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使节蒙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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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那虞常……他……他密谋劫持单于母阏氏南归……败露了！”张胜颤颤微微地说道。
常惠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暗藏的短刃。
张胜喘着粗气，眼神涣散：“他手下……有人告发……单于震怒，已命降将卫律彻查……虞常熬刑不过，定会……定会供出我曾应允他刺杀卫律之事！”
苏武闻言，缓缓起身，声音低沉：“事已至此，必当牵连吾等。身为汉使，若遭此辈审讯凌辱，丧失气节，辜负使命，虽生何益！”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竟毫不犹豫地向自己颈项抹去！
“大人不可！”常惠与张胜同时骇然惊呼。常惠本能地合身扑上，用尽全力死死攥住苏武持刀的手腕！刀锋紧贴着苏武的脖颈皮肤，冰冷刺骨。张胜也扑上来抱住苏武的腰。两人合力之下，才勉强阻住这决绝的一刀。苏武挣扎着，眼中是痛彻心扉的耻辱与决然.。常惠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手臂上传来的、因极度悲愤而爆发的力量。帐内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和刀锋在颈侧微微震颤的嗡鸣。
惊魂未定之际，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帘幕被粗暴地扯开，几名匈奴甲士持刀闯入，不由分说，便将苏武、常惠、张胜三人粗鲁地推搡着押往单于王庭旁一座巨大毡帐。
帐内火光摇曳，映照着降将卫律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高踞上座，貂裘华贵，眼神却阴鸷如毒蛇。苏武、常惠、张胜被强按着跪在冰冷的地毡上。卫律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酪浆，目光扫过三人。
苏武昂首挺胸，重伤初愈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他微微侧首，对紧跪在身侧的常惠低语：“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金铁交鸣，清晰地凿入少年耳中
话音未落，就在卫律正欲开口审问的瞬间，苏武猛地暴起！谁也没料到他在重伤之后还有如此爆发力。只见他手腕一翻，那柄曾险些自刎的佩刀再次出鞘！这一次，他再无犹豫，在常惠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卫律陡然变色的注视下，寒光如电，直刺自己心窝！
“拦住他！”卫律的尖叫声都变了调！他离得最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苏武持刀的手臂向后猛拽！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刀尖已然刺入胸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青灰色的袍襟。苏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下去，气息骤弱，面如金纸。卫律惊魂未定，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苏武，又惊又怒，厉声咆哮：“快！快找巫医来！不能让他死！”
巫医被快马召来，看着苏武胸前的伤口和微弱的气息，连连摇头。情急之下，常惠想起曾听军中老卒提过的土法，嘶声喊道：“掘坑！生火！快！”匈奴武士在巫医示意下，七手八脚在帐内一角掘了个浅坑，燃起篝火。
火焰熊熊燃起，常惠与另一名随员小心地将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苏武抬起，轻轻放在那滚烫的土坑之上，避开伤口，以背覆火。常惠咬紧牙关，强忍着灼热和内心的巨大悲痛，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用双掌有节奏地、沉稳有力地敲击、按压苏武的背脊要穴，试图将他胸口的淤塞之气、断息之厄逼出。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混着泪水从常惠年轻的脸庞滑落，滴在苏武染血的衣袍上。帐内死寂，只有火焰噼啪作响和常惠沉重的喘息。卫律脸色铁青地在一旁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半日之久，就在常惠双臂酸麻、几近绝望之时，身下那具冰冷的躯体猛地一颤，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接着，又是一声……极其缓慢、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呼吸！
“活了！大人活了！”常惠嘶喊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武从坑上移开。看着苏武胸口微弱但持续的起伏，常惠的泪水汹涌而出。
数日后，单于的传唤再次降临。这一次，是赤裸裸的审判。
巨大的穹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光影在狰狞的图腾上跳跃，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凝滞，混杂着血腥、汗臭和皮革的味道。单于高踞主位，眼神冰冷。卫律一身华贵的貂裘，腰悬弯刀，侍立一旁。
“带上来！”卫律一声断喝。
两名魁梧的匈奴武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扔在帐中。四肢诡异地扭曲着，脸上布满污血和青紫，一只眼睛肿胀得只剩缝隙，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刺激着常惠的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站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团破布般的躯体吸引，恐惧与愤怒在胸中交织燃烧。
卫律狞笑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剑身映着跳跃的火光，寒芒刺眼。他踱步到虞常身边，靴底踩在冰冷的地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常惠紧绷的神经上。
“汉使张胜，”卫律的声音阴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目光却扫过苏武和常惠，“伙同叛贼，谋刺单于近臣，罪当——”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手腕猛地一翻，寒光闪过！
噗嗤！
利刃毫无阻碍地切断了虞常的脖颈！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溅湿了丈许内的地毡，甚至有几滴温热腥咸的液体，飞溅到了常惠苍白的脸颊上。那颗头颅骨碌碌滚出几步远，空洞的眼睛正好对着常惠的方向！帐内死寂，只有鲜血汩汩流淌的细微声响。
卫律甩掉剑上的血珠，转向面无人色的张胜，剑尖直指其咽喉，声音带着蛊惑的森然：“按律当死！然单于仁德，降者赦罪！张副使，你是要学这无头之鬼，还是……”
张胜双膝一软，噗通跪倒，涕泪横流：“降！我降！求单于开恩！”
卫律满意地收回剑，阴鸷的目光随即锁定了苏武，以及他身后紧握双拳、目眦欲裂的常惠。“副使有罪，正使当连坐！”
苏武迎着那冰冷的剑锋，声音虚弱却字字如铁：“本无与谋，又非亲属，何谓连坐？”
卫律眼中凶光一闪，剑锋猛地递进，直指苏武心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使节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