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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东窗事发与吉他断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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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意越发刺骨，人们宁愿整天缩在并不温暖的被窝里，像冬眠的动物。然而，周俊却被频频地叫到了办公室。起初是班主任，后来是年级主任，最后甚至惊动了教导处。每次回来，他的脸色都比上一次更阴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怎么回事？”一次周俊又被叫走后，我忍不住问消息灵通的莫晓。寝室里气氛压抑。
莫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复杂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叹息，他压低声音：“周俊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
“到底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他竟敢夜宿女生寝室！”莫晓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寝室里爆开。
“什么？！”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完全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女生宿舍楼下那‘铁娘子’（守门老太婆的绰号）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一只公苍蝇都飞不进去！”那老太婆的严厉是全校皆知的传说。
“千真万确！”莫晓斩钉截铁，表情严肃，“这事儿……也怪林薇那妞儿！太没分寸了！那天是周俊生日，他们一帮人出去庆祝，周俊喝得烂醉如泥，像滩烂泥一样扶都扶不起来。林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心疼加脑热，竟然……竟然把他扶回了自己寝室！想让他醒醒酒？还是……”莫晓顿了顿，没往下说。“结果，这事儿让她寝室一个女生在交给班主任的周记里给捅出去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是真的？”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太疯狂了。
“内部消息，绝对可靠！教导处都震怒了！周俊这回……麻烦大了！捅破天了！”莫晓摇着头，语气沉重。
“估计……会给什么处分？”我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问。
“我看……”莫晓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声，“最轻……也得记个大过！弄不好……开除都有可能！”他吐出的字眼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正说着，寝室门被推开。周俊回来了。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脸色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径直走到自己床边，鞋也没脱，直挺挺地躺了下去，面朝墙壁，用被子蒙住了头。整个身体蜷缩着，散发出一种浓重的、绝望的寒意。
“俊哥……老师怎么说？”莫晓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被子下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死去。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像在为谁唱着挽歌。陈小宇默默地甩过去一支烟，烟落在周俊的枕边。过了许久，被子里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摸索着拿起烟，点燃。一点猩红在昏暗的床铺角落明明灭灭，伴随着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学校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气氛肃杀得如同刑场。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宣布了对周俊和林薇的处分决定：
“高二（三）班周俊，高二（二）班林薇，两名同学严重违反校规校纪，行为恶劣，影响极坏！为严肃校纪，教育本人，警示全校，经校务会研究决定，给予周俊、林薇两名同学——勒令退学处分！”
“勒令退学”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冰冷的空气里，也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操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卷过枯枝的呜咽。
周俊悄悄地走了。没有告别，没有留言。像一滴水消失在沙漠里。他的床铺彻底空了，只剩下冰冷的铁架和一层薄灰，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伤口，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和陈小宇在空旷的操场上，看到了林薇。她低着头，在两个中年妇女的陪同下，提着简单的行李，一步一步走向学校大门。其中一个不停地低声说着什么，是她的班主任。另一个女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只是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应该是她的母亲。冬日的阳光惨白无力，照在她们身上，拉出长长的、萧索的影子。
忽然，在惨淡的阳光下，我清晰地看到，林薇那只垂在身侧、紧紧攥着行李带的手腕上，闪出几点熟悉的、刺眼的黄光。
那几点黄光，随着她离去的脚步，一闪，一闪，最终消失在紧闭的校门外，如同熄灭的星辰。
晚上回到寝室，面对那张彻底空了的床铺，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莫晓默默地坐在床边，良久，终于忍不住，又抱起了他那把旧吉他。琴身斑驳，琴弦锈迹依旧。
他低着头，手指有些僵硬地按上琴弦，开始拨弄。这一次，不再是狂乱的噪声，也不是送别的哀伤。旋律缓慢、低沉、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言喻的悲凉。我躺在自己床上，闭着眼，熟悉的音符在耳边萦绕——《爱的罗曼史》。那曾经被他弹得不成调的旋律，此刻在寂静的夜里，竟透出一种破碎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琴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像一个人在黑暗中压抑的呜咽。我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斑驳的墙壁。那个用“虎儿”黄色羽毛粘成的十字架，在昏暗中，像一个沉默的、小小的墓碑。
琴声在黑暗中流淌，带着青春的挽歌。
突然！
“嘣——！！！”
一声刺耳欲聋、如同琴弦崩断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寝室的寂静！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琴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