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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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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的隽州，阳光如温柔的轻纱，静静披在楼宇之上。天空高远清澈，几抹薄云如飘落的羽毛挂在天边。繁忙的城市依旧喧嚣，但在一片浓浓的秋意里，车水马龙亦能显出几分从容与诗意。
迟煦坐在窗边的奶油色沙发里，让正午的阳光洒在自己脚边。面前充满艺术气息的茶几上摆放着供患者阅读的杂志，旁边的几盆绿植焕发着勃勃生机。
这里是沐风心理诊所的新址。之前那场网络风波平息之后，程子焱就恢复上班了。虽然他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并且和迟煦在一起永远不需要为了钱担心，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有心情去上班。当做一件事不再是为了糊口时，才最能激发出人的热情，让人找到其中的乐趣。他喜欢接触形形色色的患者，聆听他们心中的苦闷，用自己的所学帮助他们穿过人生黑暗的岁月。
迟煦虽然很支持程子焱出去工作，但有一件事令他非常不满，那就是程子焱的诊所离他们的家实在是太远了。程子焱每天早上都要早早起床，跨越大半个隽州去上班。虽然有司机接送，不需要自己开车那么辛苦，但迟煦依然无法忍受每天闹钟一响程子焱就要离开他的怀抱。
迟煦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发挥自己的长处，动用金钱的力量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悄悄找到唐颂，提出想要为诊所注资扩大规模，同时搬迁到更繁华的地段。唐颂自然不会拒绝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一个月后，诊所就搬到了迟煦集团大楼隔壁的高档写字楼里，面积是之前的三倍，从装修到设施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从此之后程子焱每天早上都可以从容地醒来，和迟煦一起洗漱吃早餐，然后再手拉手一起去上班。迟煦只要在公司，中午就一定会跑来诊所找程子焱吃午饭。有时是去附近商圈的餐厅吃，有时是家里的厨师做好了让司机送过来。迟煦最喜欢的就是和程子焱躲在诊所的茶水间里头挨头一起吃便当，每当路过的医生护士熟络地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像是得到了程子焱所在世界的认可。
“迟总，要帮你倒杯水吗？”前台护士对迟煦问道。
迟煦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等下就和他吃饭去了。”
护士点点头：“你再耐心等一会儿，他在面试来应聘的医生，通常遇到资质不错的就会聊得比较久一些。”
迟煦笑着说道：“那看来今天这位很有希望了。”
护士耸耸肩：“但愿如此吧，我们现在是真的很缺人手，诊所的规模虽然扩大了，但医生的人数还没跟上。尤其像程医生这样资历深厚的医生更是可遇不可求，幸亏你把他还给我们了，之前那段时间你可是害我们诊所少了个顶梁柱。”
迟煦打趣道：“我只是好心把他借给你们，你们可要对他好点儿，哪天他要是上班上得不开心了，我就会把他给收回。”
护士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们老板都恨不得把程医生当成菩萨给供起来。托你的福，老板提前二十年实现了做大做强的目标，我们这些人的工作环境和待遇也都有提升，这里又通地铁比之前那里上班方便，大家伙儿全都对你和程医生感激涕零呢。”
迟煦谦虚地笑笑：“你说得严重了，我只是做了点儿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两人说话间，程子焱和一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士从走廊里走了出来。程子焱和女士握手道别后，迎着迟煦的目光来到他面前。“这位患者，等很久了吗？”
迟煦装作不满地说道：“是啊，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该怎么补偿我啊？”
程子焱歪着头想了想：“嗯，那不行就……食补吧，我请你吃饭。”
迟煦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买单的时候别后悔。”
程子焱也挑眉道：“谁说我要买单了？咱们家的传统不是一直都是我请客你买单吗？”
程子焱用“咱们家”三个字立刻把迟煦哄得眉开眼笑，他站起身牵起程子焱的手：“没错没错，传统不能变，走，咱们吃饭去，老公买单！”
……
位于大厦顶层的米其林餐厅可以俯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风景。远处高架桥上的车辆缓缓移动，像是一只只蚂蚁在钢铁森林里穿行。餐厅内客人寥寥无几，轻柔的音乐声在空气中安静流淌。
程子焱坐在窗边，看着面前酒杯优雅的弧线，不解地说道：“今天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什么纪念日，干嘛大中午要跑来吃这么高档的餐厅？”
迟煦神神秘秘地说道：“因为今天有特别限定爱心套餐，过时不候。”
程子焱眯起眼睛，警惕地朝四周环顾了下，很怕下一秒就会冒出一堆鲜花气球什么的。虽然迟煦已经不是当初在小区里高调送迈凯伦的那个浮夸少爷，但程子焱对这个人的品味依然不敢全信。
好在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正常，端上来的菜品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兽。
只是服务员并没有按照西餐制式一道道分开上菜，而是把所有迟煦事先点好的菜一股脑都摆上了桌。
菜上齐后，迟煦立刻拿起手机对着其中一些反复拍照，而对其他那些却置之不理。
程子焱一脸莫名地看着迟煦端着手机调整着各种角度，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迟煦在餐厅里拍菜。像迟煦这种吃过见过的豪门公子，什么时候需要做这样的事？
于是程子焱把目光投向迟煦拍的那些菜上，然后更加疑惑了。虽然盘子里抹了酱放了草，装饰成一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样子，可依然改变不了它们是卤牛肉、海带丝、豆腐皮的事实。
程子焱把脸凑近那盘海带丝，狐疑地说道：“这海带丝怎么切得这么宽，跟我妈做的一样……”
迟煦点点头：“没错，就是阿姨做的。”
“……啊？我妈来这儿了？”程子焱不禁转头到处瞧着。
“没有，是阿姨快递给我的。我今天上午一收到，就立刻叫人把它们送到这来，让后厨帮我装盘，我中午要过来吃。”
程子焱一阵无语。前段时间他带迟煦回老家见了母亲，母亲为了表达对迟煦的接纳，特地亲自准备了一桌晚餐。迟煦感动不已，全程开启“夸夸模式”，一会儿说阿姨长得年轻漂亮，一会儿夸她菜做得一流，尤其对那几道拿手小菜赞不绝口。程子焱的母亲还是头一次被高富帅贵公子如此夸赞，顿时和迟煦相见恨晚，两个人一顿饭的工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你让这里的后厨帮你装盘我妈做的这些菜？你就不怕大师傅羞愤而死？”程子焱指着那盘装饰比本体都贵的炝土豆丝说道。
迟煦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不用管我，那几盘是给你点的，你先吃你的，我要把这几张照片发给阿姨，让她开心一下。”
程子焱说：“我妈要是知道她这些小菜上了米其林的餐桌，非得飘到天上去不可。”
迟煦把照片发出去之后，放下手机笑着说道：“丈母娘就是拿来哄的嘛！”
程子焱看着餐桌上自己这半边的米其林大餐和迟煦那半边的家常小菜说道：“你不会真的打算中午就只吃这些小凉菜吧？”
“对啊，有荤有素，营养均衡，有什么问题？”迟煦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子焱，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也许很平常，但是你可能不信，以前从来没有人为我这样做过。你不知道我今天收到快递的时候有多高兴，这些小菜里面有我一直最渴望的那种亲情。”
不论怎样的人生都有硬币的两面，对一些人来说唾手可得的平凡，也许就是另一个人难以企及的珍贵。
程子焱笑笑：“好吧，那你慢慢吃，我不跟你抢。”
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里，迟煦穿着昂贵的西装优雅地吃着摆盘精致的家常小菜，整幅画面毫无违和感。他边吃边说道：“对了，子焱，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现在也是你们诊所的投资人了，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想让诊所和我们公司联合搞一个‘关爱职场心理健康’的活动，包括一些讲座啊，团建什么的，这样一方面能为员工提供一些缓解压力的方法，同时也能帮诊所打响名号，并且还能提升公司形象，算是一举三得。”
程子焱点头道：“听起来不错，不过这事你应该找唐颂商量，诊所的对外业务一直都是他在负责。”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由你来做这次活动的策划人，因为……”迟煦在桌子底下暧昧地蹭了蹭程子焱的小腿：“我想体验一下和你一起工作的感觉。”说着又朝他抛了个媚眼。
程子焱挑眉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是想玩儿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呢？怎么，在家里扮医生和患者已经满足不了你了，现在要玩儿到公司里来了？”
迟煦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就答应我嘛，我保证会表现得很专业的，程医生……”
程子焱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我可以答应你做这个活动的策划人，但是这种级别的活动应该就不需要劳烦迟总您亲自过问了，让你们行政部的人来和我对接就行了。”
迟煦满脸委屈：“你好狠的心啊，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当然不是。”程子焱用手里的叉子对着迟煦在空中划了个圆：“我怕我对着这张帅脸完全无心工作。”
迟煦看了他一阵，噗嗤一声笑出来。程子焱总是有办法用只言片语就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
当天下午，迟煦就安排了人开始做调研，为活动做准备。程子焱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比起一对一给患者做辅导，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次充满了新鲜感的挑战。
几天后，程子焱拿着和迟煦在被窝里一起讨论出的构想方案来到隔壁大楼，和迟煦公司行政部的负责人商议活动的具体安排和流程。
行政部的主管热情接待了程子焱，并向他介绍了活动策划小组的几名成员。当程子焱在和几位员工打招呼的时候，一张看上去有点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子焱，好久不见。”男人微笑着伸出手。
程子焱惊讶地望着他：“你是……闻裕？”
“对啊，我是不是看起来变化很大？老了很多对吗？”闻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说道。
“啊……也没有……只是你怎么会在这儿？”程子焱不禁看了行政部主管一眼，这怕不是迟煦搞的什么恶作剧？
闻裕说道：“我是上个月刚入职的，之前一直在上海。我父母年纪大了，总催着我回隽州，想让我离他们近一点儿，我就辞了上海那边的工作到这儿来了。”
程子焱说：“哦……原来是这样。”
行政部主管在一旁问道：“程医生，你和闻裕以前认识是吗？”
程子焱点头道：“对，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不同专业。”他说着对闻裕浅笑了下，那笑容里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冰冷和疏离。
闻裕明白了他的意思，讪笑着对主管说道：“对对，是大学同学。”
主管立刻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有了这层关系，咱们两边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了。闻裕，那以后和程医生对接方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认真听取程医生的意见，及时反馈给小组成员。”
主管着急把这件事分配出去，他知道程子焱和迟总的关系，对这个任务不敢怠慢，可行政部手头上的杂事一大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闻裕赶忙应承道：“好的主管，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程子焱没说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和一群人坐下来开会。
会议结束时，闻裕以沟通工作为由加了程子焱的微信。程子焱全程表现得十分克制和专业，但在闻裕靠近他时还是忍不住稍稍躲闪了下。
……
华灯初上，豪华超跑离开繁华的闹市区，向近郊的别墅驶去。
集团现在已经基本上走出了迟景鸿的事所带来的阴影，口碑逐渐扭转，人心也趋于稳定，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迟煦最近的工作负荷也变得越来越小，不必要的应酬全部推掉，大部分时间都能和程子焱一起下班回家。
远方地平线仍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晖，路灯在引擎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迟煦手握着方向盘，一边听着音响里放出的音乐，一边享受着爱人近在身侧的幸福时刻。
程子焱坐在副驾驶，看着路两边的树木不断地向后撤退，心情却如这黄昏交替般晦涩不明。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见到闻裕，那些早已被时光埋葬的青春往事在那个人出现的一瞬间全都浮上心头，带着对岁月流逝的怅然。他想起了最后一次见这个人的场景，当时他们早已分手，各自到国外同一座城市的两所不同大学深造，有一天假日程子焱难得去逛街，在一家店门口看到了闻裕和一名混血男子在一起，两个人举止十分亲密。他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十分狼狈地转身跑开，从此再也没去过那个街区。
闻裕并不是程子焱爱过最深的人，但却是给过他最多第一次的人。第一次和人交往，第一次与人亲密，第一次许下海誓山盟，以及第一次遭遇背叛。闻裕带给程子焱更多的是成长，而不是爱情。
如今大家都已过了而立之年，再回过头去看那段往事，只觉一切都缥缈如烟。当年为这个人动过的心和流过的泪，还有那些肝肠寸断的夜晚，好像都已是上辈子的事。
正当程子焱感慨万千之际，手机突然传来闻裕发来的信息。
程子焱默默看了眼正一边开车一边跟着音乐唱歌的迟煦，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机。
闻裕：【今天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一直很怀念咱们过去的日子。你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好看，我很期待接下来和你共事。】
程子焱看着那条信息微微蹙起了眉，思索了一阵后决定不回复。他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对迟煦说道：“对了，我今天去过你公司了，跟行政部的人见了个面。”
迟煦点头道：“我知道，行政部的主管后来告诉我了，可惜我当时在忙，没能去参加你们的讨论。下次，下次你们开会我肯定到。”
程子焱悄悄瞥了他一眼：“你还是不要来比较好，你可是集团大老板，亲自跑来监督这种小事，行政部的人压力得多大，你放过那些打工人吧。”
迟煦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就先不去了，我等着你来我办公室给我进行一对一的汇报。”他说着朝程子焱满含暗示地眨了眨眼。
程子焱无奈地笑笑：“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是吧？”
迟煦双眼放光地说道：“我的最终目的是让你坐在我身上给我汇报，一直讲到我满意为止，否则的话就要受到惩罚……”
程子焱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迟煦朝他挑挑眉：“想知道吗？来我办公室，我亲自给你示范。”
车子来到别墅院外，程子焱看着面前徐徐打开的大铁门，还是忍不住问道：“迟煦，行政部负责这次活动的那几个人是你亲自安排的吗？”
迟煦道：“不是啊，怎么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程子焱摇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你那边阵仗有点儿大，诊所这边就派了我一个人。”
迟煦笑笑：“因为我跟行政部的主管交代过要认真对待这个活动，他可能就多派了些人手吧。你要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就跟我说，我让他们改。”
“没有，挺好的。”程子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把遇到闻裕的事说出来，以迟煦的性格，知道了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饶人处且饶人，闻裕才来公司不久，现在外面工作不好找，还是不要让他这么快就失业吧。
和每个平凡又美好的夜晚一样，两个人回到家后一起吃饭聊天，弹吉他玩游戏，程子焱很快就把闻裕的事抛诸脑后，尽情享受迟煦带给他的快乐时光。
大概是因为程子焱一直没有回信息，晚些时候闻裕不甘心地再次发来了试探。当时程子焱正坐在床头看书，而迟煦在浴室里泡着澡。
程子焱打开手机，消息发来的是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程子焱和闻裕头挨着头靠在一起，笑得无比甜蜜。青春飞扬在他们的眼梢，让他们的爱看上去是那样的纯粹和热烈，谁都想不到，拍完这张照片的几个月后他们就分道扬镳。
闻裕在后面的信息里写道：【这张照片我这么多年一直保存着，真的好怀念那个时候的我们。】
程子焱看着照片上年轻而陌生的自己，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或许是他后来的人生经历过太多的刻骨铭心，以至于这段初恋给他留下的回忆被显得那样平淡无奇。其实今天在刚刚见到闻裕的时候，他差点就没认出这个人。闻裕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老了许多，并且浑身都透着被社会磨平棱角的疲态，却又强撑着妄图让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
程子焱其实很不喜欢今天的这场重逢，不想见到现在的闻裕。因为对方眼角的皱纹不仅在提醒他时间的飞逝，更熄灭了他青春记忆里存着的那部分光亮。
程子焱左滑删掉了两人的对话框，面对对方这种不要脸的试探，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
他放下手机，来到了与主卧相连的浴室。
浴室里放着轻柔的音乐，迟煦正舒适地躺在诺大的按摩浴缸里哼着歌，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立刻转过头来，朝程子焱伸出手。
程子焱来到浴缸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迟煦笑着问道：“不是说不想和我一起泡澡，嫌我总是对你动手动脚吗？”
“我改主意了。”程子焱坐进浴缸，贴近迟煦的身体：“我要对你动手动脚。”
迟煦立刻张开双臂：“来来，随便动。”
程子焱抱住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在氤氲的水汽中凝望着那双让他迷恋的双眸。
迟煦含笑看着他，眼睛弯成最好看的弧度，用无声的诱惑等待着程子焱自己投降。
程子焱慢慢地靠近，极轻地啜吻着迟煦的双唇，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一点点堆积起蠢蠢欲动的渴望。
迟煦拼命忍耐着躁动，任凭程子焱四处点着火。他太爱这样主动的程子焱，只想把这一刻尽量延长。
程子焱感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听着耳畔的呼吸愈发粗重，心中某一块变得极其温暖又安稳。水声潺潺，心跳交叠，他从这个人的眼神里能看到世界上最炽热浓烈的爱。
所有的往事都如此不值一提，因为他拥有最美好的现在。
……
那天之后，闻裕时不时就会给程子焱发来信息，有时是聊工作，有时只是单纯的嘘寒问暖，话语始终在越界的边缘盘旋。程子焱则只挑那些与工作相关的回复，其他的一概冷处理。他猜想闻裕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外地，没关注过隽州这边的八卦，所以不知道他和迟煦之间的关系，否则借闻裕一百个胆估计也不敢挖大老板的墙角。
程子焱不想让事情变得难堪，始终保持着成年人的体面，只盼着这个活动结束之后就再也不用和他有任何交集。至于将来闻裕从同事那里得知两人的关系后会有多尴尬，那就是闻裕自己的事了。
可闻裕却没能维持住这份体面。在与程子焱重逢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当年他心高气傲，不想被束缚，总觉得世界那么大，他一定要多去尝试。留学那段日子，他荒唐纵欲，游戏人间，归国后又经历了数段毫无结果的恋情。如今一晃他已三十六岁，往回细数过去，才发现他交往过的最优秀也最适合彼此相守的人就是程子焱。曾经他嫌程子焱性格太过安静乏味，无法给他想要的激情，现在半生归来，他厌倦了不走心的激情，又想找一个可以包容他给与他温存的好人。他希望当自己被社会折磨得疲惫不堪时，有一个人能够做他安宁的港湾。那个人一定要情绪稳定，要有良好的工作和收入，而且不能发福油腻。而程子焱恰恰就是符合他全部要求的顶配。
闻裕不是感觉不到程子焱的冷漠和拒绝，但他始终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把这个高冷的学霸给征服的，也记得当年他们分手时程子焱有多心碎。他知道程子焱是真心爱过他的，那既然当初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他可是程子焱的初恋，就凭这一点，他就不认为自己有理由随随便便放弃。
于是这天上午，闻裕带着行政部整理出的活动方案细节，来到了程子焱的诊所。
诊室里，程子焱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看着打印出的方案，时不时用笔在旁边写下注释。
闻裕坐在程子焱对面，默默地用目光描绘着他的每一点细节。他当年拥有的是才刚刚成年的程子焱，浑身透着少年的青葱，如晨光中的露珠般新鲜。而现在的程子焱就像被岁月陈酿的美酒，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他无法控制地被吸引。
“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关于团建心理游戏的设置上，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仔细思考一下如何保护参与者的隐私。”程子焱用笔在方案上画了个圈。
闻裕把头凑过来看着方案：“嗯，你说得对，我记下了，回去会跟同事讨论。”
程子焱的衣服上带着很淡的古龙水香气，闻裕悄悄呼吸着，只觉得那香味勾人魂魄。他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迟煦身上的味道，程子焱在几个小时前还在和迟煦干柴烈火难舍难分。
“另外抑郁自测这里，麻烦你们向员工强调一下，不要去打探别人的测试结果。有些人的边界感比较弱，我们作为组织者要把提醒工作做到位。”程子焱一边翻动着纸页一边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闻裕巧笑着说道。
程子焱合上最后一页纸：“暂时就这些了，这份方案能留给我吗？我想回头再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闻裕点头：“当然，这就是给你的。”
“谢谢，那今天就这样吧，我要是有什么问题会联系你。”程子焱准备礼貌地结束这场会面。
可闻裕却没有站起身的意思，而是拿捏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帅的笑容说道：“干嘛这么着急让我走？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程子焱摊了摊手：“该谈的已经谈完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闻裕恳切地说道：“子焱，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程子焱摇头道：“抱歉，我有约了。”
“那明天呢？或者你告诉我你哪天有空？我真的很想和你聊聊天叙叙旧。”
程子焱正色道：“不必了，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闻裕摆出一副愧疚的神色：“子焱，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太自以为是了，分开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真的非常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才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
程子焱抬手打断了他的抒情：“够了闻裕，我觉得我不回复你的信息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麻烦你不要让事情变得难堪。另外，我不信你没看到这个。”他说着举起左手向对方展示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闻裕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这个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了，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像我们这种人到了年纪选择结婚的不在少数，我能理解你的无奈，不会介意这个。”
程子焱轻蔑地笑道：“抱歉，你想错了。我没有结婚，我有男朋友，我和他之间只差一张结婚证。”
闻裕愣了下，尴尬地说道：“啊……不好意思，是我没搞清楚状况，我以为你……”
程子焱冷笑了下：“你以为我是个骗婚的渣男，你觉得像我这种被婚姻禁锢住的男人肯定很想被爱，而你是我的初恋，并且当初是你甩了我，所以你自信只要你使点儿小手段我就会回到你身边，是这样吗？……可惜，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了，我现在所拥有的爱情比我和你那段要刻骨铭心得多，你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过客而已。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是你帮我迈出了第一步，让我敢于直面自己的性取向。你是我人生必经的一个阶段，仅此而已。”
闻裕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不过，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非常怀念曾经的我们。”
程子焱摇了摇头：“闻裕，你怀念的不是‘我们’，而只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你自己。你希望通过和我复合，来找回年轻时的感觉。可现实是，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你也不可能是过去的你了。而我，一点儿都不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因为我后来的人生比那精彩得多。”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手势：“就这样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我只是工作上的交情，等这个工作完成之后，我希望我们不要再互相打扰。”
闻裕悻悻地站起身：“我知道了，那……再见。”
闻裕满心失落地离开了诊室，在出诊所大门时不小心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他一脸不爽地抬头望向那个男人，有点想要发作，但碍于对方的体型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男人友善地对他说了声抱歉，然后向旁边退了半步，为他让出通道。闻裕微微点头示意了下，然后就面色阴沉离开了。
男人进到诊所后，前台护士看见他立刻说道：“迟总过来啦？程医生在诊室里呢，就他一个人。”
迟煦向护士道过谢后，径直来到了程子焱的诊室。
诊室的门半开着，程子焱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出神。
迟煦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背后，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程子焱以为是闻裕又不要脸地杀回来了，应激地用力挣脱，然后回身就是一拳。幸好迟煦从小就练过，抬手精准地用掌心接住了他的拳头。
程子焱见是迟煦，狠狠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怎么进来也不出声啊？”
迟煦握住他的手，顺势将他拉回到怀里：“我想跟你开个玩笑嘛，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想什么呢？有人靠近都完全没察觉。”
程子焱支吾了下：“呃……工作上的事，有个比较棘手的病例，在想治疗方案。”
迟煦轻吻着他的耳侧：“比我这个病例还棘手吗？”
程子焱轻笑了下：“那肯定没有，没人能比咱们迟少爷更癫，需要我舍身取义，拿自己当解药。”
迟煦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你可以去帮别人治病，但是你只能给我当一辈子解药。”
程子焱轻抚着迟煦的面庞，看着那双让他沉醉的眼睛，迟煦又何尝不是他这一生的解药。
……
半个月后，职场心理健康活动的最终方案敲定，将由小组成员向行政部主管进行汇报并申请相关费用。
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人力主管坐在会议桌前，对着投影仪放出来的PPT困得直打瞌睡。闻裕作为部门的新人，又负责和诊所那边对接，内部汇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站在屏幕前口若悬河，下面的人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早已对方案烂熟于心的程子焱百无聊赖地在本子上画着圈圈，试图以此抵挡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困意。
方案汇报到一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当迟煦的秘书出现在门口时，行政部主管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而当迟煦在秘书的指引下走进会议室时，主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原本一场普通的汇报，因大老板的突然降临而顿时变得兵荒马乱。大家纷纷起身向迟总问好，只有程子焱坐着一动未动。
主管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迟煦，可迟煦却摆了摆手，来到程子焱身旁坐下。程子焱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迟煦连一丁点多余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刚才午餐结束后在车里抱着程子焱接吻的人不是他一样。
骚动平息下来，每个人都正襟危坐，拿出一百二十分精神，等着听闻裕继续做汇报。可刚才还滔滔不绝的闻裕忽然就变得结巴起来。他从迟煦一进门就认出了这是那天他在诊所门口撞到的男人，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态度，他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俩大嘴巴。他不确定迟煦是否记得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对那天的事道歉。大脑因为紧张而停转，闻裕最后不得不依靠同事的不断提示才终于坎坷地完成了汇报，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迟煦虽然中途才到，但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听完汇报后针对方案提出了几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搞得行政主管频频擦汗。主管最近把精力都放在了筹备公司年会上，对迟煦提出的问题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再次把闻裕推了出来：“闻裕，你负责和程医生对接，对这个方案最了解，还是你来为迟总解答一下吧。”
闻裕汗流浃背地点点头：“啊，好……”
迟煦听到主管叫闻裕的名字，忽然觉得有点儿耳熟，不等闻裕组织好语言，他先开口问道：“不好意思，稍等一下，你能再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闻裕赶忙诚惶诚恐地答道：“报告迟总，我叫闻裕。前些天我们在程医生的诊所门口碰到过，但是当时我没认出您来，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闻裕……”迟煦在心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程子焱，程子焱不自在地眼神躲闪了下，只这一个瞬间，迟煦就全都明白了。
迟煦默默看了程子焱一阵，转头对闻裕说：“没关系，你继续。”
闻裕七拼八凑地回答着迟煦的问题，时不时向同事发出求救。迟煦面若冰霜的表情让他心里越来越害怕，感觉背后都升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最后在各位组员的合力帮忙下，闻裕好不容易回答完了迟煦的问题，会议室随之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
迟煦目光凌厉地盯了闻裕一阵，直到把他盯到汗毛直竖，才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头深深看了程子焱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他也不想让所有人难堪，可他实在控制不了胸中的怒火，能允许闻裕回答完问题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忍耐力。
行政部的人胆战心惊地你看我我看你，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对失业的恐惧。
程子焱脸色发白地站起来，对几个人欠了欠身：“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他连东西都顾不上拿就冲出了会议室。
留在会议室里的人对主管说道：“迟总是不是对咱们的工作不满意？”
主管如丧考妣地摇了摇头，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要更新简历了。
旁边有人自我安慰地说道：“我觉得不一定，我刚就坐在迟总对面，我看他本来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听到闻裕的名字之后才变了脸色。闻裕，是不是你得罪过迟总啊？”
闻裕慌慌张张地说道：“啊……我之前在程医生的诊所门口撞到了他身上，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态度可能不是很好，可是他那时候也没表现出不高兴……”
有人长舒一口气：“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吓死我了……”
旁边一位狐疑地说：“但是……迟总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儿生气吧？”
另一个人说：“难说，人家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脑回路和我们这些平民不一样。”
就在几个人议论纷纷，而闻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一个人跳出来说：“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你们看刚才程医生追出去时候的表情，我怎么觉得像小两口吵架呢？”
有人点头道：“对对对，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会开到一半迟总才来，估计不是冲着听方案来的，而是冲着程医生来的。”
闻裕在旁边一头雾水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小两口？”
同事说道：“你不知道吗？迟总和程医生是一对儿，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这个项目，咱们不过都是人家play的一环而已。”
闻裕张大了嘴巴：“你是说……他们两个是情侣？”
“对啊，全公司都知道这事儿啊，之前迟总还高调秀恩爱来着……哦对了，我忘了你才来公司不久。”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继续议论着，闻裕面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程子焱出了会议室之后一路直奔向电梯间，刚好赶上迟煦和秘书一起准备走进电梯。程子焱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道：“迟煦，你听我解释！”
电梯门徐徐合上，去了别的楼层。迟煦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解释什么？解释你瞒着我和初恋重逢？解释你一直假借工作的名义和他联系？还是解释他跑到你诊所和你私会？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变得对我那么主动，原来是心里有鬼。”
“我没有！”程子焱激动地大声说道。他看了眼一脸尴尬站在一旁的秘书，努力控制住情绪恳求道：“迟煦，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行吗？”
迟煦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声音气到颤抖：“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程子焱刚想说什么，转角突然走过来三名员工。他们见到迟煦后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站到旁边安静地一起等电梯。程子焱只能松开手，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电梯间里一片尴尬的沉默，秘书在心里偷偷庆幸着那三个员工的出现，他怕自己再继续听下去会被灭口。
不多时，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迟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程子焱站在门外，看着那双冷到刺骨的眸子，心如刀绞。
除了程子焱外的所有人进入电梯后，迟煦凝视着程子焱，亲手按下了关门键，把他的爱人隔绝在外。
程子焱神情恍惚地在电梯间站了很久，然后游魂一般走向楼梯间。二十几楼就那么一层层走下去，像是进入了一个无限的循环。
他脑子里乱极了，迟煦对他的那些指责全都是对的，可事实却又不是那样。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可他的初衷又明明就不想犯错。
不记得走了多久，当他终于来到大楼出口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了下。他本能地认为是迟煦给他发来的信息，立刻掏出了手机。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信息是闻裕发来的。
【子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迟总，之前的一切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太不自量力了。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能否请求你不要把那件事告诉迟总？实不相瞒，我这些年工作一直很不顺利，我这次回隽州其实不是因为我父母，而是我被上海的公司裁员了。以我的专业和年龄找份工作很不容易，我非常珍惜现在的机会，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又失业，求你了……】
程子焱看着那字字恳切的话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给对方回了句【知道了】，然后收起手机朝着诊所的写字楼走去。
他知道迟煦现在在气头上，恐怕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等双方都稍稍冷静一些，他们再好好坐下来沟通。他相信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然而程子焱低估了迟煦对这件事的反应。快下班的时候，家里的司机到诊所来接程子焱，说是收到迟煦的信息今晚不和程子焱一起回家了。
程子焱给迟煦打去电话，对面却一直不肯接听，无奈之下他只能跟司机先回了家。
到家之后，程子焱连晚饭都没吃，一直不停地给迟煦发信息打电话，可就是得不到任何应答。程子焱在焦急中拨通了迟煦秘书的电话，秘书告诉他迟煦下午回到办公室不久就取消了之后的所有工作，一个人开车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程子焱逐渐从自责变成了恐慌，担心迟煦在外面出事。他开始疯了一样地给迟煦发信息，然后死死盯着对话框，一直到不知发了几百条，对话框上方突然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他才狠狠地松了口气，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他对着手机的语音输入带着哭腔地说道：“迟煦，接电话好不好？求你了……”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再次给迟煦拨去了电话，这一次，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可是不管程子焱说什么，迟煦始终一言不发，听筒那边传来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程子焱一遍遍地求他回家，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寂静一点点化成绝望，程子焱流着泪卑微地说道：“迟煦，告诉我你在哪儿好不好？”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抽泣，这声音就像一把刀子猛然间插入程子焱的心脏，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占据他的脑海，怎么赶都赶不走。
“迟煦，你要是……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程子焱泣不成声地说道，迟煦在夜店里左拥右抱买醉的画面不断在眼前涌现，让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电话那头哽咽了下，声音沙哑地说了句：“我在你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程子焱对着熄了屏的手机，泪流满面庆幸地笑了起来。他甚至顾不得擦去眼泪，就一阵风般冲出门去。
……
程子焱走得太匆忙，没有拿公寓的钥匙。他来到自己家门口，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房门。
迟煦打开门的时候，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上去哭得一点不比程子焱少。
程子焱一进门就冲上去用尽全力抱住了他，像是怕被他推开一样。
而迟煦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永远都不会。”
程子焱听出了他话里的埋怨，赶忙说道：“我知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为了见到你才会那么说的，我没有不相信你……对不起……”
迟煦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其实程子焱冲上来抱住他的一瞬间他就心软了，可他心里有太多委屈，让他做不到一下就投降。
程子焱捧着他的脸，含着泪说道：“迟煦，你相信我，我和闻裕什么都没有，我和他就只是工作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遇到了他？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想起来当初我给你讲了我和闻裕的事之后，你说如果有一天让你碰到他，你一定会替我报仇……”
迟煦激动地打断他：“怎么你心疼他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替我报什么仇。”
迟煦瞪着他：“可是他背叛过你，难道不应该得到报应吗？”
程子焱抱住他，轻轻安抚着：“在我看来，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我和你过得好。我承认他确实很深地伤害过我，但是我早就已经忘了。我现在既不恨他，也不爱他，甚至根本就不在乎他。我没有告诉你我遇见了他，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不想让你浪费心思在他身上，因为他不配。他在我这里就是个路人甲，我没时间花在他身上，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去关心去在意，那个人就是你。”
迟煦酸溜溜地说：“他可是你的初恋，你真能放得下吗？”
程子焱轻松地耸耸肩：“初恋又怎样？不过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段必然经历而已，人们不是常说，初恋不是用来开花结果的，而是用来成长的吗？”
迟煦委屈地看着他：“可是你就是我的初恋，虽然我在认识你之前私生活有点混乱，可是我从来没和人谈过恋爱，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我不像你，爱过那么多人，你有闻裕，还有姜警官，他们每个人都让你流过那么多眼泪……”
程子焱愣了下，忽然明白了迟煦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因为他是迟煦的“唯一”，而迟煦只是他的“之一”。
程子焱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面庞：“迟煦，我改变不了我的过去，我没办法让你成为我的初恋，但是我会努力让你的初恋开花结果，白头到老。我是曾经喜欢过别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从来没有怀念过他们，更不会拿你和任何人比较，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这次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好，才会让你这么难过，都是我的错，我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迟煦看着程子焱温柔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他把程子焱的手握在掌心，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今天我发现你瞒着我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很生气，情急之下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当时说不想看见你是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结果我一回到这儿，之前的那些回忆就全都涌了上来，我就从生你的气变成了生我自己的气。我对你干过那么多混蛋事，害你吃过那么多苦，我哪有资格去质问你，就算你心里有别人，就算……就算你真的和闻裕有什么，那也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接你电话，是因为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你，对不起……”
程子焱不忍地帮他擦去眼泪：“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只是以后尽量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找不到你都快让我发疯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迟煦红着眼眶乖乖点了点头。
程子焱轻轻抱住他：“迟煦，不要再总是背负着过去那些事觉得自己没资格，你是我的男朋友，你有权利对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表达不满，对我犯的错误追究责任。这次的事就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程子焱能这样哄他，迟煦的内心已经欣喜若狂了，他满是孩子气地说道：“那你以后不许再和他单独见面，聊工作也不行！”
程子焱点头道：“放心，他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你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
迟煦抓紧机会继续撒娇：“你也不要再和他联系了，我会让行政部换个人跟你对接。”
程子焱果断说道：“赶紧换，正好我也不想和他联系。”
迟煦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摆出一副霸道的样子：“那我要是哪天看他不顺眼，想开了他，你也不准拦着！”
程子焱耸耸肩：“他是你的员工，你想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迟煦终于满意地笑起来，一把搂住程子焱的腰，不依不饶地说：“那我这次受的委屈，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程子焱轻笑着凑到他耳边，用魅惑的声音说道：“关于补偿的事，要不哪天我去迟总办公室，咱们单独细聊，聊到你满意为止？”
迟煦顿时双眼放光，嘴角快要咧到耳根，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蹭着程子焱的鼻尖哀怨地说道：“那今晚呢？就没点儿什么说法吗……”
程子焱勾住他的脖子：“今天这么晚了，要不咱们俩就住这儿吧，有没有人想和我一起洗澡啊……”
他话音未落，迟煦已经一把将他抱起，兴高采烈地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一早，还不等行政主管发话，闻裕就主动请求安排别的同事负责和程子焱对接。从此之后他再没敢给程子焱发过半个字，连开会都特意坐得远远的，每天上班上得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就被找借口裁掉。虽然如履薄冰的日子不好过，可迟煦公司给的待遇相当不错，他实在是舍不得主动辞去这份工作。
迟煦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开除闻裕，与其把人给放出去，不如搁在眼皮底下更安心。他相信闻裕不傻，只要他还是闻裕的老板，闻裕就绝对不敢打程子焱的主意。而且把人留在公司，他还能享受压制情敌的感觉，何乐而不为呢？
半个月后，关爱职场心理健康活动正式上线，为期四天的活动包含了多项讲座、团队游戏、现场咨询等内容。除了沐风心理诊所的多名医生外，程子焱还请来了自己的恩师--隽州大学的资深教授作为特别来宾，让整个活动提升了一个档次。各位专家学者围绕着情绪管理、职场压力疏导和人际沟通等主题进行了专业的剖析。
当程子焱站在台上演讲的时候，迟煦就坐在最前排正对他的位置，脸上写着满满的骄傲。他恨不得在头顶举个牌子指向程子焱，上面写着：我男朋友。这是他特意为程子焱所打造的舞台，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程子焱最专业的一面，让人们知道不是程子焱攀附上他，而是他高攀了程子焱。
台上的程子焱儒雅风趣从容不迫，浑身散发着智慧所带来的性感。迟煦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程子焱拍起视频。
程子焱在台上恰巧目光掠过他这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迟煦就像得到偶像回应的小粉丝一样感动到不行，一边小鹿乱撞一边拍得更起劲儿了。
坐在他旁边的迟雨轻咳了下，微微侧过身对他低声说道：“喂，媒体都在呢，麻烦收敛一下你的猥琐。”
迟煦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的，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我还用得装吗？而且我搞这个活动就是为了这一刻，我要让大家都看到我以他为荣。”
迟雨笑了笑，不再阻止他，任凭他像个迷弟一样仰望着台上的人，把所有的爱慕都大方地写在脸上。
这次活动为了达到宣传目的，请来了很多媒体记者。演讲才刚结束，迟煦就被各路媒体包围，甚至连和程子焱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主流媒体的记者，迟煦又被公司企宣部的人拉住拍短片，用作后续的官方宣传，以便将这次活动所带来的收益最大化。
这一顿操作下来，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迟煦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片刻的清净，在热闹的现场搜寻起程子焱的身影。
可他看了几圈都没找到人，便掏出手机准备给程子焱打电话，结果发现手机上有一条程子焱在半小时前发给他的信息。
信息里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张自拍照。照片里程子焱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笑得温暖而明亮，没有任何惹人遐想的眼神或姿态。但迟煦却一眼就看懂了这里面最极致的诱惑，因为照片的背景就是他的办公室。
迟煦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不自觉吞了下口水，然后佯装镇定地收起手机，找到自己的秘书交待了句：“我有事儿要先走，如果我姐问起来，你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让他们给我留言。”
迟煦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活动现场，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绕开了几个媒体人，怕被他们抓住说个没完。
公司里的大部分员工今天都去参加活动了，整座办公大楼空荡荡的，电梯上行时一路顺畅。
心里面像有一千只小蝴蝶在煽动翅膀，他想象着当他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程子焱就穿着一身西装正襟危坐在他办公桌前，外表冷静克制，骨子里却灼热得让人发狂。
人还未到，全身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迟煦出了电梯一路冲到办公室门前，迫不及待地按下密码打开了房门。当屋内的情景映入眼帘的时候，他连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程子焱正慵懒地半躺在宽大的沙发里，脚搭在面前的茶几上，手里拿着杯威士忌小酌。他的西装和领带搭在沙发靠背上，身上只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衬衫的衣襟敞开着，胸肌腹肌一览无余，袖口挽到手肘，手臂上的血管微微凸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晃动着酒杯。
迟煦回身咔哒一声锁好办公室的门，激动地来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程子焱，目光贪婪地描绘着他身上的每一寸。
程子焱勾起嘴角，微微扬起下巴：“迟总，你终于到了，我等你很久了。”
迟煦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样的程子焱看上去既危险又迷人，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不已。他一边松着领带一边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程医生，找我有事？”
程子焱不着急回答，而是抿了一口威士忌，浓醇的美酒沾湿了唇边，让饱满润泽的双唇看上去更加诱人。伴随着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迟煦也忍不住跟着咽了下口水，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个人吞吃入腹。
程子焱慢悠悠地回答：“迟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是你叫我来办公室给你做汇报的，现在又反过来问我？”
迟煦已经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坐到程子焱身边，用指节轻轻摩挲起程子焱的腹肌，心不在焉地说道：“抱歉，是我不好……程医生，那咱们开始汇报吧？”
程子焱轻轻拿开他的手：“先别急，迟总，有件事我想问你，刚才我在台上演讲的时候，看到迟总好像一直在用手机偷拍我？”
迟煦点点头：“没错，爱美之心嘛，程医生如果介意的话……我也不会把它们给删除的。”
程子焱挑了挑眉：“没想到堂堂迟总，居然是这样的人。”
迟煦刚想故意做出一副无赖的嘴脸，却听程子焱继续说：“巧了，我也是。”
他在迟煦诧异的目光中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私密相册，将屏幕对准他。
迟煦惊讶地看着上面满满自己的照片，有工作的、看书的、吃饭的、睡觉的，还有从事各种体育运动的，记录了无数不经意的美好瞬间，每一张都透着浓浓的爱意。
“你居然拍了这么多……”迟煦忍不住想仔细观摩一下，却被程子焱一把将手机拿开。
“哎，这可是我的独家珍藏，绝不外传的。”程子焱一脸骄傲地说。
迟煦含笑说道：“没想到原来程医生和我有共同的爱好，看来我们还真是天作之合。”
程子焱轻笑了下，用指尖勾住迟煦的领带结，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若有似无地贴上他的身体，撩人地在他唇边吐息着：“迟总现在可是有好多把柄在我手里，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迟煦实在是按耐不住了，不等程子焱把话说完就失控地吻了上去。威士忌的味道在炽热纠缠的唇齿间悄悄弥漫开来，迟煦在极度的渴求中让这个吻越来越激烈。
他在程子焱被吻到双眼迷离，面色潮红的时候才稍稍放过他，轻咬着他的唇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程子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要你，要你的一辈子。”
迟煦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笑着俯视他。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