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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弟弟是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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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慎18岁那年,父母出国发展,给他留下一个小6岁的拖油瓶弟弟。
父母坐上飞机离开的那晚,12岁的宋衿看着飞机远去的光点消失在夜空中,又回头看向靠着落地窗抽烟的哥哥。月光透过玻璃,在宋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色调的阴影,烟雾从他指间袅袅升起,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焚烧殆尽。
"没事,哥,他们不要你,我要。"宋衿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慎觉得好笑,掐灭烟头,骨节分明的手在他脑袋上轻敲一下。"谨言慎行。"他故意用父亲常说的成语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对这个弟弟,感情说不清。
父母从小就更宠宋衿,大概是因为他身体弱。宋慎出生时宋家地位并不稳固,夫妻俩忙于事业,养孩子马马虎虎。甚至有一次,一岁多的宋慎半夜饿得大哭,指着厨房想暗示父母冲奶粉,他们却以为宋慎闹脾气不让他们上床,在卧室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想到这事,宋慎又点了一支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思考着自己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如同他飘忽的思绪。
宋衿出生没两个月,母亲杨玥榈还在月子中心住着,六岁的宋慎第一次见到弟弟。那孩子小小一个,皱巴巴的像只褪毛的小猴子,丑得让他怀疑人生。
恰好那天,地震来了。整栋楼剧烈摇晃,水晶吊灯如钟摆般摆动,玻璃爆裂的声音与婴儿尖锐的啼哭混在一起。六岁的宋慎根本来不及叫人,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婴儿床,在满室狼藉中,他只看到一个"宋"字的名牌,就本能地捞起了那个孩子。
楼下空地上,护士清点着婴儿数量,一个也没少。他那便宜爹宋独獒正护着母亲,母亲哭得梨花带雨:"宋独獒!儿子啊……两个儿子!"
小小的宋慎举起怀里的弟弟:"妈,弟弟。"
杨玥榈一下子停止哭泣,蹲下来翻遍宋慎全身上下:"没受伤吧慎儿?你吓死妈了..."
那一刻宋慎就明白了,这两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父母,在为人父母这件事上有多么不靠谱。
或许是那场地震把宋衿吓到了,从此以后他身体就脆弱得像玻璃。发烧上吐下泻,三天一感冒,四天一胃痛,父母自然多关心他一点。对于这个理由,宋慎更偏向另一种可能——宋衿被抱错了。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眼看到弟弟时那张丑得惊人的小脸,但那天晚上他抱下来的婴儿似乎没那么丑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宋衿越长越好看,与宋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像。
宋衿被宠爱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长的那张脸。与宋慎棱角分明的冷峻长相不同,宋衿的脸总是泛着淡淡的红晕,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生气时喜欢用手戳着下巴,像只炸毛的小动物。
想到这里,宋慎嘴角浮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去睡觉。"他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宋衿说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低他一个头的宋衿仰着脸看他,月光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宋慎突然注意到,弟弟的睫毛长得惊人,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哥,我一个人害怕,可以跟你睡吗?"宋衿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又混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个拖油瓶基本是他一手养大的。父母只管给钱,他则一手当上全职保姆,另一手拉着宋衿学习、学才艺。宋衿怕黑、不吃鸡蛋、讨厌羊毛衫的触感...这些习惯宋慎都了如指掌。
从小宋衿就喜欢跟他睡,赶出去半夜也会偷偷爬上床,第二天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总以为宋慎不知道。实际上半夜踢掉的被子都是宋慎重新盖上的,做噩梦时颤抖的身体也是宋慎轻拍着安抚的。
所以,不答应这小拖油瓶也会想方设法爬上来。
"可以。"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只有今天。"
这五年来,宋慎基本都是这么度过的。他看着曾经那个红着脸叫"哥"的小孩长成如今几乎跟他一般高的少年,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宋衿越长越大,那张青涩的面孔渐渐成熟,某些晦涩难言的青春感情也渐渐浮现。他愈加喜欢粘着自己了,那种依赖早已超出了普通兄弟的范畴。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一想到"弟弟"这个身份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
可能因为他是我弟吧。宋慎这样告诉自己,却又隐隐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宋慎的思绪。每个月定时打款的ATM——他私下里这么称呼父母——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宋慎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覆盖住手机屏幕上"妈"的来电显示。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喂?妈,怎么了…"
"宋慎,我们明天就回国…还有……好像你弟…"电话那头杨玥榈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音里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父亲宋独獒在和母亲争执。
"不能说啊…说了你让他怎么办?"母亲压低的声音传来。
"什么不能说,不说到时候就说不清了…那你说这孩子怎么办?"父亲的声音罕见地激动。
"什么怎么办,就这么办啊…也不能让他受委屈吧?"
"算了,跟你说不清,你快快快出去吧。"
母亲的声音终于又清晰起来,宋慎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虽然一头雾水,但他隐约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了。
"慎啊,妈先说好,我说了你不能生气,更不能跟我吵架……"
诸如此类的铺垫,她要说上五分钟。宋慎关了免提,靠在窗边继续抽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楼下正在练钢琴的宋衿身上。少年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舞动,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像一幅画。
宋慎关掉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烟,从二楼的落地窗往下看。一截烟灰不受控制地落下,正好掉在昂贵的钢琴漆面上,烫出一粒焦痕。
他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的地震不是简单的晃动,而是婴儿尖锐的啼哭与玻璃爆裂声混成的恐怖交响。月子中心的水晶吊灯如钟摆摇晃,他在满地狼藉中摸到婴儿襁褓时,闻到了浓重的异味——不是普通婴儿的奶香,而是一种奇怪的、带着腥甜的气息。
"宋衿,我当年抱你下楼时你长得好丑。"宋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楼下的弟弟听见。
宋衿的手指在琴键上打了个滑,一个刺耳的不和谐音打破了夜的宁静。他抬头看向二楼窗口的哥哥,午后阳光下那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宋慎读不懂的情绪。
"当时你后颈有块胎记。"宋慎继续道,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青紫色的,像朵木兰花。"
琴声戛然而止。宋衿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后颈,这个秘密他藏了五年——十二岁那年夏天,他在镜前发现那块胎记变成了暗金色鳞片状纹路。此刻他感到后腰处的黄金蟒图腾正在发烫,仿佛在回应哥哥的话。
"哥怎么突然说这个?"宋衿笑着仰头,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宋慎没有立即回答。电话那头的父母还在争吵,那些零碎的词语在他喉间凝结成冰。他注视着少年随呼吸起伏的后背,突然看清那些年忽视的细节:宋衿每逢月圆就低烧的体质、总在雷雨天浮现的鳞状红疹、还有三年前被流浪狗咬伤后一夜愈合的伤口。
"……算了,没事。"宋慎最终说道,目光却无法从弟弟身上移开。
宋衿重新开始弹奏,这次是一首肖邦的夜曲,忧伤的旋律在夜色中流淌。宋慎注视着那双在钢琴上游走的手,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声,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弟弟"。
一曲终了,宋慎重新打开免提。
"你听到没有?"母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听到了,说吧,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说,我在国外遇见一个跟你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伙啊,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宋。"宋慎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对对对,然后吧,我就想到这几年不是都在说抱错了孩子的事,你当年又那么小,我也不确定……"
"妈,说重点吧。"宋慎打断她,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窗框。
"哎呀你这孩子,行行行,重点就是他才是你弟!行了吧?宋刻才是你弟!"
不出所料。宋慎感到心里一块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有想象中的震惊或愤怒,只有一种奇怪的释然。
"他不是我弟?"他确认道,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楼下宋衿的身影。
"对…宋衿不是你弟,不过宋家……"母亲又开始絮叨宋家不缺钱多养一个孩子之类的话。
"行,我知道了,妈。明天你们飞机会有人去接的,宋衿明天有比赛,我得陪着。"宋慎干脆地结束了通话。
他掐灭烟,准备下楼,却看到宋衿正弯腰在钢琴下方摸索什么。那截掉落的烟灰在钢琴漆面上烫出的焦痕周围,竟然泛起了诡异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四周蔓延。
宋衿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常,他迅速用袖子擦去那些纹路,然后从钢琴下方取出一个宋慎从未见过的古老木盒。月光下,宋慎清晰地看到弟弟后颈处,那块曾经青紫色的"胎记"此刻正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形状分明是一片蛇鳞。
宋慎屏住呼吸,看着宋衿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古书和一些闪着金光的鳞片状物体。宋衿的手指轻抚过那些鳞片,脸上的表情是宋慎从未见过的陌生——那是一种混合了怀念、痛苦和决绝的复杂神情。
在那一刻,宋慎终于明白,六岁那年地震中他抱起的那个婴儿,或许从来就不是人类。而父母今天告知的"抱错孩子"的真相,可能只是这个家庭众多秘密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想了想,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无论宋衿是谁,是什么,这十二年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