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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不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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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很暗,只有窗外流动的路灯光线偶然掠过,映出隋越的侧脸。
“不装了?”
隋越仍然目视前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些了然。
容憬坐直身体,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嗯,没醉透。”
他顿了顿,侧过头去。
窗外闪烁的杂色光影投在隋越侧脸,拍杂志似的。
“那天怀疑你的事,对不起,是我多想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说出来后反倒是轻松了些。
隋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他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气氛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了。
就在容憬觉得两人会沉默到目的地时,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隋越开口了。
“容憬,你问我,还想不想报复你。”他顿了顿,似乎还在组织语言,或是在权衡是否要袒露这真实的一面:
“我没法告诉你我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的恩怨,那不可能。”
他终于侧过头去,看了容憬一眼。
那是郑重的一眼,认命一样:
“但我承认,我没办法背弃我的感情。”
这话说的不算直白,但容憬听懂了。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
长久压在心头的恨让隋越选择报复容家,但他同样无法否认自己对容憬的复杂情感,他在年少时选择失望离开,又在此刻选择了坦诚。
车窗上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是下雨了。
细密的雨丝连成一片,在玻璃上划下蜿蜒水痕。
车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车厢内暂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隋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他抿了抿唇:
“...还要,我放你走,是因为...”
“我明白。”
容憬低下头,手指勾着车把手反复摩挲。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东西。
容憬倾身过去,在隋越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小臂,他脱了外套,内衬的袖子撸到肘处,那道浅淡的旧年伤疤露出一半来。
隋越背靠椅背,任他拉过自己小臂轻轻抚摸,顺从的放松胳膊。
容憬低头,轻吻在那道疤上。
温热唇瓣触碰到微凉的皮肤和那道凸起的疤痕,隋越的手臂瞬间绷紧。
他没有躲闪。
这个不带有任何情欲色彩的吻,像是种无声的安抚承诺,承诺试着去面对这混乱的一切,包括过去的伤痕,包括此时无可否认的心动。
雨声渐大,不断敲打车窗,红灯暗下,绿灯亮起。
“你和隋越和好了?!”
壕无人性会所里,傅煌将酒杯重重搁在吧台上,差点把杯脚磕碎。
“嗯。”容憬轻轻放下酒杯,杯底轻触大理石吧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撕到死的。”傅煌往吧台一靠,叹了口气望向天花板,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你妈那个情人,还没工作的话,要不直接扔我这吧,我正好缺个送酒的。”
容憬摆摆手,随即又笑出了声:
“虽然吧,他干陪酒的挺合适,但也得我妈愿意啊,她哪能让她宝贝儿吃这种苦。”
“我把他给隋越了。”
容憬单手托腮:
“好像是给了他一个分公司花瓶经理的位置,反正那个位置工资也不怎么样,高层看不上,基层又没够格的,就在公司里混着呗,等哪天我妈腻了再把他开了。”
容憬也只是看着洒脱,他知道这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隋越根本没必要理会这种人的。
虽然是解决了麻烦,心里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欠了隋越人情。
某天刷着手机,他无意中看到不久后在音乐厅有一场知名小提琴家的演奏会。
容憬依稀记得,隋越年少时候极擅长小提琴,只是后来,因为小臂伤及经络,便再也不碰了。
鬼使神差地,容憬订了两张票,把电子截图发给隋越。
【赔你的】
那边隔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
【好】
演奏会当晚,音乐厅外气氛典雅,巨大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柔光,琉璃珠帘丝丝缕缕,从三楼垂下。
容憬穿了身藏青高领毛衣,脖颈处卷着宽厚的毛边,隋越一身褐色大衣,不紧不慢的摘掉搭在肩上的围巾,两人入了场。
演奏厅里,灯光暗下,演奏者登场。
容憬微偏过头偷偷观察隋越。
他坐的笔直,目光定定落在台上演奏者运弓的手臂上,目光悠远。
容憬心里嘀咕。
看来,这票买对了。
然而,不过十几分钟,容憬就开始觉得无聊起来,那些复杂的乐章在他听来过于婉转迂回了,又长又催眠。
他强打精神撑了一会儿,眼皮却越来越重,脑袋开始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地,歪倒下去,脑袋轻轻抵在隋越挺括的肩线上。
隋越感觉到肩头一沉,侧目看去,容憬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动了动被靠着的肩膀,容憬“唔”了一声,眼睛缓缓睁开。
隋越想了想,拿出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递到容憬低垂的视线下方。
【不喜欢?出去?】
容憬半睁着眼看清了字,他揉了揉眼睛接过手机。
【容憬:你不看了?】
【隋越:嗯。】
就在这时,一个乐章结束,短暂的寂静后,场内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就在这掌声的掩盖下,隋越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容憬的手。
容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指微动回握住他,任由隋越牵着,两人猫着腰,悄悄从侧门离开了音乐厅,将满场的热闹与掌声关在门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坏事得逞般的笑意。
“无聊死了。”容憬打了个哈欠,眼角带着刚睡醒的湿意。
隋越没接话,拿出手机:
“现在这个点,附近的影院还有午夜场,只剩下恐怖片了,看么?”
“看!”容憬干脆回道。
深夜的影院放映厅空无一人,只有银幕的光幽幽闪烁着,映得四处鬼影幢幢,阴森的配乐在空旷影厅里回荡,格外瘆人。
这片子是部口碑不错的心理恐怖片,氛围营造的极好,容憬看的津津有味,怀里的爆米花都没顾得上吃。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身旁的人有点过于安静了。
容憬以为他睡着了,他伸手想碰碰隋越的手背,却察觉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轻颤,指尖冰凉。
容憬侧头看去,隋越背靠椅背,下颌紧绷着,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可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尖正微微蜷缩着,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原来他怕这个?
容憬觉得好笑,他什么都没说,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隋越手背,随后,强势地,不容拒绝地挤进他指缝,与他十指交扣。
隋越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回,但容憬握得很紧。
银幕上,鬼影猛然闪现,配乐骤响,隋越想要挣脱的动作一顿,没了动作。
yes!
容憬心里暗爽,他笑了笑,得寸进尺道:
“隋总,怕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哦~”
隋越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容憬也不催他,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又一段令人屏息的剧情过去,隋越似乎终于放弃挣扎,身体缓缓向着容憬倾斜,然后,慢慢地,将头靠在容憬肩上。
他嗅到一阵暖香味,从容憬的毛衣中渗出来,清透干净的木头味,混着橘子皮的苦香。
剩下的电影时间里,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依偎的姿势。
容憬看着屏幕,隋越的掌心干燥温暖,在剧情的暂隙,才能感受到肩膀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吸。
回到车上,容憬系好了安全带才想起来问:
“哎,你为什么不看完演奏会,你不是喜欢小提琴吗?”
隋越发动车子,目光看着前方夜色,声音平静:
“喜欢拉,和喜欢听是两回事。”
“拉琴的时候,就好像有了一个情绪出口,我说不出口的话,它总能替我喊出来。”
说起拉琴,隋越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容憬眼神定定的看他,难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两人无言了一路,容憬偏头去看夜色,隋越的侧脸定在窗上,窗外,灯火流逝。
刚刚隋越坦诚的剖白,让容憬心下生出些愧疚来。
就好像是他亲手封死了隋越宣泄情绪的最后一道窗子,他没资格再向他索取什么了。
把人送回酒店,容憬解开安全带:
“...谢了。”
隋越却率先下车,在车旁等他。
容憬有些惊讶他今天居然有耐心送他上楼。
电梯一路往上,透明的电梯间外,城市的夜景逐渐向下。
刷卡进门,套房内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暖色光铺满玄关。
容憬刚想弯腰去拿拖鞋,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隋越自然的进了套房,反手关上房门,还顺带落了锁。
容憬动作一顿,他直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出“怎么了”,便被一股力量揽住了腰,向后带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