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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暗暗的窥伺 ...

  •   桂子飘香,秋风送爽

      绫罗搬来公主府已有一月有余。

      但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她觉得这个地方...很吵,吵得她心烦意乱。可当她问旁人,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动时,没有人听见,能听见的只有她。

      那在睡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异响时时刻刻折磨着她,一个月过去,竟然依旧没有消失。

      为此,李简甚至为她请来了佛师做法,可无济于事。

      她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记忆中娘亲死之前那种疯疯癫癫的模样不断出现在脑海中和梦中,她怕自己变得和娘亲一样。

      但是突然有一天,异响消失了。

      寝殿中从没如此安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独坐在榻上许久,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只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再无其他。她依旧不能平静,黑暗处似乎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盯着她,窥伺着她,无处不在。

      好几日没有睡好觉,她精神萎靡,耳边一片尖锐的轰鸣声,可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却没有消失,如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鬼魅,无时无刻不在看着她。

      “谁在装神弄鬼!”

      “出来!”

      她朝着空气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毓秀急切跑进来,“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绫罗得救般握住毓秀的手,“毓秀,你坐我旁边来。”

      毓秀犹豫片刻,不敢和她同坐,但招架不住绫罗再三要求。两人坐在床上,绫罗道:“毓秀,你仔细感受,你闭上眼睛,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可怜毓秀感受了半天,也没感受到绫罗说的那种感觉,她只好安慰:“不如奴婢再给公主熬一碗安神汤吧,公主先睡下,奴婢给您守夜。”

      绫罗摇摇头,“守夜很辛苦,你先去睡,可能是我的感觉错了。”

      她虽是这样说,可毓秀走后,她依旧觉得不安,于是起身将寝殿中的烛台全部点燃,烛光明亮,寝殿中亮堂堂的,她独自坐在床榻边,警觉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绫罗自小怕黑,少时太后曾罚她一个人跪了三天的佛堂,怕黑这个毛病越来越严重,连睡觉时都要燃着烛火。

      她裹紧被子,像是赌气一般直愣愣地盯着空旷的寝殿,可那种被窥伺的感受再没有产生,亮堂堂的屋子里一览无余。

      她渐渐困顿,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绫罗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双眼被缚,手脚被捆绑,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男人炙热的温度靠近她,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上下流连,就算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那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那种被死死注视的感觉并不好受,羞耻感蔓延全身。

      梦中她不断哭着,口中说不出话,泪无声地流。

      男人粗粝的手掌划过她的脸颊,脖颈,直到脚踝,所到之处便是烈火燎原,她战栗不断,只能哭泣。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中被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近乎窒息。

      她不断摇着头,希望他能停下。

      可粗暴的对待远远没有结束,他仿佛是一个天生的挑.逗者,不仅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还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的情绪。

      她于一片汪洋中沉溺,如溺水之人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一块浮木。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她想喊却喊不出来,于是用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究竟是谁?

      狂风吹拂,骤雨倾盆,她竟然找到了一丝丝快.意,甚至想要去主动伸手去够。强烈的耻感让她感官过于敏锐,情绪愈加起伏,她已经要开始分不清楚恐惧和欲.望。

      究竟是欲.望战胜了恐惧,还是恐惧撩.拨起了欲望。

      绫罗拼命压下心中的邪念,让自己恢复冷静。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她并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撩.拨。

      她拼命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顿时痛感一直传到耳道深处,刺痛感使她清醒,缚眼的布条脱落,手脚才束缚消失,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裴忌!”

      绫罗用力地喘息着,额头上都是汗,低头看自己才发现手脚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绑住她,没有人碰她,一切竟然都是一场梦。

      她抱紧自己的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脸红成一片,某处的湿意却骗不了人。

      她怎么能这样?

      绫罗懊恼地揉揉头发,最后逼迫自己躺下,挣扎了半天才睡着。

      一直到后半夜,烛光熹微,男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他坐在榻边,女子已然安然入睡,她刚刚仿佛陷入了梦魇,神情很痛苦,裴忌试图叫过她,却没能叫醒。

      她刚刚梦到了什么,竟然会如此痛苦,直到她醒来时口中大喊了一声“裴忌”他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竟然是她的梦魇。

      就如此怕我吗?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流动,她睡着的模样也很好看,冰肌玉骨,如花似玉,长长的睫羽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块阴翳,可以想象,这双眸子睁开时会是多么灵动灿烂。

      裴忌不是第一次在她睡梦时光顾,每一次他都会停留很久很久。

      他要将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刻进脑海中,永世不忘,他贪婪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包括恐惧,快乐,惊诧,不安在内的所有情绪,不管什么情绪,都能勾引起他心头的颤动。

      美人如花隔云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的手缓缓向她靠近,几乎就要触碰到她,只要再进一寸就能触摸到她细腻的肌肤,可裴忌不敢了,再难进一寸,他隔空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颊,嘴角扬起笑意。

      如饥似渴,他像一个在海上漂浮的人,滔滔不绝的海水不是解渴的良药,是催命的毒。

      梦中,绫罗又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目光。

      可等她一睁眼,外面已天光大亮,寝殿中空无一人。

      ——

      李简为绫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宴请全建康城适龄世家公子,要绫罗与之相看。

      可一场宴会下来她极其烦躁,李简为她挑选的驸马人选大多都是青年才俊,也有玉树临风才色俱佳之辈,可她恹恹一整日,对所有人都提不起兴趣。

      她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何雪臣。当年在凉亭中惊鸿一瞥,她记得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从头至尾只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她马上察觉出异样,自从她对何雪臣点头之后,那种熟悉的凉意便传遍她全身,宴席上歌姬乐师吹拉弹唱热闹非凡,却依旧掩盖不住这种被注视的凉意。

      绫罗顿时如坠冰窟,外面越热闹,她心就越凉。

      是谁?谁在看着她?

      令人恐惧的目光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牢笼一样将她死死困住。

      她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名字,裴忌。

      是夜,公主府的寝殿中依旧灯火通明,绫罗一直熬到了半夜,她竖着耳朵听着动静,什么都没听到,最后实在抵不住困倦睡去。

      “为何要对他笑?”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好听,在暗夜中突然响起。他站在绫罗床头,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影子。

      床榻上,少女睡得安详。

      “为何...不能爱我?”

      他的目光隐忍着浓重的情绪,压抑了一辈子的裴忌很少会有如此情绪激烈的时候,少女误打误撞地在他心中点燃一场烈火,从此烈火熊熊燃烧,经年不灭。

      他不知道怎么压制这种痴狂,这算是爱吗?他从不爱人,他只知道,自己对这个少女上了瘾。

      她当初那些阿谀奉承的谎言,什么倾慕,什么喜爱,都是骗人的,裴忌此刻却希望她能一直骗下去。

      为何让他暂时拥有,又迅速失去。

      她从未爱过他,她甚至怕他,这怕从始至终从未改变,是裴忌自欺欺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再也离不开她。

      “绫罗...”他轻声唤着她的小字,语调亲昵又缱绻。

      ——

      绫罗成婚了。

      驸马正是何雪臣,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过于相敬如宾,比起驸马这个身份,绫罗觉得两人之间更像是上下级。

      何雪臣温柔端方,是她千挑万选的驸马,也是何氏长子,是作为驸马的最佳人选。

      驸马对她不可谓不好,凡是她的吩咐,驸马无一不尽心竭力,体贴入微,哪怕是在床笫之间亦是尊重她的感受,温柔到不像话。

      成婚以后,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她曾在整个寝殿里仔仔细细搜寻过,不放过一个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曾独自在床榻上从天黑守到天亮,浓茶喝了两壶,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曾在午夜时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喊裴忌的名字,无人应答。喊完之后,致命的罪恶感几乎将她吞没,她却不死心,依旧喊了一声又一声。

      她在辗转难免的夜晚,在寝殿中来回踱步,发疯一般地想找出那只躲在暗处的鬼,始终一无所获。她开始拿笔记录,也不能算得上是记录,只是宣泄情感,猩红凌乱狰狞的字迹,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控诉什么,在烦躁什么。

      明明她应该很幸福才是,大权在握,刚刚新婚,驸马温柔,一切都是心中所想的美好日子,她在不满什么?

      那夜夜入她梦的男人几乎要将她折磨至疯,她勒令驸马未经允许不能踏足她的寝殿半步。这里有她的秘密,和另一个人的秘密。

      很快,她找到了一个契机。

      何雪臣的弟弟因为贿赂被关押,就连何雪臣也不知为何被牵连,而主办此案件的官员正是裴忌。

      绫罗手握一把匕首,径直冲到了裴府。

      阔别数月,裴府陈设如昨。和她当初日日见到的裴忌没有什么两样。

      许久未见裴忌,他给人的感觉有些陌生,绫罗一见到他时,心猛然颤了一下,她红着眼眶走进裴忌的书房。这次不是卑微的乞求,她是带着刀来的。

      泪水一颗颗落下,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想质问,想倾诉,想咒骂,到最后,她说了一句:“把雪臣放了。”

      裴忌神色淡然,眸中冰冷,他微嗤:“公主许久未来,就为了此事?”

      可能是气他冰冷的态度,可能是气他说的话,可能是她心中的怒气不知如何发泄,她箭步冲到裴忌面前,匕首直直送到了裴忌脖颈处,鲜血滴落,他的脖颈毫发未损,虎口处被她划上一道血痕。

      “你...”她红着眼。

      她真是昏了头,救驸马出来的方法有很多,李简的一句话就可以,她为何要拿着刀来找裴忌硬拼?

      裴忌看了看伤口,没管,而是抬头看向绫罗,眼神复杂,“何雪臣对公主来说很重要?”

      犹豫片刻她答:“...是。”

      “好。臣明白了。”

      “你...”她的泪水一串串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委屈的感觉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她的心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理智一半疯狂,一半想靠近一半想远离,她太怕他,更怕自己。

      “你...”为何不来找我?

      她说不出口,飞快跑了出去。

      何雪臣被放了出来,裴忌亲自接他出的大牢,回来后何雪臣激动地来向她道谢。绫罗淡淡微笑着,“没事就好。”

      再后来,裴忌像是从她生命中消失了,除了白天在朝堂上时能远远见一面,绫罗很少能见到她。

      最后,就是一碗汤药,她的好弟弟李简派来一个宫女,硬要喂她喝一碗汤药,她洒了一半,也被强灌下去一半。

      脑海中关于往事的记忆慢慢消失,弟弟,娘亲,太后,最后是裴忌。

      裴忌。

      绫罗眼前渐渐模糊,她知道是廖梅生的药起作用了,她的双目刺痛,快要看不清楚。

      那书册上狰狞凌乱的红字也渐渐模糊,她跌跌撞撞地找到那个柜子,将书册重新放在柜子上,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

      与之相反的,脑海中关于往事的记忆却越来越深刻,她与记忆中的那个自己重合,从冷宫到隆裕七年冬的记忆全部越来越明晰。

      死在自己眼前的娘亲,太后宫中度日如年的羞辱,在裴忌面前剥衣卑微地乞求,寝宫中...惹云斋中夫君温柔的抚慰,穿心巷里日复一日的甜蜜,决裂的雨夜她毫不犹豫挡剑的双手...

      绫罗看不见了,她跌跌撞撞地在寝宫中摸索,她全部想起来了,全都是欺骗,裴忌这个骗子骗了她好久,好久,都不告诉她真相。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爱她为何困她如金丝雀,恨她为何与她百般甜蜜举案齐眉?

      她摸索到门边,用力拍着门,“毓秀,毓秀!开门!”

      寂静无声,无人应答,毓秀不知去了何处,绫罗用力拍着门,突然一下,门开了。

      她往前冲,一头扎进了一个僵硬的胸膛,男人用力地将她抱住,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高大的身影整个将她笼罩,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身上冷冽的香气唤醒她的记忆。

      “夫人要去哪?”

      绫罗浑身一震。

      几乎本能地唤了声:“夫...夫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暗暗的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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