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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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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光》拍摄进入第二周，剧组要转场到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拍摄关键场景。
清晨五点，演职人员陆续登上大巴车。
沈青书上车时，发现林星言已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色卫衣，帽子拉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像是要缩进座位里消失一样。
“这里有人吗？”沈青书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
林星言抬起头，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他摘下一边耳机，摇了摇头：“没有。”
沈青书刚坐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像是从林星言手腕处散发出来的。他假装没注意，翻开剧本做最后准备。
大巴缓缓启动，驶出影视基地。
车行半小时后，沈青书注意到身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林星言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星言？”沈青书小声唤道。
没有回应。林星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放大，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抓住左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肤。
恐慌发作。沈青书立刻判断出来。他曾在拍一部心理剧前做过相关研究。
“听我说，星言。”沈青书保持声音平稳，同时轻轻按住林星言颤抖的手腕，“我们现在在大巴上，正在去拍摄地点的路上。今天是阴天，外面温度大约22度。车上有23个人，导演坐在第三排，正在和摄影师讨论镜头...”
他持续描述周围环境，声音低沉而稳定。林星言的呼吸仍然急促，但眼神开始聚焦在沈青书脸上。
“看着我，对，就这样。”
沈青书从包里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轻轻贴在林星言后颈上，“凉的，对吗？数数看，能感觉到几个冰凉的点？”
林星言微微颤抖着，声音嘶哑：“三……三个。”
“很好。现在跟我一起呼吸，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
重复几次后，林星言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羞愧地别过脸：“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沈青书递给他一瓶水，“幽闭恐惧？”
林星言小口喝着水，点点头：“从小就有，但……这几年更严重了。”他顿了顿，“谢谢你。”
“下次需要转场提前告诉我，我们可以自己开车去。”
林星言惊讶地抬头：“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
沈青书挑眉：“为什么觉得麻烦？这只是个需要调整的小问题。”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比起某位要求片场温度必须精确到22.5度的女演员，你这根本不算什么。”
林星言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笑容转瞬即逝，但沈青书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刻他眼里的光亮。
废弃工厂的拍摄比预期顺利。这场戏是两位主角在雨中的激烈对峙，需要大量情感爆发。
当人工降雨系统启动时，林星言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进入状态。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林星言饰演的角色在雨中大喊，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我有问题，连你也一样！”
沈青书按照剧本抓住他的衣领：“那你告诉我真相啊！为什么每次问到关键问题你就逃避？”
“因为没有人相信真相！”林星言的声音撕裂般痛苦，他挣脱开来，踉跄后退，“你们只相信你们想相信的！”
导演没有喊停，沈青书顺势扑上去，两人在泥泞的地上扭打。林星言的身体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寒冷或恐惧——他完全进入了角色，那种被全世界误解的愤怒与绝望真实得令人心惊。
“卡！完美！”导演激动地大喊，“太棒了！就是这个感觉！”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递毛巾。沈青书接过一条，先给林星言裹上。年轻人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眼睛亮得惊人。
“你演得太好了。”沈青书由衷地说。
林星言摇摇头，水珠从发梢甩落：“是你带我入戏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你真的在乎那个角色一样。”
回程时，沈青书租了辆车，没让林星言再坐大巴。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林星言裹着沈青书的外套，终于不再发抖。
“你入戏很快。”沈青书一边开车一边说，“但出戏有点困难，对吗？”
林星言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戏里的情绪太真实了，比现实还真实。”
“所以那天你才会……”
“嗯。”林星言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大学时老师说我‘天赋型’演员，能快速进入角色，但...”
他苦笑一下，“可能因为我本来就不太正常吧。”
沈青书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别这么说自己。”
“是真的。”林星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十五岁出道，第一部戏就火了，然后……网络暴力就开始了。有人说我演技差，有人说我靠脸吃饭，还有人说我和制片人有不正当关系。”
他顿了顿，“最可怕的是那些私生粉，跟踪、偷拍、寄恐怖礼物...”
沈青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血淋淋的玩具断手和一张纸条：‘你再敢对女演员笑，下次就是真的’。”
林星言的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吓得三天没出门，但工作还得继续。后来……我就学会了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只展现他们想看到的部分。”
沈青书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林星言：“那些伤害你的人，不该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星言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发红，但没有哭。
沈青书突然很想抱抱这个年轻人，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饿了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汤馆。”
那天晚上，沈青书发现林星言在酒店餐厅吃了整整一碗米饭和两份菜，是进组以来最多的一次。
拍摄进入第三周，两人的对手戏越来越多，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沈青书发现林星言在片场外依然安静内向，但在镜头前却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更难得的是，他从不抱怨拍摄条件艰苦，即使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也咬牙坚持。
一天深夜，沈青书路过剪辑室，发现灯还亮着。推门一看，林星言独自坐在屏幕前，反复观看自己当天拍摄的片段。
“这么晚还不休息？”沈青书走到他身后。
林星言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青书哥……我只是想看看今天的表演有没有问题。”
沈青书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哪里不满意？”
“这里。”林星言调出一段戏，“我的反应慢了半秒，情绪衔接不够自然。”
沈青书惊讶于他的敏锐——这个细微的瑕疵连导演都没指出。
“你对自己太严格了。”
“必须严格。”林星言盯着屏幕，“一个失误就可能被无限放大，然后……又是一轮网暴。”
他苦笑一下，“观众对‘童星’的容忍度特别低，长大了就必须‘证明自己’，否则就是‘伤仲永’。”
沈青书突然理解了林星言那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从何而来——那是长期活在舆论显微镜下的生存策略。
“你已经很优秀了。”沈青书真诚地说，“别让那些噪音影响你。”
林星言转头看他，眼睛在屏幕蓝光映照下格外明亮：“青书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青书一时语塞。为什么？因为同情？因为欣赏？还是因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因为……你值得被好好对待。”他最终说道。
林星言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