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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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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起季尤云这个人,窦承的心情都要烦闷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睡不好的那种,他并不是一个痴情又钟情的人,大概是心中的执念。
初恋不辞而别,临走前就往他枕下放了两万块钱,像是对方高高在上的,藐视的说:跟你在一起这两年挺爽,不过现在小爷我腻了,拜拜了您。
这段初恋的结局就是这么的窝囊,毕生难忘的窝囊。
不过在被方一云偷偷亲吻的误会下,多少让窦承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这个误会,他与方一云吃早饭时,总是刻意的挑逗方一云。
方一云红着脸往碗中的山药牛肉汤上使劲,吃好早饭便找借口提前上班去了。
本就空旷的公寓中,只剩下各种电器发出微弱嗡嗡声,窦承看着桌上的各色汤羹膳食,宿醉的反胃感促使他奔向卫生间,将吃进去少数早饭吐了个干净。
窦承站起身漱口洗脸,温水打在脸上的瞬间,他的脑中似乎记起了几个碎片,这些碎片,都是同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帮他换鞋,拿着浴巾帮他擦拭身体。
窦承去卧室拿手机,给窦丁打电话,接通后问道:“昨天晚上谁送我回来的?”
窦丁那边飘荡着钢琴曲,“季尤月啊,我俩现在正吃早饭呢,有事吗?”
“没事儿,没什么事儿。” 窦承想起来了,季尤月,季尤云的弟弟。
窦承躺倒在了床上,季尤云就像扎进肉里的一根刺,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可这根刺时不时的就往肉里扎一寸,愈扎愈深,想彻底摆脱这根刺带来的痛苦,就得把肉挑烂。
他认识季尤云时是二零零三年。
零三年窦承十六岁,他就是那一年的暑假认识的季尤云,那时窦承一家还住在城东的四合院儿里。
那天中午他与往常一样,躲在栾树的树荫下,躺在屋顶的瓦片儿上,树影婆娑,光影斑驳,一瓶冰汽水儿,半个冰西瓜,他听着蝉鸣鸟叫声,恍若置身仙境。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时不时的嘬一口汽水儿,挖一勺儿冰西瓜,真就比神仙都快活了,中午胡同里的大爷大妈都睡午觉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窦承和那些聒噪的蝉了。
他顿时生出些曲高和寡的优越感,十几岁只知道嘚瑟的年纪,往那儿一躺觉得自己可文艺范儿了,哪怕热的满头是汗心里直骂,他也得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开粉花的栾树枝条装深沉。
这个意境啊,想吟诗一首,可惜肚子里没墨水儿,西瓜水儿倒是有不少,不多时,西瓜水儿变化成尿了,窦承起身下楼去公厕撒尿。
他刚出大门儿,一辆小型皮卡车便开过来了,紧接着下来一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院子,于是笑着打招呼,“你好,我们家刚搬过来,咱们是邻居了。”
“你好,你爸妈没过来搬家吗?你们家院儿里可够乱的,好多杂草。” 窦承急着去撒尿,到公厕还得走个几十米,他边走边说道。
那男孩儿正在帮搬家公司的工人搬一个箱子,声音有些吃力的回话,“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我爸妈在后面的车上。”
窦承随意应了几句,往公厕去了,那个男孩儿就是季尤云。
他当时没觉得季尤云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多了个邻居,相反季尤云倒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缠着他。季尤云话不算多,窦承对他也不反感,只当是他刚搬过来没朋友,都是同龄人黏在一起玩儿也没什么。
不过窦承很快便意识到季尤云是特殊的,他总觉得季尤云跟他是一类人。
窦承最初的暗恋,是他十三岁时,他喜欢上了游泳馆的教练。
窦承一开始对教练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身材壮了一点,长相比寻常人帅了些。
直到一次他游泳时腿抽筋儿了,教练急忙过来帮他,情急之下窦承脸贴上了教练的胸‖肌,双手攀住了教练的腰‖胯,嗯……公共场合中的初硬时刻来临了,小承子叉着腰站起来了!
他只能蹬几下腿缓缓腿筋,迅速扑腾到泳池边,弯腰装作肚子疼逃到更衣室里,窦承怀疑人生了,冲完冷水澡才晃晃悠悠的回家,回家就发起了高烧,被吓得。
往后的几年里,窦承夹起尾巴做人,曾经与好基友的游戏再也不敢玩儿了,什么一起洗澡啦,比鸟儿玩儿啦,开开玩笑你蹭蹭我我撞撞你啦,他只能装出副假正经的样子。
他总觉得季尤云也是这么假正经的人,比如,窦承玩儿开心了搂下季尤云的肩膀,季尤云便脸红脖子粗的像兔子一样一蹦三米远。
再比如,窦承跟他熬夜打游戏,凌晨时叫他留在自己屋里睡,季尤云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咬牙答应,最后挺在床上,毫不夸张的讲,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像只应激吓到僵硬的松鼠。
如此反常的举动有许多,窦承由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肯定,他笃定季尤云跟他是一样的取向。
终于,他们十七岁那年,又一次季尤云留宿的晚上,窦承听着身旁从急促紧张到平稳缓和的呼吸声,他控制不住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你喜欢我吗?”
这下身边儿的人彻底没呼吸了,窦承等啊等,等的都要睡着了,依旧听不到呼吸声,“你喘口气儿吧,待会儿该憋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喜欢你……” 季尤云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心脏要跳出来了。
窦承反到没当回事儿,“那你是承认自己喜欢男的了?我这么帅你都看不上我?”
季尤云突然把夜灯打开了,窦承半眯着眼睛适应光亮,等他睁开眼睛时,季尤云已经亲上来了,季尤云脸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后撤分开了紧贴在一起的唇瓣。
“你不是不喜欢我么?为什么还亲我?” 窦承倒是没脸红,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实际上他手都把腿根儿掐紫了。
“其实我喜欢……” 季尤云低着头,娇羞的像个要入洞房的小媳妇儿。
窦承抬起他的头,扑倒他后亲了上去,季尤云似乎被刺激到了,他们亲吻着,相互撕扯着,窦承突然间推开季尤云,笑道:“别撕吧了,我衣服扣要绷了。”
两颗炙热的年轻心脏,在昏暗的灯光下交融,足足有半宿的时间,直到房顶上传来阵阵闹猫声,把他俩都吓着了,俩人动作同时一僵,窦承被季尤云那副受惊的傻样儿逗笑了。
他们俩都有些晕了,季尤云随手拿起自己的T恤,轻轻的擦拭窦承身上的汗水,窦承浑身都是痒痒肉,季尤云擦哪儿都痒的他直躲身子,最后两个人都闹累了,很快便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太阳高照时,窦承才被热醒,他推开季尤云坐起身来,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战况激烈啊,他边穿衣服边把季尤云踹醒。
“赶紧把衣服穿上,我去问问我弟昨儿晚上我爸妈回来没。” 窦承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出去找窦丁。
他找了一圈儿,发现窦丁正在胡同里跟季尤月吃冰棍儿,他远远的冲窦丁喊道:“小豆丁儿,昨儿晚上咱爸妈回来没?”
八岁的窦丁吃的正欢呢,一听见他哥的声音立马吓的把冰棍儿扔出去两米远,还装出一副气势样儿,“哥你又叫我小豆丁儿,你等着,等咱爸回来我就叫他抽你!”
窦承一听他爸妈没回来就放心了,于是很幼稚的逗他弟玩儿,“你又吃冰棍儿,晚上闹肚子又该拉床上了。”
窦丁瘪着嘴,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季尤月安抚性的拍了拍窦丁的背,他看向窦承,问道:“承哥哥,我哥呢?他早上没回来吃饭,我妈妈待会儿该训他了。”
窦承看着季尤月那副单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儿,羞愧自己跟他哥乱搞的同时,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语气温柔的要死。
“小三儿也在呢,少吃点冰棍儿,待会儿该肚子疼了,你哥在我家呢,回家跟你妈妈说吧,他中午也在我家吃。”
季尤月点了点头,“哥哥,我中午也要去你家里吃饭。”
“行,快回去告诉你妈妈吧。” 窦承说完便回家了,胡同里传来窦丁的阵阵哭声,“哥!你是谁的亲哥呀呜呜呜呜……”
窦承还没进门就看到季尤云了,季尤云走过来勾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你怎么又叫我弟小三儿啊,我爸因为这事老说你没正形儿。”
“叫习惯了呗,改不了了。”
窦承从客厅里顺了两个苹果,便又跟季尤云窝到卧室里了。
“你怎么不直接叫他名字啊,总不能一直叫他小三儿吧。”
季尤云此时正侧躺在床上,一手揽着窦承的腰,另一只手摸着窦承背后的脊梁,“你背真漂亮。”
窦承坐在床边,啃着苹果,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弟这么可人疼,那我以后叫他小幺儿吧,主要是我一说出季尤这俩字,云字儿就跟着出来了,都好几次了,你弟腆着他那张小俊脸,跟我说他叫季尤月不叫季尤云。”
“咳……小幺儿是什么意思?” 季尤云脸有些发烫,搂着腰的手又紧了紧,他对窦承叫错名字这件事儿很激动。
“我爸不是四川人吗,他老这样叫我跟我弟,我问过他,他说是好孩子,是宝贝儿的意思。” 窦承对被爸爸叫宝贝儿这件事有些尴尬,耳朵臊的通红。
季尤云笑了,“哦,那我以后也叫你小幺儿。”
“滚蛋吧你” 窦承站起身去扔苹果核,他的耳朵更红了。
与季尤云一起放纵的生活持续了一年。
他们俩同吃同住,日子过的无比快活,会在盛夏的夜里坐在路边吃烧烤,也会在寒冬的夜里缩着脖子往家跑。
平日里除了学习也没什么事儿,就像大多数十几岁青少年一样,吃喝拉撒睡,没烦恼,很幸福。
冬天他们也更放肆了,平时捂的厚实,身上有点儿吻痕也都遮着,但窦承总觉得,捂的再严实也有露馅儿的一天,相反季尤云倒是毫不在意,常常在放学后,找个隐蔽的角落拽着他一顿啃,窦承每次都理着衣服骂半天。
雪连着下了两天,路上有些滑,窦承爸妈也没在家,周末的下午,俩人闲的没事儿又开始在屋里腻歪。
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后,天也不早了,他们都有些饿了,窦承看了眼黝黑的窗户,“这个点儿你们家应该吃完饭了吧。”
季尤云看了看手表,开始穿衣服,“估计都要睡了,你弟肯定又在我家睡了,我今儿晚上跟你睡。”
“咱出去吃,我两个小时前在牛气烧烤店订了半只烤牛腿,咱俩吃一顿补补身子。” 季尤云一边说着,一边恬不知耻的朝窦承伸出魔爪。
“别乱摸,待会起火了饭就甭吃了,赶紧穿衣服,饿死了。” 窦承拍开季尤云作恶的爪子,自顾自的穿衣服。
窦承起床拿上钥匙,便跟着季尤云去牛气烧烤店了,冬天夜里人少,拢共不过十几个人,他们进了雅间儿,又点了两大碗苏波汤。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说的就是他们俩,半根牛腿断成两截,先卤后烤,外焦里嫩,咬一口直爆汁,一阵风卷残云后,桌上只剩骨头了。
他们喝两瓶汽水儿解解腻,又拿苏波汤溜缝儿,满满一碗几乎全是牛肉,牛气烧烤店果真是牛气。
季尤云要了个袋子,他挑了一截牛骨头带回家。
“你打包这个干什么?有什么用吗?” 窦承纳闷儿。
“我拿回家做两个牛骨扳指圈儿,咱俩一人一个,拿着当手捻儿玩……就当是婚戒了。” 季尤云又拿起另一截骨头摆弄,思索一会儿后,索性两个都带回家。
多做几个,到时候挑好看的戴,不好看的拿着玩儿。
饭吃到尾声时季尤云手机响了,是他爸打来的,窦承看着季尤云逐渐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爸让我们赶快回家,你家里出了点儿事儿。” 季尤云尽量不把事情描述的太过严重。
窦承跑回家时季尤云的父亲季贤义正等在门口,他见到窦承便开始喊:“快上车!”
季尤云跟窦承一起上了车,季贤义似乎有些反感,“季尤云你上来干什么,回家等着。”
“爸您赶紧开车吧。” 季尤云握住窦承的手,安抚性的摩挲着。
窦承一路上都没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其实他这些天一直隐约觉得家里出了些事情,但做生意多少都会有些亏损,这种情况出过很多次了,他爸妈不说,他也向来不问。
车子绕了很久,最终开到一片黑漆漆的地方,荒郊野岭的。
远处终于出现一片光亮,随着车辆朝着那片光亮的逼近,窦承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那片光亮里,漫天的飞雪中还晃着警车的警示灯。
窦承几乎是懵的,他下了车,看到了一片杂乱,他爸妈开着出门的车此时已经四脚朝天了,地上一大片玻璃碴和血迹,还有泄漏的油污。
他穿过警戒线,地上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窦承颤抖着掀开白布的一角,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突然,凄惨。
窦承控制不住的哭泣,他的喉咙紧绷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悲痛哭泣还是因为恐惧哭泣,周围的一切都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他蹲在地上,双手交叉紧紧箍着自己的脖颈。
看着那两张沾满血迹的脸,他反而感到有些陌生了,窦承没有了时间观念,只知道过了好久,有人向他走过来,告诉他要把尸体运走送去火化。
窦承的精神瞬间被击溃了,他不让任何人动自己的父母,他不想走,也不想让爸妈走,所有人都没办法,只能等在原地商量各种事宜,他们无奈的同时也心疼这个失去双亲的孩子。
窦承恢复了些理智,他想把父母带回家,办葬礼。
季贤义走上前去,拍着窦承的肩膀,“窦承,听话,人死不能复生,你把你爸妈带回去,你弟弟看到该害怕了。”
弟弟这两个字像一口沉重巨大的钟,把窦承扣住了。
季尤云走上前抱住他,双手抚摸着窦承的背部,“别怕,有我呢,我陪着你。”
窦承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呜咽着,顺从的回了家,被季贤义摆布着办完葬礼,一切又回归平静,只剩窦承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们家赔光了,季贤义告诉窦承,他父母是死在去天津的高速公路下的,雪天路滑,车速又稍快,车子便翻下去了,他们去天津是为了筹钱填窟窿,如今钱没借到,还搭进去两条人命。
季贤义帮窦承变卖了家产,还清债务后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钱财,还有平时住的老院子。
季贤义有心帮窦承,他正坐在窦承曾经与他儿子缠绵过的床上。
“小承,你跟你弟弟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我想,如果你把这套院子卖了,换套小公寓,生活条件会好很多,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弟弟还小,我也可以帮你照顾几年。”
窦承打断了季贤义的话,“季伯伯,谢谢您这些天一直帮我,我不想卖祖产,这是我妈妈长大的地方,也是我跟我弟长大的地方,我会照顾好窦丁的。”
季贤义沉默了一会儿,打量着窦承屋子里的一切,到处是季尤云生活过的痕迹,“我马上要回老家了,我跟你伯母离婚了。”
窦承猛地抬起头,“那,季尤云呢?他也跟您回去吗?”
“他跟他妈妈过,昨天就回绍兴了,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来帮你的。” 季贤义说完便走了。
窦承愣了很久,腿都麻了,他不相信,也想不通,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想不通季尤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他把桌上的杂物全扫到地上,他又举起电脑,顿住了,这电脑还值好几千块呢。
季尤云走后的第二个星期,窦承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些东西,两万块的现金,还有一个白的发亮的牛骨戒指圈。
自此以后,那个牛骨戒圈常年挂在窦承的脖子里,春夏秋冬,那个戒圈总是贴着窦承的皮肉,一直是温热的。
窦承没时间悲伤,没时间思考季尤云为什么走,他忙着生活,忙着生计,后来又忙着做点生意,去倒腾建材。
出师不利,他赔了,但好在还有套房子可以容身。
最穷的时候,是他十九岁那年的冬天,他穷的交不起电费了,只能用热水袋取暖。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窦丁用的热水袋炸了,倒也还算幸运,窦丁只被烫到一小片儿小腿,热水全扑在窦承腰上了。
窦承攒的那点儿钱全用来治烫伤了,还不如交电费呢。
那年窦承家附近兴起一种糖豆,红的绿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的糖豆。
那时候窦承穷的叮当响,别说糖豆了,白砂糖都买不起,有天傍晚他收工回家,在路口转角处碰见窦丁跟个小孩争论。
那孩子手里拿着一包糖豆,表情嚣张又讥讽的说道:“少吹牛了!你根本没吃过,我问你!这红的是什么味儿的?”
窦丁嗤笑一声,故意胡言乱语的说道:“西红柿味儿的呗!”
小孩儿一愣,又问道:“绿的什么味?”
“黄瓜味儿的呗!”
“黄的呢?”
“棒子面儿味儿的呀!”
小孩已经听懵了,这都什么怪味儿,又问:“那紫的呢?”
窦丁依旧言之凿凿,“茄子味儿呗,傻冒。”
小孩指着窦丁的鼻子嘲笑,“你瞧你丫这穷酸样儿吧,还茄子味儿,你怎么不说豆角味儿呢?”
窦承那天一宿都没睡,第二天凌晨便跑到家附近的ATM机,把自己攒的钱全取了出来,到家先给了窦丁五百,安排好他的吃住便拉着高平去南方折腾烟草了。
他这一折腾还真搞出名堂了,高平家有不少酒厂,烟酒不分家,窦承拉着高平忙了小半年,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窦承手里攥着股份,盘算着下一步要干点什么。
钱攥在手里生不出花儿,窦承要想办法让它动起来,他千挑万选,挑了个人把房子卖了,那人跟他签好了合同,六年内赎回,但到时候得按市场价的三倍赎。
窦承的经商路就这样开始了,他盘了家经营不善倒闭的酒店,兜里就只剩下几万块了。
困难重重的三年,因为姜京伟那个老东西,窦承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翻身,这期间他没少陪酒,哪怕把他灌得吐血,他也只能受着。
窦承二十四岁那年才把房子赎回来,此后的路程平坦宽广,他就像一辆后驱跑车,一路飙到二十八岁的巅峰。
十年的时间已经冲淡了关于季尤云的一切,窦承就是把脑子想熟了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能因为姓季的傻帽折第二次。
宿醉未消的窦承没去公司,在家躺尸一天后便拉着张闯去了外地。
再次接到方一云的消息时,窦承在广阔无垠的高尔夫球场,力诚集团的老董把他“扣”下了,老家伙腆着一张老脸死活不松口,窦承只能慢慢跟他耗着,权当度假了。
所以窦承一手撑着球杆接起田泽的电话时,他的心情还不错,不过当他听到有关方一云的消息,窦承那张脸都能掉冰碴了。
方一云的母亲去世了,肾移植后的急性排斥反应,很可惜,太可惜了,窦承叹了口气,向田泽交代道:“你陪方一云把老人家后事处理好,学校那边帮他请好假,费用方面不要跟他提,他现在也想不了太全面,你多费点心吧,一定要把人看好,他没什么亲人了,容易想不开。”
远处大腹便便的老董冲着窦承招手,窦承拧着眉毛,右手挥舞着球杆奋力一甩,撒气一样掀起了地上的一小块草皮。
等再见到方一云,已经是两周后了,他母亲头七都过了,窦承问过田泽,自从他母亲去世后,方一云一直没回家,田泽带他去哪儿他就住在哪里,整个人行尸走肉一样,基本生活需求都没有了。
窦承踏进自家客厅时,心跳卡了半拍,沙发上有只人形蛹,薄薄毛巾被将方一云裹得严实,细细长长的一条。
浅蓝色的毛巾被已经被洗的泛白,窦承拿起被子的一角,上面密密的针脚绣着“方一云六年四班”几个字。
窦承刚要伸出手叫醒方一云,眼前的人已经醒了,那双原本清透明亮的眼睛,红肿着眯开一条缝,方一云慌忙坐起身子,揉了揉不舒服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回来了,你吃过饭了吗?”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窦承抬起手,轻轻的抚上方一云的后脖颈,他的手指摩挲着方一云短短的发茬,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这张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孔,这样生动的真诚表情,方一云看的清清楚楚,哪怕窦承在对视的一刻移开了视线去注意那条旧毛巾被,方一云还是在他的眸底窥探到了一丝丝真情。
窦承的手转而托住方一云的脸,说道:“哭丧着脸,给我笑一个。”
方一云很听话,费力的挤出一个笑,比哭都难看。
“你导师是不是李宁峰?” 窦承问道。
方一云点头。
“给你多请几天假,改天我带你出去散心。” 窦承竖着抱起方一云,像抱几岁小孩儿那样用臂弯托着屁股,他只会这一种抱人的方式,都是以前抱窦丁练出来的。
方一云不敢出声不敢动,脸红成了猴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