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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栓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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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地狼藉,容憬从烦躁逐渐冷静下来。
他走进浴室,打开冷水从头淋下,眼神逐渐变得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将头整个埋进洗漱台的冷水中。
几秒后抬头,镜中人湿发贴额,水珠划过下颌,所有外露的情绪被强行压下,眼中执念却丝毫未减。
容憬扯掉湿透的上衣,对着镜子,他指尖缓缓抚过脖颈上刚落了痂的浅淡齿痕。
那天隋越在极度兴奋时撕咬的。
对着镜子,他湿淋淋的发间缓缓滴下水珠,容憬抬头,看着镜中倒影出身后早被损坏的监控:
"......隋越,你跑不了。"
接下来几天,容憬难得安静了下来,不再作妖。
别墅里的餐具柜子之前被他砸得稀碎,容昭往别墅里重新补了一批餐具。
容憬瞥了一眼他拿来得新杯具,指尖随意点了点手中玻璃杯:
"丑死了。"
"我记得之前容庆良书房有套天青釉,宝贝的很,碎了一只,剩下那只还在库房落灰吧。"
他坏笑起来:
"我要用那套。"
容昭温和的笑容一丝未减,眼神无奈:
"跟谁学得这么挑剔。"
他转头,对管家道:
"去老宅库房,把那套杯子找出来,小心点。"
容憬托腮,斜靠在沙发上:
"啊,老宅的东西都留着呢,我还以为都让隋越一把火烧了。"
钧窑杯被恭敬奉上,容憬手里把玩着杯子,指腹摩挲过冰凉的釉面,状似无意蹙眉:
"有股腥味。"
容昭接过杯子,放到鼻尖嗅了嗅:
"有么?"
虽然但是,他还是掏出手帕仔细擦拭了起来。
容憬笑得恶劣:
"话说这杯子也算是容庆良的遗物吧,大哥擦着,也不觉得瘆得慌?"
容昭放下茶杯,学着他的口气,拖着语调道:
"死人气养水才好。"
他往杯中沏了茶:
"不然,你先前从不喝茶,今天怎么问我要茶具?"
看着容昭递来的茶杯,容憬不接,他往后一靠:
"知道我不喝茶,你怎么知道我爱喝什么,万一这茶不和我胃口,我喝了就吐呢。"
容昭收回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
"娇生惯养的人才挑口,阿憬可不像是被宠坏的富二代。"
容憬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容昭,他声音拉长,带着十分刻意的嘲讽:
"你说,如果容庆良没死,他是会把家产留给你这个大孝子呢,还是我?"
"啧,我忘了,你就是在容家混不下去,还能回庄家呢。"
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猫:
"就算庄家也不要你了,这不是还勾上了寰宇么。"
容昭沏茶的手几不可察顿了一下,沁出的水线却依旧平稳。
他抬眼,轻轻放下茶壶,声音是一贯的温和:
"阿憬,绕这么大圈子,是真的在意父亲,还是想激怒我?看看我这条底线...能为你放的多低?"
被戳穿的容憬非但不恼,反倒扬起一抹笑,他身子微微前倾:
"那,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呢,哥。"
这是容憬第一次称呼他"哥"
容昭迎上他的视线,目光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
"小憬。"他叹了口气:
"你被关在这里闷得难受,这我理解。"
他停顿一下,观察容憬的反应,随即道:
"但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放任,你的处境只会比在这里更水深火热。"
说话时,容昭敏锐的捕捉到弟弟眼底细微的波动,他缓缓抛出一句话:
"你不用试探我,想借我的手做事,直说就行,与其在这里和隋越互相折磨,不如...离开?"
容憬蹙眉:
"离开?"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还能去哪儿?"
容昭身体放松靠向椅背,姿态优雅从容:
"庄家在瑞士有个疗养中心,环境很好,与世隔绝,小憬,你目前的精神状态,不是正好需要静养么,我亲自陪你去。"
容憬眯起眼,目光审视,他嗤笑出声:
"瑞士?疗养?容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容昭轻笑,指尖点了点桌面:
"信不信由你,但我是目前唯一敢承诺带你出去的人,不是么?"
"你留在这里,指挥成为他复仇路上越陷越深的执念,无论怎么争,抢,歇斯底里,最后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不是么。"
见容憬犹疑,容昭继续道:
"离开,是给他空间...也是给你自己一条生路啊。"
容昭离开别墅后,径直开车去了机场。
容憬压根对这事没抱多大希望,隋越要是这么容易说服的人,他们还至于纠缠到现在?
令人意外的是,容昭才离开不到一天,电话便打来了。
"隋越那边都搞定了,我给你订了半个月后的航班,去不去,随你。"
"隋越就这么同意了?"容憬有些不可置信。
"嗯,他说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容昭那边风声很大,勉强能分辨得出人声,听不出是何语气。
容憬缓缓坐下,身体陷进沙发里。
隋越关着他,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折磨?
现在说放就放,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隋越的漠视,像记无形的耳光。
解脱吗,还是漠视,连恨也不值得持续了么?他终于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了么?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留下,是已知的囚笼,离开,是未知的自由。
最终,在容昭安排的私人飞机起飞前24小时,容憬找到看守,冷淡道:
"告诉容昭,我走。"
离开那日,容憬最后看了一眼这栋囚禁他多日的建筑,神情复杂。
他似乎是期待着什么,但除了草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再无动静。
最终,容憬面无表情坐进车里,没有回头。
停机坪,凌冽寒风呜呜作响,乌压压的保镖站在远处,容昭一身剪裁得恰到好处的羊绒大衣,为容憬拉开门。
容憬穿着随意的休闲装,眼神阴沉扫视了一圈周围,像一头即将踏入陌生领地的孤狼。
他没带任何别墅里的东西,只有那枚戒指,还戴在手上。
"那边都安排好了,现在这个季节的雪山很美,你会喜欢的。"
容昭自然的想帮他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围巾,容憬则微微侧身,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手。
"不用。"他声音冷淡,顿了顿,却又别扭的转过头:
"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容憬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他下意识摸向口袋,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挣扎。
口袋里空无一物。
容昭敏锐地觉察到容憬的迟疑,他白皙脂腻的皮肤被风吹得泛红,米白色围巾微动。
他声音温和:
"小憬,后面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
瑞士一座隐秘而奢华的私人庄园,雪山环抱,湖光潋滟。
"小憬,这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想买什么,我不会干涉。"
容昭将一张无限制的黑卡交到弟弟手上时这么说。
疗养所有管家和佣人,但存在感极低,只在容憬需要时出现。
自从住进来,容昭甚至更少露面,只偶尔发来信息,或关心他的饮食起居,或推荐当地有趣的展览餐厅。
起初,容憬像个出笼的鸟,说是在疗养所接受调养,实际就是花天酒地的玩,压根没在疗养院正经住几天。
这个酒馆,那个夜店,能刺激神经的地方被他去了个遍,各种新鲜花样的酒也尝了个遍。
就这么玩了一个多月,容憬甚至觉得自己被酒馆的灯红酒绿浸透了,有时脑子一抽,想干脆移民到这算了。
然而,在异国他乡,语言文化尚有隔阂,何况人心。
傅煌的店之前被容憬新装修了一遍,现在刚起步,忙得不可开交,何况两人之间还有时差。
和傅煌的联系逐渐少了,容憬又不爱结交朋友,狂欢一场后,他眼前这条自由,宽敞,充满活力的街道,竟让人觉得无处容身。
他只能回到疗养院。
新闻里,隋越作为新贵,事业蒸蒸日上,春风得意。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生活,只有他,像迷途的羔羊。
这种被世界遗忘的虚无感时刻相随,像浸了水的棉絮,冰凉,潮湿,侵入骨髓。
隋越在电视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身边的人一波又一波,前呼后拥。
连国外的财经杂志封面上,都开始有了他的身影。
他身边多的是肯放下面子谄媚讨好的人,或是美丽干练的女性。
在他身上,似乎再看不到从前那个隋越的影子。
容憬忍无可忍,巨大的孤独和被遗忘的恐惧几乎要将人吞没,他宁愿回到被隋越监视的别墅去。
他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打过的旧号码。
无法拨通。
那是八年前的号码了,他早知打不通,却还是打,一遍遍的打。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要将人淹没。
他要放弃时,却看见手机备忘录上那个备注"隋越"的号码。
容憬的手机在登机前留在别墅,这手机是容昭让人重新买的,上面有几个简单的联系人备注。
其中一个,就是隋越。
他鬼使神差拨了过去。
忙音。
再打,关机。
"哐当!"
一声电子器械碎裂的炸响,手机被容憬狠狠摔了出去,在大门边四下崩开。
最后的声响也消失殆尽,空荡的大厅只剩他的急促而无措的喘息声。
容憬觉得,他就像条狗,被栓的久了,连怎么跑也忘了。
"咔哒"一声,门静悄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