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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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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湍急的暗流猛地卷来!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两人紧扣的手!温折玉只觉得手腕剧痛,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身体被水流裹挟着,狠狠撞向河底坚硬的淤泥和碎石!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瞬!借着这瞬间的清明,她看到木照雪紧闭的双眼,青黑的脸颊,还有那紧抿的、乌紫的嘴唇!她的身体像失去了所有重量,任由水流摆布,只有那只手,依旧死死攥着自己!
撑住啊!
温折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腿在河底乱石上猛地一蹬,借着水流的力量,拼命向水面挣扎!她一只手死死拉着木照雪,另一只手胡乱地向上划动!
“噗——咳咳咳——!”
冲破水面的瞬间,温折玉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她环顾四周,运河两岸是高耸的石砌堤岸,她们被冲到了一处远离盐运使司衙门的、相对僻静的河段。身后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还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追兵随时会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温折玉拖着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木照雪,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最近的河滩爬去。冰冷的鹅卵石硌得她膝盖生疼,每一次拖拽木照雪沉重的身体,都耗尽她一分力气,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河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
终于,她将木照雪拖上了一片布满芦苇的湿冷浅滩。自己也彻底脱力,瘫倒在木照雪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木…木头…”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探木照雪的鼻息。
微弱!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温折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慌忙翻过木照雪的身体,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那三枚深深嵌在她后背、尾部泛着幽蓝光泽的蛇牙镖!周围的皮肉已经肿胀发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毒素正疯狂蔓延!
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将她淹没。她不懂医术!没有药!木头快死了!
就在她绝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声音在她脚边响起:
“姑…姑娘…”
温折玉吓得差点跳起来!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蜷缩在芦苇丛阴影里的人影,正艰难地抬起头。那张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老憔悴,布满皱纹,嘴唇乌紫,正是那个在盐罐船上给她们送饭、眼神浑浊的何老伯!他的一条腿姿势怪异,显然受了重伤。
“何…何老伯?!”温折玉惊愕万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留在船上吗?
“快…快走…”何老伯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眼神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切,“他们…会搜过来…运河…不能待…”他颤抖着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运河上游方向,“往东…三里…芦苇荡…深处…有…有我的…小船…藏…藏了…药…”
小船?药?!
温折玉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何老伯常年在运河讨生活,熟悉每一处水道,他藏的药,或许真能救命!
“何老伯!你的腿…”
“别…管我…”何老伯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带…带木捕头…走!快!”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折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我…我拖住…他们…”
“不!一起走!”温折玉挣扎着想去扶他。
“走——!”何老伯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嘶哑地低吼一声,眼中是决绝的光。他猛地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向自己那条受伤的腿!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河滩上格外清晰!
“啊——!”何老伯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抽搐,瞬间昏死过去!
温折玉被这惨烈的一幕彻底震住了!泪水汹涌而出。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在用生命为她们争取时间!
没有时间犹豫了!
“何老伯…对不起…”温折玉哽咽着低语一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泥水,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她再次看向昏迷的木照雪,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木照雪沉重的身体半背半拖起来。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木照雪比她高,身体沉得像块铁。温折玉的膝盖在鹅卵石上摩擦,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她死死咬着下唇,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只是凭着心中一股不灭的执念,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河岸,拼命向上游方向挪动。
木头,撑住!撑住!
她在心底疯狂呐喊。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湿透的衣衫,带走仅存的热量。温折玉的牙齿开始打颤,视线也开始模糊。身后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犬吠和火把的光亮。
追兵来了!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拖着木照雪,连滚带爬地冲进何老伯所指的那片茂密的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如同迷宫,锋利的叶片割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她顾不上疼痛,只是拼命地向前钻,向着深处钻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温折玉感觉自己再也挪不动一步,几乎要晕厥时,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噗通!
她和木照雪一起摔倒在泥泞的芦苇丛里。
温折玉挣扎着抬起头,拨开眼前的芦苇——
一艘极其破旧、几乎要散架的乌篷小船,半沉半浮地藏在芦苇深处的水洼里!船篷用破旧的油毡布勉强盖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芦苇伪装。
就是它!
温折玉心中狂喜!求生的意志再次支撑着她爬起来,连拖带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木照雪弄进了狭窄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船篷里。
她顾不上喘息,立刻在船舱里摸索起来。船篷角落堆着一些破渔网和杂物。她疯狂地翻找着,手指被尖锐的竹篾划破也毫无知觉。
“药…药…”她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
终于!在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塞在船舱最深处缝隙里的破瓦罐中,她摸到了几个粗糙的陶瓶和一个小布包!
她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样晒干的、她根本认不出的草药根茎。陶瓶里,则是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和浑浊的药酒。
温折玉的心沉了下去。这…这能解那么厉害的蛇毒吗?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何老伯船上熬药时零星的片段。她咬咬牙,拿起那个装着黑色药膏的陶瓶,又抓起一把不知名的草药根茎塞进嘴里,用力嚼烂,混合着苦涩的汁液和唾液。
“木头…忍着点…”她看着木照雪青黑的后背和那三枚狰狞的毒镖,心一横,用匕首小心地割开木照雪后背的衣衫。
触目惊心!三枚毒镖周围的皮肉已经完全变成紫黑色,肿胀发亮,边缘还在缓慢地向四周扩散,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息。
温折玉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深吸一口气,用匕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撬动其中一枚毒镖的尾部。
“呃……”昏迷中的木照雪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温折玉的手抖得厉害,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咬着牙,稳住心神,一点点用力。
“啵!”
一声轻响,带着一股黑紫色的脓血,第一枚毒镖终于被拔了出来!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温折玉不敢停歇,如法炮制,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将另外两枚毒镖也一一拔出。每拔出一枚,都带出一股污血,木照雪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
三枚毒镖终于清除!但伤口处黑紫一片,毒血还在不断渗出。
温折玉立刻将嘴里嚼烂的、混合着唾液的草药渣,连同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一股脑地敷在木照雪后背的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温折玉几乎虚脱,瘫坐在船篷里,大口喘着气。看着木照雪背上那厚厚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草药包扎,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这…真的有用吗?
她拿起那个装着浑浊药酒的陶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掰开木照雪紧抿的乌紫嘴唇,将冰凉的药酒一点点灌了进去。
木照雪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几下,咽下去少许,更多的药酒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温折玉紧紧握着木照雪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感受着她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
“木头…别死…求你了…”她低声呢喃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时间在死寂和浓重的草药味中缓慢流逝。船篷外,芦苇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运河上的追捕声似乎渐渐远去。
温折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她靠在船篷冰冷的木板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