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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只觉好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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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
这个地名像一个陌生的音符,突兀地跳入陈默死寂的脑海。
他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
“听说……”苏暮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出的哽咽。
但她迅速调整了呼吸,用一种故作轻松、却显得更加心酸的语调说完了后半句,“……在叹息桥下接吻,恋人就不会分开。”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叹息桥?恋人?接吻?
这些词汇像天方夜谭般冲击着陈默的认知。
他完全僵住了,思维一片空白。
门口的光影里,那个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苏暮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里的空气都带走。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
那条微弱的光缝,消失了。
门,被轻轻地、彻底地带上了。
门外,是彻底的空寂。
门内,陈默依旧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沙发里。
玄关柜上,那个被苏暮放下的、轻巧的塑料小物件,在黑暗中沉默着。
空气里,最后一丝属于她的、混合着阳光和旅途尘埃的气息,也终于被冰冷的寂静吞噬殆尽。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次,连那根递来温水的锚,也消失了。
门被轻轻带上的那声微响,如同一个休止符,终结了陈默世界里短暂喧闹的乐章。
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以比以往更沉重、更粘稠的姿态,重新将他吞噬。
空气中,属于苏暮的最后一丝气息——那混合着阳光、棉布、异国尘土,或许还有一点点未散尽的咖啡香——也彻底消失了,被冰冷的消毒水味和智能音箱里财经播报的平板声线所取代。
陈默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凝固在沙发深处。
玄关柜上,那个苏暮留下的、轻巧的塑料小物件,在死寂的黑暗中沉默着,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谜题。
他没有去触碰它。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席卷了他,比失明之初更甚。
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去适应光明后的黑暗,又被骤然抛回更深的、连微光都未曾存在过的深渊。
日子在一种机械的、近乎麻木的状态中逝去。
他依旧“处理”工作,指尖划过盲文显示器上凸起的点阵,确认着冰冷的数字和条款。
助理送来的食物,味同嚼蜡,只剩下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再无半分滋味。
巴赫的琴音不再响起,那架施坦威沉默地伫立在角落,琴键上落满了无形的尘埃,也落满了被刻意回避的回忆。
他重新把自己关了起来,用比以往更厚、更冰冷的墙壁。
苏暮临走前那句“别把自己关起来,好吗?”的恳求,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底最坚硬的角落,带来一阵阵隐秘的钝痛,却不足以撼动那厚重的防御。
世界很大?有很多声音和味道?他只觉得讽刺。
那个为他打开感官大门的人走了,带走了所有的色彩和旋律,留下的世界,比纯粹的黑暗更令人绝望——因为它曾经短暂地明亮过。
直到那个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