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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结盟·嫡子·嗅清风 ...

  •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一样戴着?”时隔经年,晞月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面对这散落满地的零陵香,但她显然低估了两辈子以来堆叠的恨意。
      坐在她们对面的海兰此刻也是不寒而栗,担忧地起身走向晞月:“娘娘…”
      她们都只是紧攥手中希望火苗的旅人,越过悬崖,穿过飓风,唯一的盼望是手中的火苗永不熄灭。这份恒常的希望,对后宫中的女人们来说却是最弥足珍贵的。
      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心要被撕裂多少次,才会不再受伤?

      “我有一次摔坏了镯子,里边的脏东西掉出来才知道其中的关窍。”娴妃的眸子沉得辨不出其中颜色,面容沉静如冰。
      既然她此生有机会从冷宫里走出来,那么那些躲在背后叫她蒙冤受苦的、野心勃勃卖主求荣的,她誓必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跟皇贵妃交好,既是真心,也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晞月娇美的面孔血色褪尽,远山黛眉不可抑制地蹙起,凤眼中水光盈盈,当真是柔弱得我见犹怜。
      海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朝夕相处多年,她怎会不知自己宫里这受着万千荣宠的娇娇主儿是个与世无争、干净剔透的柔软心肠?
      “娘娘,您年轻,又是圣宠不衰的。身子养一养,必定会好的,皇嗣也会怀上的…”小贵人握住贵妃的手,这才发现她们的温度是一样的冰冷。
      其实她们都知道,晞月先天就有不足,这么多年若不是在皇宫里养着,哪能支撑到今天,更逞论有喜脉?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贵妃的模样瞧起来有多让人心疼、流的泪有多热,心便是多冷。
      如懿与她交好是真心,但也有着要结盟共同对付背后那人的意思。即使跟她不能结盟,至少也不是敌对的关系。
      于情于理,她们都迟早要站在一起的。
      晞月拿帕子拭了泪,眼圈依旧红红的。她将另一只手覆在如懿的手背,轻柔而坚定地拍了拍:“靠造成别人的不幸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我不会是这其中之一。如懿,她们要付出代价的。”

      是她们,也是他们。
      娴妃只沉浸在自己成功结盟和对晞月的欣赏、心疼当中,不曾细细品味过她的这句话。
      如懿是情种,她这时候还对皇帝有着深深的爱和信赖。而要走到最后,只有成为战神。
      富察琅嬅和金玉妍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但迟早要面对的,是皇帝和太后。

      要等到如懿完全心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高晞月将会毫无保留地向她伸出手,她们会成为真正的挚友。

      黄昏的暮色像一张巨大的网,悄悄地笼罩大地。永璜下了学,照例来向晞月问安用膳。
      皇贵妃早已调整好白天因零陵香产生的郁气,正捧着一碗滋味鲜甜的红枣乌鸡汤小口饮用。
      “这汤适宜体质虚弱者用以增强抵抗力,男性体质偏热,不适合你喝。”高晞月注意到自家崽子的视线,便给他夹了几筷子蒸羊羔肉。
      往日永璜看到这道酥香得要咬掉舌头的菜时,眼睛总会放光,于是咸福宫上下都知道大阿哥最喜羊肉,小厨房也是时常备着。
      今晚不知怎的,少年无可无不可地谢过额娘后又开始埋头吃饭了。虽然他素来不是个话多的,但在晞月面前,他到底是会多说几句。
      女大十八变,估计男孩子也是这样吧。高晞月两辈子都没有养包子的经验,又是个心大的,自然不会在意他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是为何。

      用过晚膳后,永璜回到配殿温习功课。
      少年在烛光下看着密密麻麻的书本,只觉得今夜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精神。
      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台传来。
      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翻身而入,恭恭敬敬地朝少年跪下请安:“见过主人。”
      这是他生母哲妃留下的势力,在永璜满十岁后,就由着伺候哲妃的旧仆重新跟他联系,为他所用。

      宫里眼线众多,又有重兵把守,能在天子眼皮底下养出些势力可不容易。
      虽然他从未有对关于生母的印象,但那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女人,只可惜去得太早。
      永璜抬眸望向那身形魁梧刚健的黑衣人,语气淡淡:“你起来罢。”
      虽还年幼,但他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又是本朝的第一位皇子,天家之威仪不容忽视。

      少年取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颗小小的褐色香丸。
      “去查一查,这是什么。”
      这是他方才给晞月请安时,在毯子边沿的位置发现的。
      以前因为没有额娘,他是在如履薄冰的困境中成长起来的,自然早早就明白人性之恶。

      皇贵妃是个不愿卷入是非漩涡的,但无论是因治理永定河成绩卓著的高家,亦或后宫皇贵妃的高位,即使是这无双的美貌,都注定她会被许多女人紧紧盯着。
      高晞月从不用他搏宠,也不会挑拨教唆他走上歧途,除了必须应付的面子工程和基本的功课,她对永璜基本是放养的模式。
      少年望着在领命后重新与这茫茫夜色融为一体的下属,轻轻叹息:“出事都不告诉我…全天下,大概只有你真正把我当孩子。”

      开春的宴会上,皇帝给众嫔妃送了东海明珠,唯独给阿箬送了朱砂。
      皇帝查到是阿箬谋害皇族后代,如懿觉得阿箬还没有能力掀起风浪,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阿箬。
      阿箬被押往养心殿,承认自己曾经放了毒蛇谋害如懿。皇帝宠幸阿箬也只是为了帮如懿洗清冤屈,如懿知道自己住冷宫时一直受他保护,当下便也和好如初,不再心存芥蒂。
      虽然皇后在宴会上见到阿箬那不停求饶的凄厉模样时双手有些颤抖,引起了皇帝的猜疑。但兹事体大,在查到阿箬这个源头后便结束了。

      “皇上给阿箬灌了药,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娴妃娘娘在皇上的许可下亲自处置阿箬,这回没有留情面,将人送进了冷宫。”咸福宫内,高晞月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听着嬿婉打探回来的消息。
      贵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小宫女乌黑的发顶上,意味不明。
      如今宫女上位的阿箬已经倒了,是不是该让嬿婉补上了呢?虽然前途未卜,但她敢肯定,魏嬿婉会比阿箬走得更长远。
      以嬿婉的姿容和手段,区区咸福宫的宫女身份是留不住的。这样的女人,一遇风云便会有蜕变的机会。

      高晞月正有些出神,茉心却是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娘娘,偏殿的海贵人忽然要发动了!江太医被调走了,如今那里只有许太医看着!”
      诞育孩子可是走一趟鬼门关的大事。
      皇贵妃闻言,急急地起身:“快去通知皇上,本宫先去海贵人那儿看着。派人去太医院找当值的太医,若是怠慢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他们掉的!”
      她作为咸福宫的主位,有着照顾低位嫔妃们顺利诞下皇嗣的责任。那小贵人早些日子为了救出如懿,不惜牺牲腹中的孩子,服下朱砂,这一胎更是要平安降生,更是异常艰难。

      海兰深夜产下一子,身体大出血性命危急。幸好有齐太医及时赶了过来,拿出定坤丹给海兰服下,终于为她止了血,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皇帝抱着刚刚来到世上的五阿哥,欢天喜地给孩子赐名为永琪,封赏海兰为瑜嫔。海兰产子体力虚弱,无力照顾五阿哥,皇帝便委托如懿照顾。

      海兰既已封嫔,按理能当一宫主位了。但她婉拒了迁宫的恩赐,仍旧留在咸福宫。
      “你这是何必?虽然跟着我也能吃香喝辣,但总归自己当个主位更舒服不是?”偏殿内,皇贵妃坐在海兰床边,托着腮看宫女给她喂鸡丝粥。
      海兰显然已经很熟悉高晞月的傲娇脾性,知道此时应该给这娇娇顺毛,便笑道:“臣妾在咸福宫住惯了,也喜欢陪在娘娘身边。您若不赶臣妾走,臣妾往后都会在这的。”
      “也罢,日后永琪有永璜罩着,这兄弟俩也能一起搭个伴。”晞月不耐烦那小宫女笨手笨脚的动作,便直接将碗夺了过去,亲自投喂海兰。

      贵妃性子向来直率,显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海兰却是惊得直起身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您…您…”
      在她心里,娘娘一直是夜空中皎洁无暇的月光,柔和尊贵,可望而不可即。即使已经晋了嫔位,可海兰始终将自己摆得很低。
      “怎么了?很烫吗?”直球高晞月显然不知道眼前心思敏感的人又在闹哪般,她嗅到鸡丝粥清甜的味道,便就着海兰的勺子直接往自己嘴里舀了一小口。
      “好吃诶!”

      娘娘真的好坏啊。海兰下意识咬住唇,脸上的热意已经快要将她融化了。
      于是乎,向来温顺乖巧的人儿第一次用被子蒙住头,将身体转向墙边,声音细若蚊呐:“臣妾…臣妾吃饱了…”
      “哦。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了。”高直球不疑有他,当真两袖清风地走了。
      海兰攥紧被子,难得带了些气:“招惹完了就跑,小没良心的!”

      住进冷宫的阿箬上吊自杀了。因其遗体火化异常,心虚的皇后连日来心神不宁,认为是不祥之兆。
      皇帝将发妻的表现看在眼里,但富察家家大势大,一时难以撼动,便只有将此事压下不发。

      纯妃生下了六阿哥,皇后看着皇帝与纯妃其乐融融,想起了自己病亡的孩子。为了怀上孩子,皇后大量服食补药,由于服药过度,皇后流了鼻血。
      半年过去,富察琅嬅肚中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距离临盆已经不远。
      在皇后生产当晚,太后率领后宫诸嫔妃做法事为其祈福。皇后不负皇帝厚望,生下了一位皇子。

      折腾一晚上庆祝仇敌生下小包子,高晞月累得直打哈欠。
      待终于回咸福宫,已是卯时,这是皇子们要赴上书房读书的时间。
      “永璜!”不待停轿,皇贵妃便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宫的少年。

      自古以来,嫡庶虽只差一字,身份待遇却是天壤之别,也难怪富察琅嬅这个嫡子癌晚期拼死拼活也要生下皇子。
      这些年来,永璜逐渐成长为沉稳内敛的少年,他本就不会轻易将情绪表露脸上,又因着要为弟弟们做好表率的长子身份更加追逐完美。
      中宫嫡子的诞生,对他来说并不只是添了个普通弟弟那样简单。
      这是个真正有威胁的对手。

      “永璜给额娘请安。”少年逆光行礼,一举一动都端庄得无可挑剔。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晓。
      她的好大儿不开心。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但高晞月明确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皇贵妃制止了宫人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向永璜。
      待靠近了,她才清楚地看见少年眼底的血丝,显然是等了一晚上的消息。
      为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当真是爱新觉罗家男人与生俱来的野心。

      她能做什么呢?她的儿子需要什么呢?
      四目相对,永璜在等她开口。
      高晞月轻轻地抱住他,温柔的声音像四月的风:
      “从前有个小宫女跟我说,日月云雾无一留步,情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永璜,你是自由的,谁也不能绑住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如果那年,太妃也这样温柔地抱住那个不甘于四哥之后的少年,如今结果会不会不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结盟·嫡子·嗅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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