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教具惊魂 ...
-
太医院深处的陋室里，消毒酒气、大蒜味与炭火暖意交织，形成了紫禁城中一个奇异的、充满生机的气泡。小顺子和芸香在苏琳严苛又充满激情的教导下，进步神速。
小顺子已经能独立完成相对整齐的猪皮缝合，动作虽不如苏琳行云流水，却异常沉稳专注。芸香则在“无菌”理念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对器械的清洁、摆放一丝不苟，甚至开始主动记录苏琳讲解的要点（用炭笔写在裁小的棉布片上，事后焚毁）。
“今日，我们升级难度”苏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她从一个盖着湿布的瓷盆里，拎出一段...滑腻腻、带着腥气的猪大肠！“认识一下，这是肠道，我们人肚子里也有类似的管子，负责运送食物残渣。但它很脆弱，容易受伤，一旦破裂...”她做了个“嘭”的手势，表情严肃，“里面的脏东西漏到肚子里，就是刚慎刑司赵四那种绞肠痧，九死一生。”
小顺子和芸香看着那蠕动的肠子，脸色都有些发绿，胃里一阵翻腾。
“所以，肠道伤口的处理，是重中之重！”苏琳无视两人的不适，拿起银质小镊子和穿好桑皮线的针，“第一步，依旧是‘无菌’！烈酒冲洗，里外都要冲到，把看得见的脏东西冲掉！”她麻利地操作着，烈酒冲刷着肠壁。
“第二步，探查伤口，找到破裂点！”她用镊子小心翻开肠壁，模拟寻找损伤。
“第三步，缝合，手法要更轻柔，进针要浅，只缝最外面的浆膜层和肌层，不能穿透黏膜层！否则线头会刺激肠道，造成新的问题，打结要小，要平滑，不能有棱角！”她一边讲解，一边在猪肠上演示，动作精准而小心。
小顺子看得目不转睛，努力消化着复杂的要领。芸香则拼命深呼吸，强迫自己盯着那滑腻的肠子和飞舞的针线，脸色依旧苍白。
就在苏琳准备让小顺子尝试在另一段肠子上练习时，库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守在门外的巴图沉声道：“苏姑娘，王爷派人教具来了。”
胤祥送来的？苏琳有些意外。小顺子连忙去开门，只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提着一个盖着厚布的竹篮站在门口，将篮子递给小顺子后，便匆匆离去。
小顺子将篮子提进来。苏琳掀开厚布一看，愣住了！
篮子里并非预料中的新鲜猪内脏，而是--
一个用油纸抱着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和...某种奇异腥气的...不知名动物内脏？形状扭曲，颜色暗红发紫，显然不是猪牛羊等常见家畜！内脏旁边，还随意丢着几根干枯发黑、形态怪异的草药，与篮子底部残留的些许暗红色粉末混在一起，散发着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混合着腐败与药香的诡异气味！
“这...这是什么？”芸香捂着鼻子，声音发颤，本能地感到危险。
苏琳的眉头紧紧皱起！这气味...这内脏的形态...她在现代从未见过，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这绝不是正常的“教具！”
“别碰!”苏琳厉声阻止想要上前查看的小顺子，自己则强忍着不是，用银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诡异的内脏和草药。指尖的墨玉扳指（她一直贴身戴着）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寒意，同时，她脑中毫无预兆的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一双涂着鲜红蔻丹、保养得宜的手，正将暗红色的粉末，仔细地涂抹在一块墨绿色的、盘蛇形状的玉佩上...那玉佩的蛇眼，是两点幽深的红！一个模糊的、带着浓重苗疆口音的老妇声音，阴森低语：
“...以毒伺引，灵蛇方醒...异魂...祭品...”
“啊！”苏琳猛地捂住额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仿佛有冰冷的针在搅动她的脑髓！那些画面和低语瞬间消失，只留下强烈的眩晕感和那诡异内脏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苏姑娘！”小顺子和芸香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琳。
苏琳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眼神锐利地扫向那篮子里的邪门东西。胤祥绝不会送这个，这只能是养心殿那位的手笔！用这种带着强烈心理暗示和未知危险的教具，来刺激她，观察她的反应，甚至...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压过了恐惧，四爷这是把她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了？！
“小顺子！”苏琳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指向角落的炭盆，“拿火钳来！把这个篮子，连同里面的东西，给老娘扔进炭盆，烧！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灰都不准剩！”
“啊？烧...烧掉？”小顺子愣住了，这可是王爷...呃，可能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啊！
“立刻，马上！”苏琳的眼神如同寒冰，“这东西不干净，带着邪气，会害死人！烧！”她刻意用了古人能理解的邪气说法。
小顺子被她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到，不敢再问，立刻用火钳夹起篮子，快步走到炭盆边，将里面诡异的教具连同草药一起，一股脑儿倒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中！
“滋啦--！”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恶臭伴随着诡异的青紫色烟雾猛地腾起，那烟雾仿佛有生命般扭曲着，散发出刺鼻的腥甜和焦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库房！
苏琳早有准备，在东西入火的一瞬间就用浸透烈酒的棉布捂住了口鼻，并厉声喝道：“捂住口鼻，退后，开窗通风，快！”
小顺子和芸香手忙脚乱地照做。浓烟顺着敞开的窗户涌出，那诡异的青紫色和令人作呕的气味久久不散。库房内一片狼藉，炭盆里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残渣和灰烬。
她看着惊魂未定、咳嗽不止的小顺子和芸香，心中怒火中烧，却也升起一股强烈的警惕和...后怕。雍正的“加料”，当真是比她想象的更直接、更危险！这不再仅仅是监视和利用，而是带着一种冷酷的、近乎残忍的探究。
养心殿西暖阁。
粘杆处甲三无声地跪在下方，详细禀报：
“...目标苏琳收到篮子后，反应异常激烈。先有短暂痛苦眩晕，后严令其仆从将篮内教具及草药尽数投入炭盆焚烧。焚烧时产生大量青紫色剧臭烟雾，疑含毒素，极其仆从短暂不适。目标提前防护，未受明显影响。其焚烧时，言此物‘不干净’、‘带邪气’、‘会害死人’。”
胤禛静静听着，指尖的墨玉玄蛇扳指在听到“青紫色剧臭烟雾”时，微微亮了一下，那两点红芒仿佛更幽深了。当听到苏琳说“带邪气”、“会害死人”时，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德妃旧物中，那几味草药和暗红粉末，可查清了？”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皇上，”高无庸躬身递上一份小笺，“太医院几位供奉秘密辨识，其中一味草药名‘鬼哭藤’，生于云贵瘴疠之地，有剧毒，可致幻；那暗红粉末...疑似混合了朱砂、某种蛇类干血及...人骨灰！，乃苗疆秘传‘饲引’邪物，常与‘通灵’、‘控魂’等邪术并用。”
胤禛的目光落在‘人骨灰’三字上，眼神瞬间冰寒刺骨，饲引？通灵？控魂？德妃...他的生母，当年竟在深宫中，秘密接触此等阴毒之物？！
他指尖的墨玉玄蛇扳指，红芒幽幽，仿佛在回应着那“饲引”邪物的气息，传递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粘稠的渴望。这感觉让胤禛极其不适，却又隐隐有种掌控力量的错觉。
“朕知道了。”胤禛挥退高无庸和甲三。暖阁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拿起那个装着德妃诡异遗物的紫檀木盒，目光落在里面的墨绿盘蛇玉佩和那张焦黑的符篆上。
他拿起那张焦黑的符篆，上面扭曲地朱砂符文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诡异。他尝试着，将指尖的墨玉玄蛇扳指，轻轻靠近符篆上那两点用特殊朱砂点出的、象征蛇眼的符文...
就在扳指红芒与符文朱砂即将接触的刹那！
远在太医院库房内，刚安抚好小顺子和芸香、正盯着炭盆里灰烬的苏琳，毫无预兆地--
“呃！”她猛地捂住心口！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邪恶与窥伺感的寒意，如同一条毒蛇，瞬间缠住她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她甚至“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刺灵魂深处的、仿佛来自地狱的--
嘶...
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惊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养心殿的方向！
而养心殿内，胤禛在扳指靠近符篆的瞬间，也清晰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一阵强烈的、冰冷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同时，他脑海中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充满恐惧的意念波动！
他迅速移动扳指，那冰冷的悸动和模糊的意念瞬间消失。暖阁内恢复了平静，但胤禛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向太医院的方向，目光幽深。而苏琳在库房中，心有余悸地捂着依旧冰凉的心口，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一种被彻底锁定的冰冷预感。德妃的遗物，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邪异与窥伺，已将她的“陋室方舟”与帝王最深沉的秘密，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教具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