
他看着郁知依旧低垂的脑袋，语气柔和，带着明确的指向性：“看来是方法上遇到了一些障碍，需要有人帮你梳理一下。”
郁知抬起头，那双含着水光的浅色眼眸里，希冀的光芒更亮了些：“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褚闻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让他俊美如神祇的面容多了几分亲和，在全息影像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可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做一些基础的引导练习。正好我明天下午这个时间有空，训练馆C区7号精神感应室通常很安静，适合初学者。”
郁知心脏砰砰直跳。他当然想提高，他不想下一次实践课再那样丢脸。可是……麻烦这位如同云端之人的学院首席做这种基础辅导……
“会不会……太占用学长的时间了？”他犹豫着，内心又是感激又是忐忑。
“当然不会。帮助你适应星穹的节奏，也是作为学长的责任之一。”褚闻殊的回答带着笃定，“而且，看到你因为这点困难而沮丧，我也无法坐视不理。”
他的话像温暖的泉水，包裹了郁知冰冷不安的心。再推辞，仿佛就是一种辜负。
他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全息影像中那张带笑的完美脸庞，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清晰：“……好。谢谢学长。”
“嗯。”褚闻殊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却在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猎手锁定猎物后的餍足，“那说好了，明天下午三点，训练馆C区7号感应室见。”
“好……”
结束通话，光幕消散。郁知摸着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心情复杂难言，没有想到在最想要放弃的时刻，会有这般身处高位的人愿意帮助他，该怎么感谢学长呢……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令他头疼的《能量场基础感知导论》，第一次觉得，这些晦涩的文字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绝望了。
而另一端，褚闻殊关闭通讯，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全息影像中，那双含着泪光、剔透如蜜糖的眼睛，以及那带着鼻音的、软糯的求助声，仿佛还在眼前耳边回响。
比他预想的……还要动人，还要令人……渴望。
脑中又萦绕而过白色风信子的甜香，他难以想象，若是将那具纤细柔软的身体禁锢在怀中，omega孱弱的臂膀根本无法拒绝enigma钢铁般的怀抱，他可以用齿尖抵住那脆弱的腺体，彻底占有、标记，品尝到最原始、最浓郁的信息素源头，该是何等极致的饕餮盛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