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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突然出现的女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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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傍晚总裹着点黏腻的热意，夕阳把客厅落地窗染成暖橙，连空气里飘着的姜糖味都浸了层软乎乎的温度。
江叙端着搪瓷碗站在厨房门口，指尖还沾着刚洗过碗的湿意。碗里是他蹲在灶台前守了半小时的姜汤——中午陆时衍打球脱了外套，回来就打了个喷嚏，江叙听见了，没吭声，下午放学特意绕去巷口杂货店买了块老生姜，又翻出橱柜最上层那罐陆时衍妈藏的红糖，切姜、煮水、搅拌，连浮沫都撇得干干净净。
他盯着碗里琥珀色的汤看了会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刚才在厨房试喝了一口，甜得刚好，不齁，也压得住姜的辛辣，陆时衍应该会喜欢。
客厅里没声音，江叙猜陆时衍大概又窝在沙发上刷题，脚步放轻了些，想偷偷走过去吓他一跳——就像前几天那样，陆时衍被他扑得晃了晃，笑着揪他后颈把人拎开，说“小叙你再闹，我题就做不完了”。一想到那场景，江叙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了点。
可刚走到客厅转角，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叙的脚步顿住，碗沿差点蹭到衣角。是陆时衍回来了？比平时早了十几分钟。他刚想开口喊“哥”，就听见门外传来陆时衍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爽朗，不是跟他说话时的温软，是那种跟朋友打闹时的外放：“慢点，台阶滑。”
接着是个女生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春天飘的柳絮：“知道啦，你别催嘛。”
江叙端着碗的手倏地僵住，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女生？
玄关的门被推开，陆时衍先走进来，背着书包，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角还有点薄汗。他刚换了鞋，回头朝门外伸手，语气是江叙从没听过的耐心：“进来吧，我妈今天不在家，别拘束。”
然后，一个穿着同校蓝白校服的女生跟着走了进来。扎着高马尾，发尾有点卷，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手里攥着个帆布包，眼睛亮晶晶地扫过客厅，最后落在陆时衍身上。
江叙躲在转角后面，指尖死死扣着搪瓷碗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他认识这个女生——高三（1）班的苏晓，上次运动会跑八百米，陆时衍去给她递过水。当时江叙站在看台上，隔着老远看见陆时衍帮苏晓拎着运动包，还说了句什么，苏晓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江叙没多想，只觉得是同学间的帮忙，可现在……
“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陆时衍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转身要往厨房走，刚抬步，就瞥见了转角处露出来的一角校服袖子。
“小叙？你在这儿干嘛呢？”陆时衍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疑惑。
江叙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抓包的小偷，慌得差点把手里的碗扔出去。他定了定神，硬着头皮从转角走出来，视线先落向陆时衍，又飞快地扫过苏晓，最后还是低了头，盯着自己鞋尖：“没、没干嘛……煮了点姜汤。”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发紧，连自己都没察觉。
陆时衍哦了一声，走过来，刚想伸手接他手里的碗，又想起什么，回头朝苏晓招了招手，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苏晓，给你介绍下，这是江叙，我……我弟，就跟你说过的，刚转学来的那个。”
然后，他转回头，看向江叙，嘴角弯着，眼神里带着点少年人炫耀似的笑意——那是江叙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他的神色。
“小叙，这是苏晓，”陆时衍顿了顿，语速慢了点，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砸在江叙心上，“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道惊雷，在江叙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头，撞进陆时衍眼里——陆时衍在笑，是那种很干净、很明朗的笑，跟平时对他笑的时候不一样，那笑容里带着点羞涩，还有点藏不住的开心。而旁边的苏晓，听见这话，脸颊瞬间红了，低下头，指尖绞着帆布包的带子，却偷偷抬眼，飞快地看了陆时衍一眼，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原来……是女朋友。
江叙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还在琢磨的姜糖味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涩涩的、发苦的味道，从喉咙一直堵到心口。他想起早上上学，陆时衍走在前面，他像往常一样想勾住对方的胳膊，陆时衍却轻轻挣开了，说“今天人多，别勾这么紧”；想起中午陆时衍没跟他一起去食堂，说“跟同学约好了”；想起刚才自己在厨房煮姜汤时，还傻兮兮地想着陆时衍喝到会夸他……
原来那些“不一样”，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苏晓。
手里的搪瓷碗突然变重，江叙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碗沿倾斜，温热的姜汤“哗啦”一声洒出来，溅在他的校服裤腿上，烫得他瞬间一缩。
“哎！你小心点！”陆时衍的声音立刻变紧，伸手就想抓他的手腕，却被江叙猛地往后躲了一下，没抓住。
江叙低着头，盯着裤腿上那片深色的湿痕，鼻尖突然发酸。他不敢抬头，怕陆时衍看见他发红的眼睛，更怕看见陆时衍和苏晓站在一起的样子——那画面太刺眼，像根针，扎得他眼睛疼。
“我、我去收拾一下。”他几乎是逃似的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说完不等陆时衍回应，转身就往卫生间跑。
搪瓷碗被他攥得死紧，剩下的半杯姜汤晃来晃去，又洒了几滴在地板上。他没回头，也没听见身后陆时衍是不是在喊他，只知道要赶紧跑，赶紧躲开那个客厅——躲开陆时衍，躲开苏晓，躲开那句让他心口发疼的“我女朋友”。
卫生间的门被他“砰”地一声关上，反锁的瞬间，江叙才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手里的碗还在，姜汤的温度透过搪瓷传过来，烫得他指尖发麻，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他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刚才陆时衍介绍苏晓的样子、苏晓害羞的表情，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放。他想起自己黏着陆时衍的那些日子——扒着对方的房门不肯走，勾着对方的胳膊上学，挤在对方房间写作业，偷偷攒钱买鞋扣……那些他以为的“特殊”，那些让他偷偷开心了好久的瞬间，原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陆时衍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弟弟”，是那个刚转学来、没朋友的“弟弟”。就像林微上次说的，“你哥对熟人都好”——他从来都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卫生间里很静，只有他压抑的、细细的抽气声。裤腿上的姜汤凉了，黏在皮肤上，不舒服得厉害，可他没力气去管。他只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待多久都好，只要不用再看见陆时衍和苏晓站在一起的样子，不用再听见那句让他疼到发抖的话。
门外隐约传来陆时衍的声音，好像在问“小叙没事吧”，还有苏晓轻轻的回应：“是不是烫到他了？要不我去看看？”
江叙赶紧捂住嘴，把剩下的哭声咽回去。他不能让陆时衍进来，更不能让苏晓看见他现在的样子——那样太狼狈，太难看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哑着嗓子朝门外喊：“我、我没事……就是洒了点汤，我自己收拾就行，你们别管我。”
说完，他就听见陆时衍哦了一声，声音里好像有点担心，又好像没太在意——大概是觉得他又在闹小脾气吧。然后，脚步声远了，客厅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只是那安静里，好像多了点属于陆时衍和苏晓的、他插不进去的暖意。
江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盯着面前的瓷砖缝。搪瓷碗被他放在一边，剩下的姜汤已经凉透了，就像他刚才还热乎着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