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花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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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码头。
深夜，海风习习。
布托和布加站在瞭望塔底的无人处，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上泛起阵阵浪花。
布加比布托站得稍微靠后一些，他看着少主的背影，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少主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大海。
那里面有他的族群、他的愿望、他的重担、他的父母……
或许，少主就是在想这些吧。
布加默默想到。
——今天早些时候，主君要他安排自己尽快潜入莱恩家族。
布加应了下来，但同时也表示，这事急不得。
主君也同意。他知道，虽然他们做了准备，但还需细细谋划。
于是，布加抓住机会，顺坡下驴地说道：“那之后我去谋划，横竖今天下午您不用操心。您看，昨夜几乎一宿没睡，要不然……还是去补个觉吧？”
布托：“……”
布托无法，左右也没有其他事情，于是一下午他都躺在床上。
当然，躺是躺了，睡着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大早，他亲耳听到了母亲遇害的全程，那种感觉……不亚于当时亲眼见到被泡在了皇家博物馆、福尔马林液里的母亲。
——布托那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于是直到他回到望海里，才堪堪发觉，在西大陆上的时候，潘叔和达叔都想靠他近一些。
就好像西大陆上的那些群居动物，如果一只小兽失去了庇护他的亲兽，另一只亲兽又不在身边，那其他成兽就可能会主动靠近它，以让它来寻求一点温暖。
布托当时想明白这一点后，理解了潘叔和达叔的好意，却并没有接受。
后来，父亲和布尼也走了。偌大的望海里，他们只留了他一个。
潘叔和达叔再次试图靠近他，但他还是拒绝了——就像是昨天夜里，他拒绝加叔一样。
他给加叔留了一个麻雀尾巴，给潘叔和达叔留了一扇关上的珊瑚房门。
布托顿了一下。
——现在，加叔也还在试图靠近他。他从刚才就感觉到了。
布托突然不易察觉地微微抬了一下嘴角。
就好像突然之间，他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他发现，虽然他在望海里没有了亲鱼，却又有了布潘、布达和布加，甚至，还有了一位远在金斯分支的师父。
他本来以为，在母亲和父亲接连故去之后，他需要一鱼承担所有。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会。
母亲说，失去的一些东西，可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所以刚才，布托其实是在想，虽然他的父母兄弟不可能回来了，但他们给予过自己的关照，好像是回来了。
***
五天之后，画师布加借着给莱恩家族送画的机会，请求莱恩家族给自己的表侄一个工作。
蒂姆·莱恩略微有些惊讶：“你的表侄？”
他审视般地看了一眼布托，随后就不着调地咧起了嘴，给自己的脸上挂了一副十分不庄重的笑：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去问我的父亲。”
“但是吧……”蒂姆摸着下巴，寻思道，“我看着你这个表侄的模样也还可以，或许……”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眯了起来，继续审视地看着布托，脸上不着调的笑容更甚：“布加先生问问我妹妹，或许也行。”
布托：“……”
布加：“……”
蒂姆·莱恩是莱恩家族的二公子。平时就不学无术欺师灭祖，现在正在被他的父亲和哥哥关在家里，勒令他多读读书，多写写字，培养一些高雅的情操，不要整天在外面招猫逗狗。
布托心里面轻蔑的笑声都快绷不住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才知道这人有多么的朽木不可雕也。
——问问她妹妹？这几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妹妹是在明目张胆地喜欢的异性。
这对于一个在西大陆上还未出嫁的女人来说，是致命的。
“蒂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显然也听到了小儿子的话，“你在说什么？没事就回自己的屋里待着去！”
蒂姆挑了一下眉毛，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来人是伊万·莱恩，莱恩家族的大儿子，蒂姆·莱恩的亲哥哥。
伊万从楼上走下来，眉眼中显出些许愠色。
他看上去比小儿子要顺眼多了。身姿站得笔直，衣服上也没有多余的褶皱，此刻正在离布托和布加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准备给这位与家族合作得还算愉快的画师、和他的远房表侄道歉。
只不过……
布托看到伊万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瞬间的疑惑与阴沉。
布托在心里笑了一下。
——他就是要伊万怀疑。
因为他是顶着一张和洛迪比较相似、和洛娜更加相似的脸，出现在莱恩家族的。
“哎！”蒂姆依旧在摸着下巴，有些一惊一乍的，“布加先生，你这个侄子以前在哪里高就啊？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哦，他啊，”布加状似不经意地解释，“他以前在东大陆，我那个远房表姐嫁到了东大陆上。”
“布西啊，你快给大公子和二公子说说，你都会做一些什么？”
布托给这两个人类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说道：“小生家里以前是东大陆的农民，父亲早年间病逝，母亲操持家里，靠给富贵人家浆洗缝补挣钱。后来又替他们养花种树，因此，我也会一些园木之事。”
“哈，哈哈哈。”蒂姆没忍住，笑了，“小生？你还真不愧是在东大陆长大的啊，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你们东大陆的人，说话都这样吗？”
布托：“……”
“不得无礼！”伊万训斥道。
紧接着，他又转向了布托和布加：“布加先生，布西先生，请不要见怪。”
伊万又看了一眼这个布西——奇怪，他一眼看过去，和那个洛迪长得好像！
和当初那个跟在莱安娜身边的洛娜长得更像！
然而，如果多看几眼，却又觉得不像了。
伊万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眼睛。
——天知道他当初看到洛迪来家里当男仆的时候有多惊讶。
死了一个洛娜，这么快又来了一个洛迪。他当时派人去查，发现洛迪是洛娜的亲弟弟。
伊万当时就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个赔钱的玩意儿！
妹妹也不是什么好鸟！
奈何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父亲还指望她和皇室联姻，日后成为家族更强的助力，不能对她怎么样。
而蒂姆当时做的那事情……父亲也觉得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伊万心里愤愤。
如果是他，他会直接把蒂姆的腿打折，再把莱安娜锁在家里，直到她出嫁！
哪里会像老东西那么优柔寡断？
伊万面上不露声色，又看了一眼布加和布托。
——然而，人类看不出什么来，两位人鱼却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狠厉。
布托将伊万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这张脸，是个布加一起捏了三天才捏出来的。
像洛娜和洛迪吗？像，非常像。
再仔细看看，真的像他们的兄弟吗？
——好像又不像了。
布托要的就是这种模样。
即便莱恩家族真的怀疑了，找任何一个智者来鉴定，得到的结论也只能是：长得像，但应该不是兄弟。
而此时，伊万也在考虑这件事情。
——以布加和布西自己的说法，布西确实和肯特一家没什么关系。
伊万顿了顿，决定先稳住这两个人。
“布西先生，”伊万和布托说道，“您刚才说您会种花和种树，家里现在确实还缺一位园艺大师，您如果不嫌弃，请先移步小院，修剪一些园木试试看？”
蒂姆张大了嘴巴：“哥？你还真让他试啊？！”
伊万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你懂什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转过头，看到蒂姆一抬腿，坐在了桌子上。
而他旁边就是布加这次送来的那张画——那张画倒是没什么，只是一个颜色鲜艳的花瓶。
呵，花瓶。
你还真是会选啊！
花瓶可比作女人。而他的这位好弟弟，就喜欢衣着鲜艳、花枝招展的女人。
要不是父亲有明确的命令，让他在家里好好陶冶情操，不许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现在桌子上摆着的画，恐怕就是一个真的、颜色鲜艳的女人了！
伊万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没救了。
他把目光从那张画上移了开来，再次看向布加和布托，和善地说道：“先试试嘛，如果修剪出的花园父亲和母亲都喜欢，那自然是最好。”
“如果二老觉得还有待改进，布西先生那个时候再回，也不迟。”
布加听到自己的“远房表侄”有工作了，立刻千恩万谢，做足了一位为晚辈费心的长辈的模样。
而“布西”得到了莱恩家大公子的首肯，也十分高兴，当即就表示他要去花园里修剪一番，像极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市井小民。
于是，这副样子直接让蒂姆笑了出来。
伊万维持着表面上的优雅，并未做声，只是挥手叫了一位男仆过来，让他带着布托去花园。
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理念，加叔对着自己的远房表侄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给自己丢人。
送走了画师布加，又看着仆人领布西去了花园。伊万终于挥了挥手，又叫过来了另一位男仆。
这个男仆和领布西去花园的那位不一样，他看上去孔武有力，十分高大。如果抬头去看他的面容，会发现他眼角处有一道疤，直直地通到耳畔。
这个男人弯下腰，听伊万说道：“去查布西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花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