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囍煞孤村 ...

  •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纯白空间再次被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笼罩。

      那冰冷的宣告,没有留下任何提问或质疑的余地。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水般泼洒在每个人心头。

      现实宇宙、虚无之海、架构师、共鸣者、阈限空间、试炼、死亡……这些概念粗暴地撕碎了他们原有的世界观。

      严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徒劳地握紧了拳头。

      莫残烛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手指在胸前无意识地结着一个复杂的手印,仿佛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祈祷。

      千涂将头埋得更低,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细微的颤抖通过她脚下的光晕微微传递开来。

      凌云木则停止了敲击地面,他站起身,双手抱胸,脸上依旧是那种挑剔和不耐烦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极度专注的锐利,仿佛在脑海中疯狂计算着刚才那段话里每一个词所蕴含的技术可能性。

      岑棹却歪着头,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地面上画着圈,仿佛在刚才那番足以让人崩溃的宣告中捕捉到了某种弦外之音。

      “它没说实话,”岑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激起层层涟漪,吸引了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或者说,没说全。它的声音……很冷,很空,像结了冰的湖面,但底下……”他顿了顿,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语,“底下藏着一种…‘饥饿’?对,就是一种很深很沉的饥饿感。不是针对我们,但包括我们。”

      他用的是“它”,而不是“他”或“她”,这个细微的差别无人察觉。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感觉到了什么?”严涉猛地转向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怀疑这诡异的一切都与这个言行古怪的男人有关。

      “我叫岑棹,”他懒洋洋地笑了笑,似乎觉得严涉的反应很有趣,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至于感觉,就是感觉啊。就像你能感觉到冷和热,能闻到味道一样,我能感觉到别的。情绪、念头、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他的解释含糊其辞,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随意性,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严涉,落在了迟昼身上,“嘿,那边那台‘人形计算器’,你觉得呢?这地方,这‘它’,这‘饥饿感’?”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带着点戏谑,却又似乎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迟昼没有立刻理会他的调侃。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处理所有信息:系统的宣告、岑棹的直觉、其他人的反应。

      非逻辑的直觉发言,在一个逻辑本身已经摇摇欲坠的环境里,其价值需要重新评估。

      危险,但可能蕴含关键信息。

      他直觉岑棹对架构师的称谓是“它”,这与他自身对那冰冷无感情声音的判断不谋而合。

      “信息的真伪需要后续验证。当前首要目标是应对即将到来的C级试炼。生存,是第一也是唯一的优先级。”

      迟昼的声音平稳、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味,“未知环境下的协同行动可以显著提高生存概率。但这需要最低限度的秩序和统一指挥。”

      他自然而然地开始接管领导权,基于的是最纯粹理性的判断——最大化整体生存几率。

      凌云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哼了一声:“指挥?可以。我讨厌混乱和低效率。但前提是,别犯蠢,别感情用事,我最讨厌蠢货和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他的支持带着鲜明的附加条件。

      严涉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目标,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好,好,我听指挥。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莫残烛缓缓睁开眼,目光依旧空茫,她轻轻说道:“命运之线已交织在一起…听从指引或许能窥见一线生机…”她的表态模糊而晦涩。

      千涂依旧沉默着,但微微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迟昼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默认为了一种消极的跟随。

      岑棹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随便啊,听起来挺好玩的。只要别太无聊就行。”他的配合度看起来极低,完全取决于个人兴趣。

      就在这短暂的、脆弱的共识刚刚达成的瞬间,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剥离感再次猛地袭来!但这一次,它不再是缓慢的沉浸,而是粗暴的、不容抗拒的撕扯!

      纯白的、无限延伸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震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所有的纯白色泽开始疯狂地闪烁、褪色、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覆盖、替换。

      脚下那恒定冰冷的光滑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糙、布满砂砾、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硬质土地触感。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地砸进每个人的鼻腔——那是雨后泥土的腥气、劣质草纸和纸钱燃烧后留下的焦糊恶臭、某种廉价刺鼻的脂粉香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陈年血液凝固后又化开的甜腻铁锈味…

      各种气味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不祥的预兆。

      紧接着,一种声音强行撕裂了这短暂的嗅觉冲击。

      尖锐、走调、凄厉无比、仿佛蕴含着无尽悲怆与怨毒的唢呐声,毫无预兆地、以最大的音量猛地炸响!

      它不像是由乐器吹奏而出,更像是直接从虚空深处、从每个人的脑髓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冰冷的钢针,疯狂地穿刺着每个人的耳膜、鼓膜、乃至每一根神经末梢!

      视野从那片令人眩晕的纯白,骤然切换到了一片昏暗、压抑、色彩诡异的场景。

      阴冷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灰烬和残破的纸钱,噼里啪啦地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坑洼不平、荒草丛生的黄土路中间,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替换——粗糙破烂的古代麻布短打,磨损严重的草鞋,散发着霉味和汗味。

      眼前,景象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顶破旧不堪、木质框架都有些歪斜的大红花轿,和一口同样老旧、漆色剥落露出黑沉木质的厚重棺材,竟然并排停滞在路中央。

      轿帘和棺盖都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空无一物,却比任何实体更让人感到心悸,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不祥与死寂。

      轿身上贴着的“囍”字颜色猩红欲滴,鲜艳得刺眼,但每一个字都是上下颠倒的!白色的挽联和破败的灵幡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轿杠和棺木上,被风吹得疯狂舞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更远处,是一片被灰白色薄雾死死笼罩着的、死气沉沉的破败村庄轮廓。

      歪歪扭扭的茅草屋、低矮的土坯墙、孤零零耸立的石头牌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一片巨大而沉默的坟墓。

      没有任何灯火,没有任何炊烟,没有任何活物的声息。

      死寂。除了那循环往复、一刻不停、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疯狂的唢呐声,再无半点生机。

      然后,那道冰冷的、与这诡异环境格格不入的系统提示音,再次精准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副本《囍煞孤村》已开启。】
      【主线任务:生存72小时,或找出怨气根源并尝试化解。】
      【当前身份:送亲/送葬队伍成员。请严格遵循您的身份行事,触犯禁忌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警告:黑夜降临后,阴气大盛,危险程度将大幅提升。谨慎行动。】

      提示音消失的瞬间,那唢呐声仿佛又提高了半个调门,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

      迟昼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进入完全的【绝对专注】状态。

      他的目光如同高速扫描仪,快速而冷静地扫视过一切环境细节:黄土路的走向和车辙痕迹、路边荒草的种类和倒伏方向、轿子和棺材的木质磨损程度与新旧对比、风吹来的方向、空气中各种气味的来源和浓度比例、远处村庄的布局和可能的出入口…

      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收集数据,构建环境模型,初步评估威胁等级和潜在资源点。

      生存,是唯一的目标,而信息是生存的基础。

      岑棹站在他身旁,似乎完全没在意那冰冷的系统提示和眼前诡异的景象。

      他深深地、甚至有些贪婪地吸了一口那污浊不堪、充满不祥意味的空气,微微蹙起眉头,仿佛在品尝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鸡尾酒。

      随即,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与探究的神情。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像是在侧耳倾听风中传来的、除了唢呐之外的别样声音。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看向那片死寂的、被灰雾笼罩的村庄,轻声对身旁的迟昼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能窥见的、冰冷的秘密:

      “好多…好浓的委屈和不甘,像沉在水底几百年了。还有,红色的愤怒。新鲜的,烧得正旺的,像泼出来的血,还在冒着热气。”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空气中轻轻划动,仿佛在试图描摹、勾勒那无形无质、却几乎要凝固成形、浓郁得令人窒息的巨大怨怼与绝望。

      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计算与混沌的、感知情绪的低语,在这红白交织、喜丧颠倒的极端诡异之地,正式开始了他们的第一场,生死未卜的试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