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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爸妈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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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明观察着安米的脸——安米的皮肤很嫩很白净,自来卷的毛发长长地盖过耳朵。五官清秀,鹅蛋脸,不仔细观察,便像个小女孩一样。这也是王祥他们嘲笑他是娘炮的原因。
安米的眼睛很大,但眼皮仿佛一直是疲惫的,把眼睛压小了一半,眼睛底下还挂着黑眼圈。仔细看还会发现,左眼黑眼圈的底部,皮肤灰与白的交界处,刚好点了一颗差点看不到的小痣。
林明明和安米1到3年级一直是同桌。林明明开朗大方,安米则显得自卑懦弱。经常都是林明明带着他玩,进入他的朋友圈,然后安米在大家欢笑的氛围中小心翼翼地露出笑容。
后来关系好了,班级第一的安米会教林明明功课,安米也会来林明明家玩。但每当林明明说想去安米家玩时,安米则百般不愿。林明明的妈妈看着安米后背隐隐露出的伤疤。一下就知道了问题:“这个孩子的爸妈估计....性格不太好.....”
林明明不明白什么叫性格不太好,妈妈只好用小孩能听懂的语言:“他的爸妈是比较坏的人,安米也难免会被影响。所以.....明明你以后还是尽量离这种不说话的小孩远点。”当然,林明明从来也很少听妈妈的话,他当然不会远离安米,他可发誓过要和安米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今天上课时,林明明注意到安米格外心不在焉。他眼神涣散地盯着空气,对老师的提问也反应迟钝。这种恍惚的状态甚至延续到了托管时间,以至于嘴里含着米饭都能给忘了。
林明明想起了自己昨天的事情——因为妈妈给二姐买了悠悠球,没给自己买,他闷闷不乐地赌气不说话了一整天。看着现在的安米,他隐约觉得他们的状态很像,便自顾自地得出结论:“他爸妈肯定也是没给他买想要的玩具呢,所以才这样生气的。”
于是林明明拍了拍安米的背,凑过去小声问:“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爸妈在生气呢?”
此话一出,安米瘦弱的身体突然整个震了一下,连带着座椅和林明明扶在背上的手也连带着抖动了一下,椅子擦出“咔叽”的声音。
安米身子发震的那一下,脑子闪过的是这样的画面。
一片血泊中,爸爸腿躺在地上,头靠在沙发座上。脖颈处蔓延出的红色,是刺眼的颜色。似发光的红河,照亮了爸爸双手紧握水果刀扎在自己脖子上的样子。照亮了爸爸死前最后一刻脸部表情的扭曲。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瞪圆的眼睛往下看.......
似乎在惊讶自己拿刀杀了自己这件事情。
自杀?不,应该是妈妈.....妈妈最终还是把他杀了吗?
可没走几步路,安米的猜想被否认。他看到了头朝下,倒在地上的妈妈。也是同样的动作,双手握着水果刀扎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身体沦为了□□,□□底下的红汤,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慢慢的、慢慢的,向安米的脚底流去。
...........
“安米?安米?”小雨老师温柔的叫唤叫醒了安米。
吃午饭的时候,安米晕倒了,林明明和老师把他运到了托管内的床位上。直到下午2点才醒来。
“我.....晕倒了?”
“嗯,林明明说你可能是生病了,我联系了你的妈妈,她应该一会就接你去看病。”
安米应激似的大声吼道:“不要!不要!”随后神情突然大变,又变成一份乞求的模样:“不要叫她来....求你了....不要叫她。”
小雨老师没搞情状况:“已...已经叫了。”
“现在几点了?!”
“2点10分。”2点00分是下午学校的上课时间。
安米连忙起床收拾书包,嘴巴一连串地输出着:“老师,如果我妈来了你就跟她说我已经去上课了,我没有迟到。然后.....我也有好好吃早饭午饭,我没有乱跑动,不是累的,我有好好穿衣服,没让自己着凉生病感冒。我只是.....学得太晚困了就睡觉,同学以为我晕倒了而已.....”
小雨老师看着慌忙跑走的安米身影,又想到安米睡觉时背部露出的疤痕,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
第一节下课,同桌林明明很自然地跑到了后桌和朋友聊天。安米下课没事干,为了不显得自己孤单,只能趴在桌上装睡。只是趴下来还没半分钟.......
女同学侯莹的一个大巴掌拍在了安米的背上,一下打在了背的旧伤上。安米疼得差点弹飞出去,“嘶嘶~”叫着,用手顺着挺直的背来回搓。
侯莹对于安米背后有伤不知情,一脸笑嘻嘻的:“有那么夸张吗?”
11年那会的小学生,女同学一般不跟男同学玩。因为一旦在一起玩,就会有一帮贱兮兮的男生起哄:“哟!XXX和XXX好恩爱哦~两个人平时会不会亲嘴啊。”
所以果不其然,这次也一样,有一个男生嘴贱道:“哟,侯姐又来找小男朋友啦?”
于是侯莹不丝毫惯着,卷起书本就是一顿敲头:“XXX你想死是吧?太久没被我打了?”
男生抱头鼠窜,嘴里喊着:“好男不跟女斗!”实际上他的力气远没有侯莹大。
安米懵懵地看着远处的战况,这时,桌子突然被前面同学的椅子顶了顶。
坐在安米前桌的女孩叫姚瑶。
姚瑶是一个脸上长了雀斑,皮肤偏黄黑皮的女孩。很难说雀斑和黄黑皮,是先天还是后天导致的。毕竟姚瑶常常拿着抄网,没有防晒措施地在大太阳底下抓虫子。
她的爱好很怪,更多地受她那个生物学博士爸爸的影响。只是学校的同学听说她这个爱好后并不能理解。甚至每当教室里有蟑螂或什么爬虫时,同学都说是姚瑶的宠物放出来了,全班会嚷嚷着让她去抓虫子。当虫子被姚瑶丢出教室后,也并没有人感谢她,只是捏着鼻子,摆出恶心的表情,和她保持着距离。
姚瑶和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也不喜欢去跟风大家喜欢的东西,所以久而久之,姚瑶成了被班级孤立的对象。
此时,姚瑶前桌的那个胖子正在跟姚瑶的同桌聊天吹嘘。
“喂!昨天生日我叔给了我200块红包,待会放学你跟我去买那个三国杀典藏版呗!我请你一根雪糕。”
“不是吧!是那个铁盒子吗?买这么贵的?”
11年,卡牌游戏三国杀火得一塌糊涂。在当时身为一个小学生,要是能掏出一盒三国杀——尤其是那个沉甸甸的铁盒典藏版。不管走到学校还是小区楼下,都会有不认识的小孩凑过来和你玩。妥妥的社交硬通货。
姚瑶前桌的那个胖子显得得意,身子又往后退了退,和姚瑶的同桌说道:“没事,到时候你把你的朋友也都叫来玩。凑满5个人可以玩那种有主公的.....”
姚瑶的位置被前面的胖子挤得难受:“我很挤,你往前点。”
胖子头转过来,脖子上的肉扭得一层一层的:“怎么了,挤到你口袋里的蟑螂啦?哎呦,你可得小心点,别给压烂了。”
姚瑶的同桌一顿笑附和道:“恶心死了,离我远点。”说着桌子往左挪了挪。
姚瑶解释道:“我不会养那种脏的虫子的,我家里养的那些虫子比人还干净的,像竹节虫、蚕、还有小黑球.......”
胖子立马打断了姚瑶的话:“虫子当然比你干净,毕竟....你可是蟑螂妹啊。哈哈哈......”姚瑶的同桌立马也附和地讥笑起来。
坐在姚瑶后桌的安米看到这一切,微微把自己桌子后退,退到自己的桌子和椅子只隔一个肚子,小声说道:“姚瑶?你往我这边退点呗。”
胖子看到这一幕说道:“怎么了?娘炮?你放学后也要跟蟑螂妹去抓蟑螂是吧?”
当一个人成为了被班级孤立的对象,但凡有人想去帮助他,那个人很有可能也会被嘲笑孤立。心思敏感的安米知道这点,所以面对胖子的嘲讽,顿时不敢支声了。
这个时候侯莹回来了,大声呵斥道:“喂,王世勋!你有病是吧!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你的椅子退到哪了?不觉得离谱吗?”
“你!.....”
姚瑶的同桌刚想要帮腔,便又被侯莹呵斥了:“你如果要帮他说话,你就把桌子也退到和姚瑶一样的位置。同桌之间的座椅都是要对齐的。”
侯莹又受老师喜欢,而且在同学中人缘也好,所以当他也帮姚瑶说话时,胖子便不敢嘲笑他了。只好压着火把椅子撤了回去。
事情平息了。姚瑶颤颤巍巍地回头,和安米、侯莹的眼神撞在一起,但半天挤不出感谢的话,于是生硬地转回去了。她默默地打开了笔记本。忙起自己的事。
笔记本上绘着她房间里养的每一只虫子,绘画非常精细,且每一只都详细标注了科属、食物、能力....每一只都被取了可爱的名字。
姚瑶想起了2天前新抓的“虫子”,打算也给它录入这个笔记本里。
她先是摆出自己的手心,回忆它趴在自己手上时的大小,然后打算等比例地给它绘在笔记本上。
那是一只外观奇怪的虫子,姚瑶需要先画一个圆形,然后把圆形里面全部涂黑。
在已经涂黑的区域里,再画一个圆。大圆套小圆。姚瑶想把里面的小圆描得更加黑,却怎么用黑笔涂满都嫌不够黑。划到最后,不小心把笔记本划破了一个洞.......
姚瑶静默了2秒,结果反倒点头默许了这种设计,甚至一层一层地故意扎破到后面的纸张。然后在旁边标注了文字“嘴巴、眼睛”。
画得正入神,一个声音打断姚瑶手里的笔。
“那个竹节虫画得很好呢。”安米指着左边那一页画的竹节虫说道。
姚瑶吓得连忙把笔记本捂住,没抬头看安米,低声说了句“走开。”
安米傻站着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啥,看着姚瑶趴在桌上闷着头的防御姿态,只能尴尬地退回了座位。
其实下课的时候侯莹找安米,是要约放学了去托管玩三国杀的。于是,安米想干脆也约一下姚瑶一起玩,借机交个朋友,不然看她被孤立挺可怜的。但同样社恐的安米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鼓了很久勇气开口后,却只得到了一句“走开”。于是安米便难以开展邀请活动了。
安米已经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聊天了,课间还有3分钟,他只能又趴在桌子上装睡。
闭上眼睛,昨晚梦里的那一幕便又出现了——爸爸手握水果刀,扎在脖颈,头靠在沙发座上。妈妈的脸躺在地上,手里同样握着水果刀,扎在脖颈。血流成河。
这样画面的视觉冲击太深刻了,仿佛刻在了安米的眼皮后面,以至于安米每每闭上眼皮,眼前便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不!不!不!这只是梦境!”安米在心里吼了几声,试图驱散眼前的幻象。
“爸爸妈妈没死!他们明明都好好的呢,比如爸爸今早就在晨跑,妈妈今早还给我做了早餐......”
“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爸爸会晨跑?为什么妈妈会做早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