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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娘啥也不指望,也不眼馋别人,你这一去好些年,能囫囵个回来就不容易了。”

      说完还看了一眼后头,那是由一匹毛色发亮的高头骏马拉着的车。

      方才迎人时,她直盯着封季同的腿看,下来走两步都看着费劲,只怕是不中用了。

      原先因嫉妒封家产生的那些怨气,忽而就发散了。

      纵是封了将军又如何,她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谁瘸条腿能当大官的。

      高坪村迎人回村的队伍有六辆牛车,菊香婶和儿子凉根挤在海生的牛车上,一路说些有的没的,且自认为别人听不懂。

      凉根没能继承亲娘那一张碎嘴,脑子也不灵光,打心眼里觉得娘心疼自己。

      海生往后撇了一眼,襄哥儿坐在他边上,淼淼稳当地靠着车背,而菊香婶坐在正中,因一路平坦,手一直没扶住车板。

      正前方一个浅坑,就眼下的距离要避怎么也避了,海生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反倒急忙吆喝了一声,老牛会意,吊着大肚皮急走几步。

      赶车的位置没多大影响,车的后部分把人都给颠了起来。

      菊香婶既没扶也没靠,整个人直直往前栽过去,脑顶“砰”的一下磕到了车板上,疼得她大叫起来。

      “哎哟喂,这脑瓜子给我撞的。”凉根才把她扶稳,她便数落起海生:“你这车是怎么赶的?倒是看点儿道啊!”

      海生越说越来劲,专找有坑的地方走,凉根为了扶住菊香,自己也是趔趔趄趄,淼淼窝在角落看着滑稽的一幕,低起头来闷闷地笑。

      襄哥儿扯了扯海生的衣袖,低声道:“差不多得了,别一会儿真把人给颠坏了。”

      海生这才作罢,不再使坏。

      不多会儿就到了,封家院儿突然就热闹起来,原本只有封家兄弟四个,往后常在的怕是越来越多。

      海生牵牛的同时满脸艳羡的看着卫长卿的爱马,不曾想时隔两年,再次见到这马依旧那么雄姿勃发,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若不是腿不利索,怕是要上马溜上两圈。

      “我把马牵到后山上喂喂,等吃饱了再给你牵回来。”

      封季同正一瘸一拐的卸着行李,闻声应道:“去吧,晚上来家里吃饭。”

      “好嘞,我到时候带酒过来。”

      海生说完就牵着牛马走了,襄哥儿眼尾微弯的跟在后面,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郁屏到家后倒腾了快一个时辰才得空伸伸懒腰抱抱泱儿,封季同闲不住,拉了凳子坐在院里劈柴。

      老军医用药虽猛,但医术是实打实的好,封季同腿上这伤才不过半月,皮肉却都已长合。

      先前拄拐是怕伤口吃力,后面一瘸一拐也是同样的原因,只不过近两天腿只是痒,竟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

      方才院里没人的时候,他甚至半蹲着劈了两头柴,好在反应及时,怕露馅儿只能拉来凳子坐下。

      郁屏圈着泱儿拿棍子在地上画画,轻声细语耐心十足,只是在封季同看来有些美中不足,对方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可楞半天没和他说一句话。

      其实回程的路上,他俩同坐一辆马车,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才两天过去,他们两个就已经在怀念过去,那天夜里的果敢和冲动,始终是留下了祸端。

      已经是有名有分的夫夫,竟搞得跟露水情缘一样,天亮后连搭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天不够黑,又或者是没有合适的前奏,正如在县里时,郁屏看到封季同眼里的黯淡,这才抛去杂念握住了他的手。

      那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本以为做什么都是顺其自然,可每当两人距离过近,就压不住心底残存的那点羞涩。

      果然凡事都得讲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该走的流程没走完就跳去最后一步,必然祸害不断。

      总之郁屏是觉得有些抹不开,封季同三番两次想找他说话都被故意避开,他是不怕怠慢对方,总想着来日方长,过一阵子总不至于还这样。

      他这些举动搁在封季同那儿,就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了。

      对方忽冷忽冷,导致他患得患失,封季同想的最多的就是——可能那天夜里表现不太好。

      一开始郁屏让他轻一些慢一些,可他当时的脑子就跟被糊住了似的,肢体不能自控,郁屏的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

      后面就别提了……

      更过分。

      封季同心里那个悔,有种一不小心把一年存粮吃了个净的感觉。

      郁屏哪里知道他心里头的那些乱七八糟,其实他也着急,回来时看见襄哥儿和海生想处得那么自然,心里不羡慕那是假的。

      人家还都没成亲,他和封季同都已经睡了,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下午的时候,封家几个都聚在院子里闲话家常,翰音手舞足蹈地同淼淼说起在军营的所见所闻,可当淼淼问起大哥受伤的事儿,他瞬间就不吱声了。

      “大哥会好起来嘛?”

      淼淼眼巴巴的看向郁屏,那个表情明摆着只能接受好的回答。

      郁屏心想谎言也有善意的,家人终于团聚,没必要为了既定的事实而扫了兴致,总归时间长了能接受,就先瞒着吧!

      “自然能好起来,军营里有个老军医,比县里妙春堂的大夫都厉害,你大哥受的小伤,养养就好了。”

      淼淼听完心放宽不少,随即努了努鼻子说道:“那菊香婶惯爱落井下石的,今天回来的路上明里暗里说大哥腿不好了,他家凉根还全乎,怎么着,别人越不好她日子就能越过越兴旺?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心肠。”

      他才从厨房出来,应该是收拾了干草,脑袋上衣服上沾了几根,郁屏一面帮他摘一面开解:“同人攀比只会越发不知足,日子都是自己的,过得好不好也不是光凭一张嘴在说,我们觉得好就是好,听那些闲话干什么。”

      闲话,其实是最要命的。

      上一世郁屏就是活在别人的目光中,自卑、怯懦,就连努力都是在暗处,他总想着要过得比正常人还要风光,可事实上过得再好,别人眼中他还是个瘸子。

      这些话既是说给淼淼听,更是说给封季同,他希望对方能避开自己曾走过的弯路,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语和目光而放弃享受当下的生活。

      郁屏说完偷偷瞥了一眼封季同,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匆匆对视过后,又各自收回目光。

      郁屏这边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封季同苦恼的却是别的。

      临近夜饭,海生总算牵着马回来了,翰音一早在院子一角铺好了稻草,马儿吃得肚滚腰圆,也不客气,低啸几声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海生的狗一道跟了过来,闻见厨房里有荤腥味便待着不走了,蜷在桌底,等一顿好饭食。

      一张四方桌用了三代,一直摆在客厅的正中,菜上齐后,郁屏习惯性的拿出两个碗,挑出最好的供奉在台案上。

      七人一张桌还是挤了些,郁屏带着泱儿另坐一处,海生拿来的酒就他和封季同两人在喝,都说爷们儿喝了酒就要吹会儿牛,郁屏盯着看了半天,他俩聊的也都是军营里的那些事儿,期间无一句不靠谱的话。

      古代的酒不掺杂质,郁屏闻着酒香生出想喝的念头来。

      好在这个朝代还没封建到不让哥儿上桌喝酒,等淼淼下桌,郁屏便坐了上去。

      “能给我来点儿嘛?”郁屏将碗举至方桌正中,冲海生问道。

      原身滴酒不沾,酒量不知几何,但郁屏前世是喝酒的,每逢年节,爷奶都会拉着他一起喝点儿,平常不会馋酒,但也不反感。

      一小坛酒才刚开喝,里头还剩七八,郁屏问的是海生,行动的却是封季同。

      “碗给我。”

      封季同以为郁屏只是想试试味儿,所以只倒出来一点点,入嘴便没的分量。

      郁屏看着眼前只到碗底的酒,怕是晚一会儿下嘴酒都要干了。

      心里有些不悦,没走那碰碗的形式,一仰脖子都倒了进去。

      辣是辣了点,进肚还有些烧灼,不过感觉还不错。

      郁屏意犹未尽的盯着酒坛,两眼放光。

      海生见状,心想今天怕是不能够尽兴了。

      “还要?”封季同握着酒坛,试探着问。

      郁屏点点头,豪气侧露:“满上吧!”

      封季同不好酒,每次与人对酌都是恰到好处,酒气上头便不再动杯,可今日怕是忍不了了,郁屏牛饮般的喝法,直接把他带动起来。

      襄哥儿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他悄悄扯了扯海生的衣角,示意他下桌。

      然后将人拽到墙角,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大哥他们两个怪怪的,你别再跟着喝了,留他俩在这儿,我们回家再取两坛酒来。”

      海生和襄哥儿还没成亲,但已经是个耙耳朵,对于襄哥儿自然是无有不依。

      “成,一会儿你给你打掩护,不然咱爹该骂人了,就桌上这坛我还是瞒着咱爹偷拿的。”

      襄哥儿眨眨眼:“好嘞。”

      为了给俩人腾地儿,襄哥儿还把其他人给支使走的,翰音和淼淼让去蘑菇棚浇水,泱儿直接被抱走。

      夜饭吃得早,郁屏他俩酒过三巡了天才开始暗下来,有从北境回来的门户都是热闹一片,饭后的树底下坐了不少人,没说两句便相邀着去别人家凑热闹。

      白天大家都在地里忙,没时间问候从北境回来的后生,这会儿正一家家逛过去,乡亲们的热络劲儿都在此刻显现。

      高坪村统共就二三十户人家,等这些人逛到封家时,院墙看见里头的光景一览无余,面面相觑后便驻足在原地。

      当时封季同已经是不胜酒力的状态,脊背却越挺越直。

      桌正中点起了油灯,暖黄的氛围下郁屏倒像个现出原形的妖怪。

      郁屏没想到原身竟是个酒仙,怎么喝都清醒异常,看着迷迷瞪瞪、连回句话都慢半拍的封季同,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封季同……”

      被叫的人两肘撑着桌面,脑袋昏昏沉沉,好半天才抬起头。

      “嗯?”

      郁屏伸手用食指勾住他的衣袖,撑着下颚,状似迷离的看着对方。

      “你什么时候和我成亲?”

      慵懒的声线撞击耳骨,涟漪叠起。

      封季同愣了愣,脑中闪过两人为数不多的接触场景,半天过去,脸上的表情愈发变得疑惑。

      就是想不起来何时成的亲,记忆里没有大红的喜服,也没有锣鼓喧天的接亲场面,可唯独有洞房花烛夜。

      简直太奇怪了。

      封季同思索半天,陈旧的观念下认为这样太失礼数,对方都成了自己的人,可连场像样的喜宴都没办,这样传出去,作为哥儿的郁屏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为今之计只能补办。

      封季同急切地想给自家夫郎挽回颜面,昏头昏脑道:“就今天。”

      说时眼睛盯着台案上的大红盖布,猛的一个起身:“我去给你拿盖头。”

      郁屏见他眼中一片大红,顺着其视线看过去,心下一惊。

      即便是喝多了,那也不能对先人不敬,于是赶忙将人拉住。

      知道他这状态讲道理不好使,于是像骗小孩似的说道:“不用不用,盖上一会儿还得揭,太废事儿了。”

      封季同迟滞片刻,觉得挺有道理,与此同时,在沙场上练就的警觉让他感知到了院外的村民。

      “来了,他们来了。”封季同指了指身后,压低声音道。

      郁屏站在油灯旁,黑漆漆的院外什么也没见着,倒是被封季同吓得心头一跳,“谁,谁来了……”

      “嘘。”封季同神神秘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双眼炯炯,往常一本正经的脸,忽而露出几分孩子的稚气,“快躲屋里去,不然他们一会儿该过来闹了。”

      在他们这边,新人成亲都逃不过婚闹,被闹的不是新郎官,而是新娘子或者新婚哥儿,闹的轻倒没什么,就怕那种借着酒劲没轻没重的。

      封季同心里不愿让别人闹郁屏,于是这才让他进屋。

      郁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闹什么,外面哪里有人。”说完又朝外边看了一眼,心在“噗通”狂跳。

      “不对不对,你不能自己走。”封季同摁着郁屏肩头,一脸严肃,“进门以后脚不能下地,得让我抱你进去。”

      “抱……抱什……”

      郁屏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失重,天旋地转后整个人就落到了封季同怀里。

      他甚至还将自己往半空抛了抛,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能更稳妥的将自己抱住。

      “封季同,你到底要干嘛?”

      郁屏下意识里自己还是个男人,如今被人公主抱起,心下有羞又恼。眼见封季同喝的不清不楚,怕他一不留神把自己给摔了,情急之下还圈住了对方的脖子。

      转念又担心起他的腿,挣扎着想下来,“快放我下来,你的腿……不行的。”

      封季同半点不担心,老军医在给封季同缝伤口是那叫缝得一个瓷实,再者有这么些日子皮肉早长合了,哪儿能那么容易崩!

      不仅不听,还稳稳当当围着方桌走了一圈,站定后神采飞扬的跺了跺脚:“早些天就好全,崩不了。”

      郁屏痴愣愣的盯着他,“你的腿……”

      封季同以为他还不信,便又放大招,“我再给你来个扫堂腿,好好看着。”

      喝空的酒坛躺在地上,封季同想也没想,抱着郁屏就半下腰,一个利落的扫堂腿就将酒坛子踢飞出去。

      “哐啷”一声,酒坛子直接在院墙上砸了个稀碎,原本在小憩的马儿被惊得起身,愤愤的蹬着后蹄。

      墙外有人“哎呀”一声,众人也都晃过神来,他们哪里知道封家老大吃醉了酒,只以为是听墙根被发现了,一生气踢来酒瓶子赶人来着。

      “走走走,咱们这一把年纪,看人家小夫妻蜜里调油,真是臊得慌。”

      根生叔摸了把蓄长的胡须:“邓家那婆娘就爱瞎咧咧,封家侄儿这腿瞧着挺利索,哪里瘸了。”

      另有妇人接言:“她才看不得别人好,你信她那鬼话。”

      一行五六人生怕里面的不知道他们听了半天墙角,临走还聊了会儿天。

      也不知道根生叔他们到底在院外待了多久,反正精彩的部分是被观看到了,思及此,郁屏的脸瞬间红到能滴血。

      羞臊远比酒更上脸。

      封季同的心和肺都被酒给灌睡了,哪里还知道避讳人,刚展示完腿脚便向郁屏炫耀,“怎么样,我腿法还行吧?”

      行你个腿……

      郁屏暗暗咬牙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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