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吉他房里的蝉鸣 ...
-
傍晚的风裹着蝉鸣往艺术楼飘,三楼吉他房的窗户没关,淡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落在地板上,把散落的乐谱纸照得泛着暖光。林知夏背着他的原木色吉他站在门口,手指捏着门把手顿了两秒——这是他第一次在开学前单独跟苏晓棠待在一间屋子里,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就看见苏晓棠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轻轻吹起,她正低头翻着蓝色乐谱夹,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绒边。听见开门声,苏晓棠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知夏,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怎么会,我提前十分钟就到楼下了。”林知夏把吉他放在靠墙的琴架上,走过去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刚才在楼下买了瓶橘子汽水,现在手心还沾着点凉意。他看见苏晓棠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张打印好的歌词,上面用彩色笔标着换气的符号,娟秀的字迹像她的人一样,透着股温柔。
“我把《同桌的你》的歌词整理了一下,你看这里。”苏晓棠把其中一张歌词推到他面前,指尖指着副歌部分,“上次在班里练的时候,大家总在这里跟不上节奏,我们可以把速度放慢半拍,你弹吉他的时候多带两拍,这样大家就好跟了。”
林知夏低头看着歌词,鼻尖萦绕着苏晓棠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跟她上次帮他递矿泉水时闻到的一样,清清爽爽的,像夏天的早晨。他点点头,喉结动了动:“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试试?”
“好呀!”苏晓棠立刻坐直身体,把乐谱夹放在腿上,清了清嗓子。
林知夏拿起吉他,调整了一下肩带的长度,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咚咚”的调音声过后,清脆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是《同桌的你》的前奏,简单却带着股怀念的软意。苏晓棠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唱到“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时,她的眼睛亮了亮,带着点对初中时光的怀念。
林知夏的指尖顿了一下,差点弹错音。他赶紧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琴弦,可耳朵却不听使唤,把苏晓棠的每一个音符都听得清清楚楚。直到一遍弹完,苏晓棠笑着鼓掌,他才敢抬头:“怎么样?速度还可以吗?”
“太可以了!比上次好太多了!”苏晓棠的脸颊有点红,可能是唱得太投入,“知夏,你的吉他弹得真的越来越好了,我表哥都说,能把民谣弹得这么有感情的人,很少见。”
“你表哥?”林知夏好奇地问。
“嗯,我表哥在音乐学院学作曲,《夏夜晚风》就是他写的。”苏晓棠说着,从乐谱夹里抽出一张新的乐谱,递到他面前,“我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很适合当《同桌的你》的间奏,就是有点难,需要用到泛音,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们就不用了,不勉强的。”
林知夏接过乐谱,目光落在“夏夜晚风”四个字上。旋律线很舒缓,像此刻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点慵懒的热意。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模拟着按弦的动作,泛音确实不好掌握,需要指尖精准地落在琴弦的节点上,稍微偏一点就会走音。可看着苏晓棠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不难,我试试,多练几遍应该就会了。”
“真的吗?太好了!”苏晓棠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伸手帮他把乐谱摆正,“你看这里,泛音要轻一点,手腕别太用力,不然声音会闷。”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林知夏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移开。林知夏的耳朵瞬间发烫,连指尖都有点麻,只能假装专注地看着乐谱,嘴里“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两人都在练《夏夜晚风》的间奏。林知夏学得很快,刚开始总会弹错,指尖被琴弦磨得发红,苏晓棠就坐在旁边,偶尔帮他递瓶水,或者指出他的动作问题。阳光慢慢西斜,地板上的光斑移到了墙角,蝉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吉他房里只剩下琴弦的声音和两人偶尔的交谈,安静又温柔。
就在林知夏终于能完整弹出泛音段落时,吉他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林知夏和苏晓棠同时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连帽衫,黑色书包,还有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是江逾。
他的帽子没扣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毛,手里拿着个银色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个陌生的英文logo,看起来价值不菲。鞋子上沾了点泥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裤脚还卷着一点,露出脚踝。
江逾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两人,没做停留,径直往靠墙的柜子走去,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抱歉,打扰了,我来拿东西。”
林知夏这才注意到,柜子最上层放着个黑色的琴盒,金属包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江逾踮起脚把琴盒拿下来,动作很轻,打开时没发出一点声音——里面是一把黑色的电吉他,琴身亮得能反光,银色的琴弦比林知夏的民谣吉他细很多,琴头的旋钮上还刻着精致的花纹。
林知夏有点惊讶。他见过的电吉他都很大,需要装在专门的琴包里,可江逾却直接把这把电吉他往自己的黑色书包里塞——那个看起来不大的书包,竟然刚好能装下,拉链拉上后,只露出一点琴头的金属部件。江逾收拾得很熟练,指尖在琴弦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把琴盒里的拨片、连接线都放进书包侧袋,动作有条不紊,透着股对吉他的熟悉。
“你也学吉他啊?”苏晓棠先开了口,她性格开朗,没觉得江逾的冷漠有什么,反而好奇地看着那把电吉他,“这把琴好漂亮,是你的吗?”
江逾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差点被窗外的蝉鸣盖过去。他把琴盒叠起来,放在柜子上,然后转身准备走。苏晓棠没放弃,又笑着问:“你也是高二的吗?我们是高二(3)班的,我叫苏晓棠,他叫林知夏。”
林知夏跟着点点头,视线落在江逾手里的保温杯上。他很好奇,这么热的天,江逾为什么要随身带保温杯?里面装的是热水,还是别的什么?
江逾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在苏晓棠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向林知夏。他的眼神还是跟上次一样淡,没什么情绪,却好像能把人看得很透:“江逾。高二(1)班。”
说完,他没再停留,拿起书包和保温杯,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吉他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苏晓棠看着门口,有点感慨地说:“他好像有点冷淡啊,不过长得挺帅的,眼睛特别亮,像星星。”
林知夏没说话,他还在想“江逾”这个名字。高二(1)班是实验班,他记得每次年级排名榜的前三,都有这个名字——数学经常满分,物理接近满分,是老师口中“不用操心”的学霸。没想到,这个学霸不仅住在别墅区,还会弹电吉他,跟他想象中的“书呆子”完全不一样。
“怎么了?你认识他?”苏晓棠注意到他走神,戳了戳他的胳膊。
“不认识,就是前两天在社区球场见过一次。”林知夏摇摇头,把《夏夜晚风》的乐谱收起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刚才被琴弦磨红的地方,有点疼,“我们继续练吧,不然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好。”苏晓棠点点头,重新拿起歌词。
林知夏再次拨动琴弦,舒缓的旋律响起来,可他的注意力却有点不集中。他总想起江逾刚才的样子——收拾吉他时,指尖的动作很灵活,指腹上好像有层薄茧,一看就是经常弹的;还有那个保温杯,被他握在手里,指节微微用力,好像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练到六点多,天已经擦黑了。林知夏把吉他放进琴包,苏晓棠也收拾好乐谱夹,两人一起走出艺术楼。校门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小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老师骑车经过,跟他们打招呼。
“明天还要练吗?”走到校门口,苏晓棠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林知夏。
“可以啊,不过明天我可能要晚点到,上午要去医院看我外婆。”林知夏说。他外婆上周在小区散步时摔了一跤,骨折了,现在还在住院,他每天上午都会去陪一会儿,帮外婆削个苹果,或者读报纸给她听。
“外婆怎么了?严重吗?”苏晓棠立刻问,眼神里带着担心。
“不严重,医生说再住一周就能出院了。”林知夏笑了笑,不想让她担心,“就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一点。”
“那就好。”苏晓棠松了口气,又露出笑容,“那明天下午三点,我们还在这里见?”
“嗯,没问题。”林知夏点点头。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苏晓棠往东边走,她的家在老城区,需要坐两站公交;林知夏背着吉他往西边走,他家离学校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路上遇到个卖冰淇淋的小摊,橙黄色的灯泡亮着,摊主是个老爷爷,正摇着蒲扇。林知夏停下来,买了个香草味的甜筒,咬了一口,冰凉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才稍微驱散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他想起江逾的保温杯,又想起那把黑色的电吉他。那个男生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为什么总一个人待着?为什么对谁都冷冰冰的?为什么会随身带保温杯?还有,他的电吉他,是自己买的,还是家里人给的?
林知夏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抛开。不管江逾有多少秘密,都跟他没关系。他现在要做的,是明天好好陪外婆,下午跟苏晓棠把合唱的曲子练熟,还有,开学前把数学错题本再翻一遍,争取下次考试能往前排一排。
他咬着甜筒,背着吉他往家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吉他包上的拉链偶尔发出“叮”的轻响,混着远处的蝉鸣,成了夏夜晚风里最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