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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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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舟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李叙来了之后他竟然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病房的病友陆续起床洗漱,等着医生查房,他也懒懒地起身,床边李叙已经不在,程砚舟转头发现人原来在门口和其他病友说话,说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落向自己,见他醒了立刻走了过来。
“我扶你去洗手间。”
程砚舟只是问他:“公司怎么办?你不用回去吗?”
李叙随他进了病房的洗手间,替他挤好牙膏:“没事,我都有安排,你是我的合伙人,受伤了我不能不管。”
程砚舟用左手握住牙刷,李叙就在一旁喂他漱口,他满嘴堵了牙膏,没有再问,他们的配合在多年的习惯之下行云流水。最后程砚舟擦了擦嘴,李叙卷起袖子帮他洗脸。
程砚舟让了一下:“不用,我一只手能行。”
李叙没有勉强,只是目光还是追随不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他:“你没告诉夏驰你在这里?”
程砚舟愣了愣,在李叙提他之前,他从没想过要告诉夏驰自己受伤的事。浸湿的毛巾在脸上糊了层水迹,又顺着鼻子下巴滑落下来,他没说话。
李叙继续试探:“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可以给你弄一间单独病房,专人护工。”
程砚舟只是说:“我是我,他是他。”
李叙把毛巾接过来,拧干了水,又有点不死心:“你跟他……没好?”
程砚舟才想起来,他和夏驰的关系,自己不曾和任何人说起,他们变成秘密情人,只是满足彼此身体需求的程度而已。
程砚舟无声笑了笑,揶揄他:“我难道生活里只有你和他这两个人了吗?”
李叙被噎了一下,没再深究,他和程砚舟短暂的温馨得来不易,他不希望因为一句话又把和平打碎。走廊里护士医生的匆匆脚步声逼近,病房里的家属都撤了出去,李叙也一样,转身走前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你等我。”
一提到夏驰,程砚舟又开始烦躁起来,不免又要恨李叙为什么还要雁过留情,明明已经分手了,难道不就该放着自己不管不顾,也好过他现在矛盾纠结,割舍不下。弄得他也连带着厌憎自己,提分手的是他,心软的又是他,他把李叙和夏驰当什么了呢?
程砚舟丧气地枕在床上,滑动着手机上的讯息,一句话都没看进去。这时候夏驰的消息发了过来,问他为什么家里没人。程砚舟只说自己出差还没回来,工地有事耽搁了,并不愿多说,似乎对面也没什么怀疑。
医生查完房,李叙带回了点水果和日用品,塑料袋里插着几支康乃馨,一脸笑意地说这是作为昨天探病没来得及买的补偿。程砚舟喜欢花,可是没有花瓶,李叙便把花插在空的矿泉水瓶里,里面灌了点水,放在窗台和窗外的阳光辉映,很有种生机。
到了中午该吃病号饭的时候,李叙的午饭是附近买的面,此刻也坐在病床旁跟程砚舟面对面吃着。程砚舟低头看看自己面前清汤寡水的病号饭,加倍馋李叙碗里的臊子面,他望眼欲穿,李叙还故意在他面前吸得滋遛滋遛的。
程砚舟的筷子微微探出头,只吃一口应该没大碍吧。然而才伸过去,李叙就挪走了餐盒,让他老老实实吃病号饭。
“那你故意馋我什么意思?”
“锻炼你的意志力。”
程砚舟气极反笑:“那你不怕我气得病情加重?”
“加重了我无非再多照顾你几天好了,等回江城跟你一并算护工费。”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去无厘头地斗了几回嘴,连身旁病友都夸他们这对兄弟感情真是少见的好,他们反而尴尬了一瞬,最后看着对方的眼睛,一笑泯恩仇。
这天晚上,在程砚舟百般催促下李叙回酒店睡了,程砚舟那么爱干净,他也想着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让人看着顺眼点,第二天还是早早赶过来。照顾病人其实很累,李叙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两个人各干各的,偶尔说说话,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们的世界依旧只有他们,无人打扰,于是不约而同的都希望能留住眼前的状态。
程砚舟感觉自己的伤势好转,应该该到了快出院的日子,江城的一些事李叙已经不能再不回去处理,程砚舟生出了点舍不得。结果正准备出院的时候,医生又给他延长了几天,理由是愈合情况还不稳定。李叙也有些无奈,临走的时候甚至都不太敢直视程砚舟的眼睛,生怕一看到他就要可怜,又生出过多牵扯纠葛。
程砚舟只是在窗台上看着他走,心里叹了口气,这口气戳破了一个绵长的温暖的梦。
住院时期延长打乱了病房的安排,程砚舟之后还有许多要排队进来的病人,护士告诉他眼下恰好有个单人病房,不在同一层,问他要不要去,程砚舟没有犹豫就直接升舱了。
他跟着护士坐上电梯,到达楼层看见走廊实木地板和复古壁灯,才知道给他安排的是vip病房,程砚舟的直觉很敏锐,事情到此时已经反常了,他不由要问:“这是谁帮我安排了吗?”
护士在前面带路,也不多说,走到病房前才停住脚步,告诉他确实有位先生替他升级了病房。
程砚舟猜大概是李叙不放心,但也奇怪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不提。疑窦只是一闪而过,程砚舟推门进去。病房窗明几净,落地窗前站着高大身影,程砚舟心一紧,一眼认出夏驰,也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心虚。
护士带上了门,夏驰手中打火机嚓擦地磨出声响,他此时还穿着西装,看起来像刚从会议下来。转过身,表情玩味而阴鸷,看着一身病号服的程砚舟。
程砚舟总感觉他眼神里是一场即将降临的暴风雨,那是他承受不起的。他暗暗为自己定了口气,确保自己的镇定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夏驰看了他片刻,笑了笑上前,拿走他手里的换洗衣服,还有那支还未枯萎的康乃馨。手指捏着它,凑近了闻,康乃馨没有香气,却开得姹紫嫣红,很煞风景。夏驰不费吹灰,咻的一下,康乃馨落在垃圾桶里,不甘心地在里面最后左右摇曳。
程砚舟知道夏驰在生气,这种气与他们在江城的小房子里全然不同,带着种他没见过的压制,压制着一触即发的暴躁,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VIP的走廊安静到落针可闻,程砚舟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寒毛倏然立了起来,看上去波澜不惊地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夏驰挑了挑眉,好像程砚舟只是说了个笑话。他垂眸朝程砚舟逼近,声不响,却很重:“和李叙聊得挺开心啊?”
程砚舟背脊悄然抖了一下,明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心虚,却依然绕过夏驰,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来确实帮了我一些忙,我也很感激。”
“哦?”事到如今程砚舟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夏驰脸色愈发冷峻:“跟他说受伤,跟我说有事,怎么?躲着我?”
“也没有,伤已经受了,在病房该治疗治疗,该工作工作,没必要兴师动众让谁都来吧。”
程砚舟身后夏驰幽幽靠近,腰上是他轻搭的手,程砚舟浑身肌肉绷紧,连伤口的痛都变得明晰,不知是不是幻觉。
“答得真好,”夏驰凑近他的耳朵,炙热的气息尽数喷在程砚舟的皮肤:“记不记得以前Larry答对问题,你怎么奖赏他的?”
程砚舟微微一挣,想要躲开,却被夏驰更紧地扣在怀里,他感觉得出夏驰的怒意,他开始怕了:“你到底想怎样?”
“回答问题啊,小舟老师。”
“我不知道!”
夏驰笑起来:“怎么在发抖?我让你很害怕么?”
“没有,我只是不舒服。”
“那看来我对你的管教还不够,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在我和李叙之间跳来跳去。”
程砚舟才要反驳,腰上的手重重收紧,掐了他一把,他惊叫出声。他也火了:“夏驰!我跟你只是上了几次床,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要跟你有什么忠诚的权利义务了吧。”
夏驰连眉头都没皱,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程砚舟受着伤,扣在他手里像任人宰割的鱼。他忽然笑起来,叉子叉起一块水果,送到程砚舟嘴边,水果湿冷的汁水沾在程砚舟饱满的嘴唇上,夏驰命令他:“来,吃一口。”
程砚舟扭过头,他平生最恨别人限制他的自由。
“你走吧,该结的住院费我会转给你,包括你之前在我家买的那些东西,你要拿走就拿走,拿不走的我也会跟你算清楚。”
夏驰脸色已经很不好,捏着叉子的指节泛白,他冷笑道:“在我戳破你和李叙那些事之后,要跟我撇清关系?”
“不是因为李叙,”程砚舟转身逼视夏驰,这时候才发现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心想被人捏了一下,可是到最后还是很冷静地跟他谈判:“夏驰,我跟你就那么回事,如果处得开心,就可以继续,如果要求更多,我也做不到,我承认我对李叙还有感情,我对你,算了,我自己也说不清,如果你不接受,可以去找别人我不拦着你,就这样好聚好散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