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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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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在上课时，萨维奇挑着他那二郎腿，嘴里含着笔，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盯着正在讲日本武士精神的吴先生，突然打断了老师高喊：“我有一个问题！”
真是粗鲁。我有些不满地想。
“哦？什么问题？”吴先生倒是没有丝毫愠色，反而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讲这个knight，它在中文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我们这里的骑士，还有一个是日本的武士。而骑士和武士都是很英勇的战士，对不对？”
“是的。”
萨维奇有些戏谑地笑了起来：“那看来中国是没有这样英武的角色咯？”
这句话一抛出，就像往平静的小湖中扔出一块石头一样，迅速在班级中掀起层层涟漪。
有的人低声讨论起来；有的人静静地看着吴先生，等着他的答复；吴先生本人，此刻却沉默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萨维奇这样也太过鲁莽，可是他的疑问是有道理的——对啊，我们有骑士，日本有武士，这不就已经代表了西方和东方吗？那中国呢？中国有什么呢……？
这时一声清亮的回答划破了嘈杂，也结束了我的胡思乱想——
“有的。中国当然也是有的。”
吴先生目光清澈，直视前方的空气，却仿佛在看着什么人：“中国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的英勇不输于任何的骑士或者武士，但他们又与骑士和武士完全不同。世人将他们称之为——‘侠’！”
“侠？”
大家都提起了兴趣，仰头盯着吴先生。
“没错，侠。”吴先生边说着边在黑板上写下这个字，“刚刚我们所说的骑士和武士都是效忠于政府的对不对？像很多故事里的骑士与公主、武士与将军……
可是在中国的侠，或者说侠客，他们都并没有效忠的对象，他们练就一身武功，云游四方，广交好友，路见不平拔刀助、事了离去藏功名。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羁绊，一手提剑，一手握酒，最是潇洒自在！”
“噢？那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嘛……”萨维奇两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吴先生，很显然是想继续听下去。
“吴先生。”我举手说，“可不可以给我们讲得再具体一些呢？”
“乐意至极，奥弗莱。”吴先生对我微笑着点头，“那不妨假设我们中的一个人就是一名小侠客……萨维奇，这个重任可以交给你吗？”
“乐意至极，先生！”萨维奇激动的拍手，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便宜这家伙了。我想。不过这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还是吴先生要讲的故事更吸引我的注意。
“那么，我们就以萨维奇为我们的主人公。要不就用中文的‘小维’来称呼吧！”
“小维出身于一个高山中的竹林中，由一位多年前隐居到这里的世外高人抚养长大。
小维从小就跟着这位高人一起闻鸡起舞，打拳练功。
在小维十二岁时，这位高人给了小维一本武林秘籍，还送给小维一把木剑，对小维说：‘孩子，你今后就看着这本秘籍练功！待你练完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师了！到那时，你就可以下山，看看这大唐盛世！’
小维颇受感动，于是越发勤奋，每日苦练功夫，挑灯夜读。几年之后，满了弱冠之年的小维终于练就了一身本领，可以下山了！”
“噢！下山了！”萨维奇得意地晃着脑袋，好像真的得到一身功夫似的。
“要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还得请教小维侠客一个问题。”
吴先生身板端的直，嘴角却噙着笑意，还真有些故事中那个隐士师傅的样子。
“敢问阁下，弱冠之年是多少岁呢？”
“20岁！这难不倒我！”
“很好！”
伴着吴先生的肯定，周围的同学们也向萨维奇投来赏识的目光，这让他那高昂的脸上又泛起骄傲的光。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样想着，不觉撅起嘴巴。
“那就让我们开启新的故事。”吴先生的声音像是有魔力的线，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牵了回去。
“师父给了小维一把宝剑，并嘱咐道：‘这是我们南山一脉代代相承的宝剑！名为御心！御心一出，死伤难料。不到万不得已时，断不可出剑。你还需要更多的修炼，才能真正掌握得了这把宝剑，平日里，你用这些年来修炼的拳法亦可自保。’
小维郑重地点头，表示谨遵师父教诲，便一腔热血地下山了。”
我凝神细听着，无意间往故事里的“小维”那里看去——这家伙直勾勾地盯着吴先生的脸，眼睛亮亮的。
“小维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取朝露而饮，摘野果以食。有时候也捉捉兔子，捕捕鱼——当然，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小维成了落汤鸡。”
教师里响起一阵哄笑。萨维奇本人的笑声最为洪亮。
“浑身湿透了的小维只好往附近的一汪泉中寻去，想要洗洗身子。却不料那泉中还有个姑娘！那姑娘浑身赤裸，显然也在洗澡，她一看到小维连忙大呼起来——啊！色狼啊！”
又是一阵热烈的哄笑，这次萨维茨倒是没有那么放肆了，有些窘迫地挠挠头，耳朵边染了些红色。
“小维忙不迭地解释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让姑娘相信了自己。后来啊，小维知道了这姑娘也是个习武之人，名叫小七，也要往前方的长安城去。于是两个人就结伴而行了。”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很快就因新的故事停下了。
“小维和小七走进一店家，两人都点了些酒，就在小维开怀畅饮时，一阵嘈杂声传来。
二人前去看，发现原来是刚出店家的一位白衣男子被几个无赖拦下索要钱财。
那白衣男子虽然也配着剑，但看起来文弱，在那几个地痞面前更显得弱势，于是小维就大喝一声：‘住手’！旋即挺身而出，双掌发力，势如猛虎，转眼间就撂倒一个猛汉。
那白衣男子也趁势反击，只见他虽看起来身形瘦削，轻功却十分了得，动作敏捷如狡兔，很快也拿下一个无赖。于是两人联手，不一炷香的功夫就赶跑那群无赖。周围群众也为他们叫好欢呼。”
“欧耶！”萨维奇雀跃地打了个响指。
“那白衣男子向小维道谢，并说自己也是个四处云游的侠客，名为小福，想和小维做个朋友。”
这么说着，吴先生漆黑的眸子转向我这边。
“啊？！”
我和萨维奇声音同时响起来，我们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吴先生。
“我才不和他做朋友！”
又是两人的声音同步！真是的，萨维奇这个家伙怎么总是模仿我说话？
“萨维奇，奥弗莱，这只是一个我虚构的故事而已，不用这么认真。难道你们不想继续听下去吗？”
吴先生这“不接受就继续讲”的意思十分明显，周围的几个同学立马小声劝起我来……
没办法，反正就是个故事，就勉强接受吧。
看到我和萨维奇都无奈地点头，吴先生一幅意料之中的笑容，继续关于侠客的故事。
“于是，小维，小七，小福三个人就一起结伴而行了。三人一起切磋武艺，小维擅长拳法，小福擅长轻功，小七擅长射箭。
他们在临安城共同追捕采花大盗，在元宵之日共同放飞孔明之灯，在篝火堆旁共同举杯痛饮，笑谈这一路以来的奇人轶事，又畅谈未来的理想抱负。
他们一起走过危机四伏的山谷、狂风呼啸的雪山、暗藏杀机的客栈、布满机关的密道……
他们扶弱济贫，正气凛然，不畏权贵，刚强不屈。
世人尊称他们为——‘长安三少侠’！”
“哇……”不知是谁低低轻呼了声，但并未打搅到我的思绪。
我明白，大家已经都像我一样沉浸其中了——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森林与雪山，客栈与密道……
我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穿一身像吴先生那样的白衣服，飞来飞去的样子。
还好不是一身黑衣，不然就有点像德古拉了……
“有一天，小七却说自己其实有一个杀父仇人，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了报仇。
小维和小福一听，毫不犹豫地答应要帮忙。
原来那小七的仇人是一位长安城的官员，于是他们都乔装打扮一番，前往小七所说的那片街道。不料半路却遇上一个迷路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圆脸大眼，长得分外可爱。
三人当然不能放任这小姑娘在大街上，于是又折腾一番，把小姑娘送回家——嗬，这才发现这小姑娘还是个府邸千金，这府邸主人为了表示感谢，就留三人休息一晚。
当晚，那小姑娘的爹和娘都摆了一桌酒席，虽不奢侈但也足够美味。
尤其是那府邸的主人，也就是小姑娘的爹知道小维三人就是‘长安三少侠’后更是精神抖擞，仿若也回到少年。
这主人说自己是一名衙门判官——总是面对各样道德败坏的罪犯，有时深感世风日下。遇到小维三人，才又感世间少年英雄处处有，江山万里正多娇。”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明明是在心里想着，却不小心说了出来，于是赶忙捂上自己的嘴。
萨维奇有些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又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起来，一幅正经样子——虽然看起来很滑稽。
他问吴先生：“那这个主人肯定能给我们提供那个仇人的线索。”
“正是如此。”
吴先生赞同地点头，可是笑意却收敛起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侠客三人与主人把酒言欢，几盏过后小七开始向那主人询问仇人的线索。却不料在听完小七的描述后，那主人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一摔让三人的酒劲霎时间退了下去，小七仔细端详起那主人的脸庞，脸色惨白地说：难道，是你？！”
“啊！”
“怎么会这样！”
“我就感觉不对劲嘛……”
“我觉得这是个好人啊……”
……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一会儿就演变成喧闹的争辩。
这些争辩在我心里又放大了数倍——怎么办?我该相信谁？我要怎么选择？
可是吴先生却没有留给我们多少思考的时间，马上又接着讲：
“那主人的沉默已经印证了小七的猜想。刹那间，小七一脚踩上桌子，拿起随身的匕首就刺向那主人！那夫人见势忙一把推开自己的丈夫，可小七的匕首已经收不住，直接捅进那夫人的身上，顿时鲜血如注。
正在啃鸡腿的小姑娘看到这情景，楞了几秒后开始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天哪！”同学中有人开始惊呼。
“这时，听到吵闹声的府邸中的佣人们也赶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立马红了眼地杀过来，手中的武器直逼小七——小维，小福，这时候你们应当怎么办？”
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全班的同学都非常有默契地沉默了，我能够感受到几十道目光齐齐地射过来，仿佛要把我穿透。
我……
“我会去帮小七。”
萨维奇的声音冷不跌的冒出来，沉默的气氛中漂浮起某种未知的情绪。
“这个主人一家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朋友小七是好人，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如果我的力量连最亲近的人都帮不到……那一定就是懦夫。
我不要当懦夫。
我是……侠客……”
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轻佻，萨维奇的声音很清晰，带着凌冽的力量。
可是不知为何，原本很坚定的语气到最后几句却开始飘忽起来。
吴先生脸上那云朵般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了，他漆黑的眸子闪着粼粼的光，像是黑夜中月光浮动的湖面。
他深深地望着萨维奇，好像想要和他说很多话，可是萨维奇却把头埋起来，老实的样子让人总觉得他做了什么错事。
吴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到萨维奇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看向我：
“奥弗莱呢？你会怎么选择？”
“嗡——”我的头脑中爆出一片白。
我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我……
就在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了。
吴先生从不拖课，这次也一样。
当他走出教室，同学们开始嬉笑打闹时，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得到了救赎。
我又往那个方向看去——在热闹的人群中，萨维奇仍埋着脑袋呆坐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