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 34 章 ...
-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湿润微凉。阳光不算烈，透过百叶窗，温和地照亮客厅。
凌玖醒来时，感觉比前几天好了不少。高烧彻底退了，虽然身体依旧残留着虚弱感，胃部也时不时隐隐作痛，但至少头脑是清明的。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换上一身舒适的浅灰色家居服，布料柔软，袖口略长，能遮住手腕。
他推开房门，意料之中地看到客厅又是一片“战后”景象——游戏手柄、零食袋、散落的杂志。但奇怪的是，这次他心头那股熟悉的烦躁和窒息感并没有立刻涌上来。他只是几不可查地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习惯了？
他绕过地上的“障碍物”，走向厨房。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水槽里是干净的，没有堆积的碗碟。看来某人昨晚终于良心发现，或者只是懒得堆了。
他烧上水，准备泡药茶。等待的间隙，他听到慕野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慕野顶着一头乱毛（包括那撮倔强的白毛）和惺忪睡眼晃荡出来，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看见凌玖在厨房，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早啊……病秧子……”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那种刻意的挑衅，更像是一种没睡醒的无意识招呼。
凌玖正拿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他垂下眼，看着壶嘴里冒出的白色水汽，几秒后，极轻地应了一声：“……早。”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但确实回应了。
慕野似乎没料到会得到回应，哈欠打到一半卡住了，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凌玖。凌玖却已经转过身，专注地盯着快要烧开的水壶，只留给他一个线条清瘦的侧影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慕野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也没再说什么，晃悠到冰箱前拿出牛奶，对着盒子直接喝了一大口。
凌玖泡好药茶，端着杯子走出来。这次他没有立刻躲回房间，而是在那张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小口喝着滚烫苦涩的液体，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树叶上，眼神平静。
慕野灌完牛奶，也瘫回他的长沙发领地，拿起手机开始刷新闻。两人各据一方，互不打扰，但空气中那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却淡化了许多，甚至有种诡异的……平和？
过了一会儿，慕野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闻，突然“啧”了一声，皱着眉头把手机屏幕转向凌玖：“喂，你看这个。西区那边昨晚又发生黑吃黑的火并了，死了两个。这帮渣滓，没完没了。”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抱怨和工作带来的烦躁，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分享意味，仿佛凌玖是他的同事而非需要时刻警惕的室友。
凌玖闻声，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慕野的手机屏幕上。他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新闻标题和概要，然后抬起眼，看向慕野，语气平淡却不再冰冷：“现场残留的弹壳型号和射击习惯，与上月‘码头案’有高度重合。可以考虑并案处理。”
他的回应专业、冷静，直接切中要害。
慕野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猛地坐直身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帮孙子用的是同一批家伙！”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看向凌玖的眼神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点习惯性的得寸进尺，“可以啊凌老师！眼光毒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刑侦支队兼职个顾问？哥给你申请补贴！”
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习惯性嘴欠。
若是平时，凌玖大概率会回以一句冰冷的嘲讽或直接无视。
但今天，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慕野一眼，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药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的办案经费如果充裕到可以浪费在无意义的兼职聘请上，不如先更新一下痕检科的显微镜。那台老古董该进博物馆了。”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近乎调侃的意味。虽然依旧是拒绝，却不再那么伤人。
慕野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那撮白毛都跟着乱颤：“哈哈哈哈！行！回头我就跟头儿提意见！就说咱们凌老师看不上那破镜子了！”
凌玖没再接话，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继续喝他的药茶。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让他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有了些微的暖意。
慕野笑够了，也重新瘫回沙发，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他继续刷着手机，偶尔会把一些觉得有趣的、或者涉及疑难案件的新闻片段读出来，也不管凌玖有没有在听。
凌玖大部分时间沉默着，但偶尔会在他提到某些技术细节或逻辑漏洞时，简短地插上一两句，一针见血，精准无比。
就这样，一个靠在窗边安静喝茶看窗外，一个瘫在沙发刷手机絮絮叨叨，互不干涉，却又有着断续的、平淡的交流。
没有争吵，没有试探，没有尖刺。
只是一种……暂时卸下防备后，略显生疏却还算舒适的共处。
直到慕野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打破宁静。
“饿了。”他放下手机，摸着肚子看向凌玖，“点外卖？你想吃什么？还是喝你的仙露就行？”
凌玖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犹豫了一下。他的胃确实需要吃点东西，但对外卖的重油重盐实在敬谢不敏。
“……粥。”他低声说了一个字。
“得嘞！养生粥走起！”慕野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翻找，“我知道有家还不错，就是配送慢点。”
他低头专注地点着外卖，没注意到旁边凌玖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沙发上和茶几上散落的那些属于慕野的“垃圾”——游戏手柄放回盒子，零食袋扔进垃圾桶，杂志摞好……
动作依旧带着点嫌弃的意味，但却做得自然了许多。
慕野点完外卖一抬头，看到变得整洁不少的客厅和正在弯腰捡起最后一本杂志的凌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笑容。
“谢了啊，室友！”他笑嘻嘻地说，语气真诚了许多。
凌玖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把杂志放到摞好的那堆最上面，然后低声回了句：
“……顺手而已。”
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