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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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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模糊而喧嚣。顾铭轩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杜仲山实验室里那冰冷的空气、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的年轻躯体、还有那句“并非空无一人”，像鬼魅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意识移植。占据陆嘉言的身体。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种病毒，疯狂侵蚀着他的理智。活下去的诱惑是如此的赤裸和强大，几乎要压过一切。他可以摆脱这具正在被癌细胞啃噬的皮囊，可以用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身份归来，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
但代价呢？
成为另一个人？一个陌生的豪门的儿子？背负起他完全不了解的人生和关系？还有杜仲山提到的“异常”、“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是什么意思？陆嘉言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会像一个幽灵一样，寄生在自己的大脑里吗？
“吱——”
刺耳的刹车声。他差点闯过一个红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背后惊出一层冷汗。他喘着气，看着挡风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城市的光晕在里面扭曲变形。
他无法做出决定。至少现在不能。这太疯狂了。这违背了身而为人的……某种底线。他需要冷静，需要呼吸一点正常的空气，哪怕那“正常”里早已充满了背叛的毒药。
鬼使神差地，他调转车头，驶向了公司大楼。
深夜的写字楼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黑曜石墓碑。他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电梯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孤独地亮着。他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电梯无声上升，失重感轻微拉扯着胃部。
“叮。”
电梯门滑开。顶层办公区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中央空调关闭后残留的、略带灰尘的味道，以及死寂。
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吸音材料吞没了所有脚步声，让他像个在自家陵墓里游荡的幽灵。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办公室门把手时，极细微的一丝光亮，从走廊尽头——那间小型战略会议室的门缝下漏了出来。
有人？
这个时间，除了保洁，不应该有人。而且保洁不会用那间会议室。
一种冰冷的直觉攫住了他。他屏住呼吸，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贴过去。会议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严，留着一条窄缝。
他听到了声音。压低的，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声音。
是林婉清。
“……必须尽快。他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今天甚至没回家吃晚饭，电话也打不通。我怀疑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的声音依旧柔美，却透着一股冷硬的急切。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沉稳，是赵国梁。
“慌什么。他查不到什么的。所有痕迹我都处理干净了。他现在就是个被病耗空了力气的纸老虎，注意力都在怎么多喘两天气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倒是你，那份股权代持协议到底签好了没有？老爷子那边旧部还在，必须在他咽气前把所有名分都坐实。”
顾铭轩感到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然后又猛地燃烧起来。他死死抠住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肺部那熟悉的刺痒疯狂上涌，他拼命压抑，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嘶哑的抽气声。
“签了签了，按你说的，模仿了他的笔迹，公证那边也打点好了。”林婉清的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随即又转为一种冰冷的算计，“我只是不想再等了。每天对着他那张死人脸，闻着那身药味，我就恶心！国梁，你说过，等他没了，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当然是我们的。”赵国梁的声音靠近了一些，似乎搂住了她，“铭轩集团，还有他名下所有信托、投资，很快就会改姓赵和林。他顾铭轩拼死拼活一辈子，不过是给我们做了嫁衣。”
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林婉清一声娇柔的轻笑。
“哼，他活该。眼里只有他的公司他的事业，什么时候真正把我放在心上过？我陪他应酬，替他打理关系，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一份合同重要！还有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给过你什么？一点可怜的股份？呼来喝去的尊重？”
“好了，不说这些了。”赵国梁的声音里带着志得意满，“等他走了，一切都会不一样。到时候，你想买多少套临湖别墅都可以。”
“我还要那颗‘深海之星’钻石……”
“买。”
顾铭轩站在门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荒诞感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然后搅动。他听着里面那对狗男女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瓜分着他的产业，他的生命，甚至嘲笑他的付出和信任。
他想起林婉清依偎在他身边，说着情话的模样。想起赵国梁和他称兄道弟，一起熬夜加班啃冷盒饭的过往。
全是假的。
全是演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又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他弯下腰，额头顶在冰冷墙壁上，粗重地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他用尽全身力气直起身，强迫自己离开那扇门，踉跄着退向黑暗。他需要证据，光听到不够，他需要确凿的、能钉死他们的东西！
他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为了防备商业间谍，他曾在几个关键会议室里，极其隐秘地安装过几个针孔摄像头，连接着一个独立的、只有他知道的云端存储。后来觉得多余，几乎忘了它们的存在。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准确敲击键盘。登录，寻找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加密文件夹……
找到了！
一个视频文件正在实时传输，画面正是那间战略会议室！角度隐蔽，但画面清晰，甚至能收录音频。林婉清和赵国梁的身影就在画面中，他们靠得很近，姿态亲密。
他颤抖着手，点下了录制键。
屏幕上的时间数字一秒一秒跳动。他看着那两人肆无忌惮地谋划，看着赵国梁的手搂着林婉清的腰，看着林婉清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欲望和轻蔑的笑容。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都是一把凌迟的刀。
录制进度条缓慢移动。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酸涩胀痛，却一眨不眨。肺部的疼痛和喉咙口的腥甜感不断上涌，被他一次次强行咽下。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画面里的两人似乎商议已定，准备离开。
他停止了录制。文件自动保存加密。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石膏像。办公室里死寂无声，只有他自己粗重得不正常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证据拿到了。
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证据。
可是，一阵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空虚和冰冷，紧随其后，彻底淹没了他。世界在他脚下崩坍，所有的意义都消失了。
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显示器幽幽的光芒下，指缝间，有湿热的东西无声地渗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