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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评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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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屿舟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先瞥向那个靠窗的座位。
顾决果然来了。
他坐在那里，背脊依旧挺直，面前摊开着课本，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明显的异样。
他的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失去了往常的润泽。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虽然依旧保持着那种冷淡的仪态，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
周屿舟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默默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能感觉到从顾决那边散发过来的、比平时更高的体温余热，以及偶尔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的一两声低咳。
早自习还算平静。
但一下课，麻烦就来了。
先是几个女生，大概是听说了顾决生病请假的消息，鼓起勇气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和羞涩交织的表情：
“顾会长，你没事吧？听说你昨天发烧了？”
“脸色好差啊，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
“我这有润喉糖，你要不要……”
接着是一些平时和顾决有工作往来、或者单纯佩服他成绩的男生也凑过来：
“顾狗，身体扛得住吗？今天还要评选呢！”
“是啊，看着还没好利索，别硬撑啊！”
一时间，顾决的座位旁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都是表达关心和询问。
这本是同学间的好意，但对于此刻头脑依旧有些昏沉、只想安静待着的顾决来说，无疑是种负担。
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着众人的关心，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没事。”“好多了。”“谢谢。” 回答得极其简短，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透露出他的不耐和不适。
周屿舟坐在旁边，也被这阵仗搞得心烦意乱。他想让这些人赶紧滚开，吵得他头疼，也……有点碍眼。
但他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能臭着一张脸，把书本翻得哗哗响，试图用噪音表达不满。
顾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烦躁，在一片关切的嘈杂中，极快地、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
周屿舟接收到这个眼神，莫名更烦躁了。
好在上课铃及时响起，解救了被困住的两人。人群散去，顾决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润泽干痛的喉咙。
周屿舟则对着课本生闷气，也不知道是在气那些围过来的人，还是在气自己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
就这样，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氛围中，上午的课程艰难地熬了过去。
午休过后，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
校级优秀学生干部评选大会，将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
各班代表、参选者及相关老师都会到场。
顾决收拾好笔和笔记本，站起身。
他的脚步似乎不如平时那么稳，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步调。
周屿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心里那点烦躁不知不觉变成了些许担忧。
这家伙撑得住吗？
……
午后的阳光透过大礼堂高窗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礼堂里座无虚席，各班的学生代表、社团骨干、以及参选者们齐聚一堂，气氛略显紧张。
周屿舟和班上其他几个班委坐在靠中间的位置。
他目光扫过会场，看到顾决和其他几个主要学生干部坐在前排一侧的候选席上。
顾决微微侧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苍白的侧脸在礼堂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很快，主持人走上台。果然不是顾决，换成了文艺社的社长林薇。她今天穿着稍显正式的衬衫裙子，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声音清晰：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本学期校级优秀学生干部评选大会现在开始……”
周屿舟听到旁边有细小的议论声：
“咦？不是顾会长主持啊？”
“听说他生病了还没痊愈”
“哦哦，难怪。”
林薇简单介绍了评选流程和规则后，评选正式开始了。
首先进行的是各社团优秀干部的评选。
篮球社社长陈锋第一个上台，他性格开朗，演讲也充满激情，主要讲述了如何带领篮球队取得好成绩、组织校内联赛等，赢得了不少掌声。
接着是几个其他热门社团的团长，演讲各有特色。
轮到文艺社时，林薇稍微有点紧张，但讲述得很真诚，分享了如何克服困难组织活动、努力让相对冷门的社团焕发活力的经历。周屿舟作为社员，很给面子地用力鼓了掌。
社团评选环节结束后，稍事休息，便进入了重头戏——学生会优秀干部及会长评议。
现场的气氛明显更加凝重了。
林薇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下面，进行学生会代表述职及优秀干部评选。首先，有请现任学生会会长，顾决同学。”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其中似乎夹杂着更多的关注和探究。
顾决从候选席站起身，稳步走向演讲台。他的步伐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但依旧沉稳。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
周屿舟的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他能看到顾决的脸色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额角似乎还有细微的汗意。
“老师们，同学们，下午好。”顾决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明显带着病后的痕迹，但每一个字都依旧清晰有力，“我是学生会会长，顾决。现将本学期工作情况述职如下……”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开始条理分明地汇报一学期以来学生会的各项工作：成功举办的大型活动、日常管理的优化、取得的成果、遇到的挑战以及未来的工作展望……他的演讲没有任何花哨的词藻，全是干货，数据清晰，逻辑严密，充分展现了他强大的统筹规划能力和务实风格。
虽然声音沙哑，偶尔需要轻微停顿咽一下口水以缓解喉咙的不适，但他的表达始终流畅，气场也没有因为生病而减弱分毫。
台下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周屿舟甚至听到旁边有人小声感叹：“病成这样还讲得这么溜……牛逼。”
述职最后，顾决简单总结道：
“我的述职完毕。学生会的工作离不开每一位成员的努力和全校同学的支持。
谢谢大家。”他微微鞠躬。
台下瞬间爆发出格外热烈的、持久的掌声。
这掌声里，有对他工作能力的认可，或许也有对他带病坚持的敬佩。
顾决面色平静地走下台，回到候选席，接过旁边同学递来的水，喝了一小口。
接着上台的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和另一位部长，他们的演讲也各有亮点，但相比起顾决刚才那份沉稳有力、内容扎实的述职，似乎总少了点震撼力。
周屿舟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瞟候选席的顾决。见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低头记录，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稍微放松了点。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候选人。
林薇看着手卡，念出了名字：
“下面，有请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赵宇炀同学。”
台下响起一阵礼貌性的掌声，但明显不如之前给顾决的热烈。
赵宇炀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无可挑剔的热情笑容，整理了一下衣领，自信满满地走上了演讲台。
他站定后，先是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姿态做得十足。
周屿舟看着台上那个笑容灿烂的人，眼神冷了下来。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赵宇炀站定在演讲台后，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对着台下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这不是一个严肃的评选，而是一场他的个人秀场。
这个开场瞬间拉近了他与台下许多同学的距离，引来一阵轻松的笑声。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他的声音洪亮，充满热情，与刚才顾决沙哑低沉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我是赵宇炀，现任宣传部部长。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是来做什么枯燥的述职报告的——”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是来和大家聊聊天，说说心里话，谈谈我，如果能有幸得到大家的信任，想要为我们所有人打造的一个‘更快乐、更自由、更接地气’的学生会！”
赵宇炀的演讲通篇充满了各种吸引眼球的口号和华丽的辞藻：“打破壁垒”、“倾听每一个声音”、“让学生会成为所有同学温暖的大家庭”、“让我们的校园生活充满欢声笑语”……听起来美好又动人，但对于他过去一学期具体做了什么、取得了哪些实际成果，却只是含糊地带过，只用“成功策划了多场广受欢迎的活动”、“极大提升了学生会的宣传力度”等模糊语句一笔概括。
还巧妙地迎合着部分同学的心理：“我知道，有些同学可能觉得学生会离自己很远，感觉那是个冷冰冰、只会发通知、管纪律的地方……”他说这话时，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候选席上面无表情的顾决，“但我觉得，学生会首先应该是‘学生’的会！我们应该更多关注大家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地强调效率和纪律，搞得大家压力那么大对不对？”
台下立刻有不少人点头附和，甚至有人小声叫好。
最后抛出了一系列听起来很诱人却缺乏实际操作性的承诺：“如果我当选，我会推动设立‘学生意见直通车’，每个人的建议都能第一时间被看到！”“我会争取更多经费，举办更多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而不是只有学习竞赛！”“我们会减少不必要的会议和文书工作，把时间还给同学！”
每当他抛出一个这样的“饼”，台下特定区域就会爆发出格外响亮和同步的掌声与叫好声，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气氛组”在带动节奏。
整个演讲过程，赵宇炀的情绪都非常饱满，手势丰富，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故作神秘，完全不像是在做述职报告，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煽动性的演说。
他极其擅长调动情绪，却巧妙地规避了所有需要具体数据和实际案例支撑的部分。
周屿舟在台下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全是空话、大话！半点实实在在的东西都没有！还把顾决他们之前的努力暗讽为“冷冰冰”、“不顾同学感受”？
这种内容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他终于忍到赵宇炀以一个夸张的鞠躬和“请相信我，选择我，就是选择更精彩的校园生活！”作为结尾。
台下再次响起了热烈但分布不均的掌声，其中那些“气氛组”的叫好声格外刺耳。
周屿舟气得胸口起伏，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几乎要立刻站起来大声反驳，指出他演讲中的荒谬和不实之处！
然而，就在他刚要动作的时候，主持人林薇已经快步上台，接过了话头：“感谢赵宇炀同学的演讲。
现在，所有候选人述职环节结束，请各位代表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慎重考虑，开始投票。”
工作人员开始分发选票，台下的同学们也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投票环节正式开始。
周屿舟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当场发作的最佳时机。在这种时候突然站起来质疑，反而会显得他无理取闹，破坏投票流程。
他只能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憋屈地坐在原地，看着周围不少同学似乎真的被赵宇炀那套花里胡哨的说辞所打动，心里一阵发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