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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麟台秘事:华州追证 ...


  •   从麟台出来时,巳时的日头正烈。青桃攥着那包胭脂跟在身后。

      “真要去华州?”我跟在上官婉儿身后,“苏眉在甲库盯着呢,咱们走这两天,她要是翻出暗格的痕迹……”

      “她不敢动。”上官婉儿脚步没停,拐进街角茶摊,“陛下催着玉玺核对结果,她正忙着补她爹苏良留下的账册漏洞。华州那边我安排了车马,你带青桃去,找张全的妻儿问当年的事。”

      青桃刚端起茶杯:“苏监台在华州驿站有眼线,苏良当年掌甲库时安插的人,要是被认出来……”

      “认出来就说是查漕运旧档。”上官婉儿从袖中摸出块腰牌,“麟台查档”,“这个能让你们进华州库。记住,只问张全失踪前提没提过‘暗格’或‘玉玺’,当年就是苏良主掌甲库时,张全突然没了踪影,这里面肯定有关联。”

      我把腰牌往怀里塞,指尖触到那块碎玉,突然想起甲库地板下的轻响:“暗格里会不会就是玉玺?”

      她的茶杯顿了顿:“张全账册里写着‘玉交暂存’,十有八九在那儿。苏家盯着甲库这些年,从苏良到苏眉,就是怕人找到这个。”

      城外的青布马车很不起眼。青桃掀帘时差点绊到,我扶她一把,瞥见车夫腰间刀鞘上的“上官”篆字。

      “家里老仆,信得过。”上官婉儿在车外叮嘱,“两天内必须回来,苏眉那边我拖着,她爹苏良当年留下的烂摊子够她忙的,暂时顾不上咱们。”

      车轮碾过官道,青桃扒着车窗往外看,忽然拽我:“后面是不是有辆黑马车?”

      我探头望去,远处尘烟里果然有个黑影,不远不近缀着。

      车夫突然扬鞭加速,马车晃得人坐不稳。“姑娘别怕,过了灞桥就能甩掉。”他回头说。

      拐过灞桥柳树丛,黑影不见了。春桃拍着胸口喘气:“这比在甲库翻卷轴吓人多了。”

      我翻账册,“暗格”图旁有行小字先前没注意:“丙区柜后,砖动则开”。原来开暗格要先动柜后砖块,不是直接掀地板。

      “你看这个。”我指给青桃看,她忽然“咦”了一声:“这字迹……跟去年整理的‘张全家书’像,但手不稳。”

      我想起上官婉儿提过的,“苏良当年为了逼张全改账册,给过他掺药的茶水。”

      青桃没接话,突然往角落缩:“前面有盘查的。”

      车停在华州城门,守城士兵拿长矛挑开帘子,目光在我和青桃身上扫来扫去。我赶紧摸出腰牌:“宫里秘书省麟台查档,有急事。”

      士兵刚要放行,旁边校尉盯着我的衣襟:“麟台人带刀做什么?”

      青桃抢话:“华州到长安的官道近来有流寇,上官舍人特意让带的!”

      车夫突然跳下车,马鞭“啪”地抽在地上:“军爷验过腰牌还啰嗦?耽误了麟台公务,仔细你项上人头!”

      校尉嘟囔着让开了。

      我脑子里突然想起暗格问车夫:“甲库的暗格真被人动了?”

      他点头:“听说苏眉回去翻档,发现地板缝里的石榴叶没了,急得直跳脚,非说有人提前动了手脚,跟她爹吵。”

      看来上官婉儿在甲库动了手脚!”

      青桃插嘴:“那账册上的‘全字绝笔’说不定是假的?”

      张全家在华州西巷,低矮的土房爬满藤蔓。推开门时,一个老妇人正在织布。

      “找谁?”她抬头。

      青桃说明来意,老妇人的手突然停了,织梭“啪”地掉在地上:“张全?八年了……自从苏良的人来过一次,再没人敢提这个名字。”

      “我们是宫里麟台的,想问问他失踪前有没有说过特别的话。”我放缓语气,她却起身往里屋走:“我不知道,你们走吧。”

      青桃突然指着织布机:“这花纹!跟账册里的暗格图一模一样!”

      老妇人猛地回头,脸色发白:“你们到底是谁?”

      我掏出碎玉递过去:“他是不是有块刻‘凤三’的玉?”

      她接过碎玉时眼泪掉了下来:“是他的……他走时说,苏良换了玉玺,还逼他改账册,这碎玉是证据,等风头过了就去告御状。”

      “证据在哪?”

      老妇人往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床底木箱里的布包,他说上面有苏良的亲笔标记。”

      青桃刚要去翻床底,外面突然传来拍门声:“查夜!开门!”

      老妇人脸色骤变:“快躲柜子里!”

      柜门刚关上,就听见门开的声音。青桃捂着嘴不敢喘气。我摸到柜角落的小陶罐,打开闻了闻,是烧过的账册灰,张全果然早有准备。

      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老妇人拉开柜门:“苏良每月都来派人来查。”

      她从床底拖出木箱,布包里裹着卷血书:“苏良以药胁我换玉玺,今留此证,若我失踪必是他灭口”。

      青桃差点叫出声,我赶紧捂住她的嘴。老妇人抹着泪:“这是他偷偷藏回来的,说苏良的字迹认得出,宫里总有说理的地方。”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亥时。“得连夜回去。”我拉着青桃往外走,老妇人塞来个布偶,上面绣着“全”字:“带着这个,路上平安。”

      血书,字迹边缘带着晕染,和账册上的笔迹对上了。

      马车在月色下往回赶。车夫突然低骂一声:“后面有车!”

      回头一看,黑马车的影子在月光里越来越近。车夫扬鞭加速,车轮碾过石子路,车身猛地一歪。

      “抓紧了!”车夫勒住马,拔刀喊道,“你们往芦苇荡跑,我挡住他们!”

      我拽着青桃跳下车,往灞桥方向的芦苇荡跑。身后传来刀剑碰撞声,青桃跑掉了一只鞋,我拉着她不敢停,血书上的苏良笔迹,是扳倒苏家的唯一铁证。

      芦苇荡深处有座破庙。我们刚躲进去,就听见庙门被推开的声音。月光照进来,映出个拿刀的人影。

      庙门“吱呀”响着,那人影一步步挪进来。我把青桃往供桌后面推,自己攥着小刀。

      “林文书倒是机警。”黑影笑了声,声音有点耳熟。等他走到月光里,我才看清,是苏眉身边那个校尉!

      “苏主事派你来的?”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咚”地撞在供桌上,供桌上的香炉晃了晃,掉下来半块香灰。

      校尉掂着手里的刀:“上官舍人能保你们出麟台,还能保你们回得了华州城?把血书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青桃在后面“呜”了一声,我赶紧喊:“我们没血书!就是来查旧档的,哪见过什么血书!”

      “没血书?”他突然往前冲了两步,刀风扫过我耳边,鬓角的碎头发被削下来一缕,“张全的老婆都招了,还想瞒?她老人家骨头可没你们硬!”

      我这才知道老妇人被他们抓了,心里一沉。正想怎么拖延,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有人扯着嗓子喊:“校尉大人!快撤!”

      校尉的刀停在半空,啐了句“晦气!”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回头瞪我,刀鞘在门框上磕出火星:“下次再让我撞见,刀可不认人!”

      马蹄声远了,青桃才敢从供桌后爬出来,腿软得站不住,扶着桌腿直喘气。她扶着桌腿的手突然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那枚绣着“全”字的布偶,刚才逃亡时一直攥在手里。“他们怎么突然撤了?”

      我扶她到草堆上坐下,听见外面有车轮声,扒着门缝一看,是辆绿布马车,车帘上绣着麟台的云纹!

      “是上官舍人派来的人!”我赶紧掀帘子出去,车夫正往庙里瞅,见我出来松了口气,手在车辕上擦了擦:“姑娘没事吧?舍人说苏眉发现暗格里的标记没了,急着回去查,跟她爹苏良吵翻了,苏良骂她办事毛躁,她嫌爹藏着老底,正内讧呢!”

      “内讧?”我愣了愣,赶紧拉青桃上车。

      马车往回赶时,我借着月光数血书的页数,突然发现少了半张。青桃也急了,手在怀里乱摸:“是不是掉在树林里了?刚才跑的时候太慌……”

      “掉了也没法找了。”我把剩下的血书折好塞进衣襟,“好在最关键的‘苏良换玉玺’那行还在。”

      车夫突然从前面回过头,手里捏着半张纸:“姑娘们别担心,刚才撤的兵丁里有我们的人,掉的半张纸捡回来了。舍人说上面记着苏良和波斯商队的交易日期,正好对得上玉玺盒上的刻字。”

      我这才想起刚才瞥见的相似玉牌,原来上官婉儿早有安排。青桃拍着胸口笑,手还蹭着汗:“刚才腿都吓软了。”

      天快亮时马车到了麟台后门,上官婉儿在门房来回踱步,见我们回来直拍胸口:“可算回来了!我派去的人说你们被堵在破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把血书递过去,她看完突然把纸往案上一拍:“果然是苏良换的玉玺!张全记的‘三号玉交暂存’,指的就是这个!”

      “十有八九是苏良逼他写的。”上官婉儿把血书往袖袋里塞,“你们先回房歇口气,再随我去见陛下。”

      回到房里刚想躺会儿,撸开袖子,那道红痕又亮了,上面的字正慢慢淡去,只剩下“西域通商稳”几个字清晰,手腕的灼热感也跟着消退。

      任务居然完成了?我正愣着,外面传来敲锣声,是麟台的晨号。青桃往窗外看,突然喊:“苏主事被押走了!”

      我赶紧爬起来看,苏眉被两个兵丁推着往外走。

      远处苏良站在台阶上,背着却始终没回头。上官婉儿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账册在说什么,离得远听不清。

      “这就完了?”青桃有点不敢信。

      “没完。”我摸着怀里的碎玉,边缘的棱角硌着胸口。

      果然没到午时,上官婉儿就来叫我们去甲库:“陛下要亲自查暗格。”

      甲库的木门 “吱呀” 开了条缝,我和青桃听见上官舍人低低说了声 “陛下到了”。

      明黄色的衣角先入眼,绣着的龙纹。我跪在地上低着头,能看见武则天裙服扫过地面。甲库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苏良跪在地上。

      上官婉儿指着丙区的柜子:“陛下,暗格就在柜后。

      “丙区暗格?” 声音不高。上官舍人应声引路,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两个侍卫移开柜子,按账册上的法子一推,地板“咔哒”开了,露出个木盒。

      武则天让侍卫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半枚玉玺,跟我手里的碎玉一对,正好合上!玉玺底座刻着“麟台丙字三号”,正好对应张全账册里的“三号玉交暂存”,连笔迹深浅都能对上。还有卷布,打开一看是张全的供词,上面写着被苏良逼换玉玺的经过。

      武则天正站在暗格前,鬓边的珍珠步摇垂下来。她伸手摸了摸暗格边缘的木纹。

      “张全的账册说‘三号玉交暂存’。” 武则天拿起那半枚玉玺,指腹碾过底座的刻字,突然转向苏良,“苏卿管了十年甲库,该认得麟台的玉印制式吧?”

      我偷偷抬了抬眼。武则天的目光扫过我和青桃。“这两位就是查档的姑娘?” 她问上官舍人,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能从烧火的废纸堆里找出血书,比甲库的老吏还细心。”

      我慌忙磕头。武则天又说:“西域商路的文书都存在麟台,你们翻旧档时,该见过河西的商队名册吧?”

      这才惊觉她哪里是在夸人,分明是在考较。我定了定神回话:“回陛下,见过开元七年的驼队账,上面记着波斯商队每三月来一次,带货都要甲库的玉牌做凭证。”

      她点点头,把玉玺递给上官舍人时,指尖在玉上用力按了按:“这玉印断了,河西的商路就要断。苏良私换玉玺,是想让胡商拿着假印通关?” 她突然提高声音,龙涎香的气息都冷了几分,“可知那些商队带的不仅是丝绸,还有军粮?”

      苏良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红了:“陛下饶命!是臣一时糊涂!”

      武则天指着玉玺对上官婉儿说:“亏得你细心,不然这西域通商的大事就要坏在苏家手里了。”

      武则天指尖摩挲着合缝的玉玺,目光扫过阶下瑟瑟发抖的苏良,又落在一旁垂首站立的苏眉身上,忽然对上官婉儿道:“苏家掌甲库十年,藏污纳垢至此,本不可恕。

      但……”她话锋一转,声音缓和些许,“苏眉在麟台十年,账册案牍从无错漏,此次虽被其父裹挟,却也算及时供出线索,未让西域商路彻底崩坏。”

      上官婉儿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圣明。苏眉虽为苏良之女,但平日在麟台谨守本分,且熟悉甲库旧档,若贬为庶务书手留台效力,既能赎罪,亦可补麟台查档之缺。”

      武则天微微颔首,指尖在玉玺底座刻痕上重重一按,对禁军冷声下令:“苏良私换玉玺、通敌走私,罪证确凿,拖下去,查抄家产,永禁天牢!”

      话音刚落,又看向苏眉,语气沉而不厉:“念你十年勤谨,且未直接参与逆事,免去罪责,贬为麟台庶务书手,专司抄录甲库旧档,戴罪立功。”

      苏眉猛地抬头,泪水混着惊惶滚落,跪地叩首:“谢陛下开恩!臣女……臣女定当尽心抄录,绝无二心!”

      上官婉儿在旁补充道:“陛下既留你在麟台,便需记住:甲库的账册容不得半点虚,麟台的笔杆子更重过刀枪。往后用你的笔补你父亲的过,才算真的赎罪。”

      走出甲库时,上官婉儿把我和青桃叫到暖阁喝茶:“这次多亏你们。”

      青桃在旁边翻旧档,她翻账册时总爱先拍三下封面“,这是整理书时养成的习惯,说“重要的纸会在夹层里响”。这次她果然从账册夹层抽出张纸,喊:“你们看这个!”

      纸上是波斯商队的名单,最上面写着“波斯胡商阿罗憾”,跟玉玺盒底刻的名字一模一样。

      上官婉儿的茶杯顿了顿,茶水溅出来点在案上:“看来西域的事还没了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麟台秘事:华州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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