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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死之躯·戎乌已死 ...

  •   书房中门窗紧闭,能锁则锁,能盖则盖。书桌一角放置着水晶头骨,此时,头骨口中则咬着一张黄金卡片,上面写着:不必为你所得之物感到不安。十年之期,你在保护之下。

      卷翁坐在桌前,信手轻翻此文件袋中的资料,遍遍扫过。正是《FILE.0:戎乌之死》。其中记载着从古至今以来,最骇人听闻的,有关杀死戎乌的方法。这是卷翁头一次阅览,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翻开第一页。

      【卷一】

      《墓碑镇OK畜栏·幽灵现身》

      亚利桑那的烈日无情,炙烤大地,空气干燥得能点着火。

      紧张的对峙已持续数分钟。辱骂、咒怨、土地争端与酒精催生成致命的火药桶,一点即燃!

      “牛仔帮”团伙与“执法者”僵持不下,个个眼神凶狠,手不离枪。

      滚滚尘土擦眼而过,副警长挤挤眼睛,一滴汗自额角滴落。他有肺痨病,沙哑的咳嗽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牛仔帮的一人此刻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动手!”

      狭窄的小巷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硝烟弥漫,子弹横飞。就在这生死一瞬的交火中,牛仔帮的Frank扭头却见一人倚在畜栏粗糙的木栅栏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场冲突。手里还把玩着一枚古老的、刻着不明纹章的金币。

      “FUCK!!”

      不知是谁射出一颗子弹,精准地打穿了那人的手心,“叮当”,那枚金币脱手飞出,滚落在地,已缺了一角,弹孔边缘冒着烟丝。

      此人挑眉,那被打穿的手散出缕缕黑雾,又恢复如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遗憾,说道:“啊哦,我的幸运符。十九世纪威尼斯的手工雕花,当今孤品。”

      不合时宜的抱怨,吸引了所有枪手的注意。无人知晓此人来意,无人知晓此人身份。众人皆以为此人是对方的“头儿”,这个气定神闲的东方面孔。

      “干掉他!”

      “打死他!那家伙不是人!看他的手!”

      接下来的十几秒,至少有二十发不同口径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其中两发,一发擦过太阳穴,带飞几缕黑发;另一发正中眉心!发出沉闷的“噗”声,像是打进了湿泥里。

      心脏、腹部、大腿……西装前襟瞬间布满冒烟的弹孔!浓烟缓缓散开,一侧的副警长已倒在血泊中……而小巷另一侧,那人始终站得笔直。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带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指尖,轻轻掸去西装前襟的碎屑和硝烟。动作优雅,像在整理礼服。最后抬起头对着惊呆的众人,语气略带责备:“先生们,我必须说,我只是恰好路过,暂驻下来看看你们要干什么……二十发子弹,只有两颗勉强够到了头骨,还卡住了。”此人用手扣出子弹,随手一丢,说:“其余都浪费在了这件可怜的外套上。”

      “牛仔帮”的头目僵硬在原地,他左臂受伤了,此时竟察觉不出疼痛,惊恐地盯着那人朝自己走过来。

      那人双指间夹着一张名片,极细金边描着的象牙白卡片。他将名片轻轻塞进头目颤抖的上衣口袋,声音温和:“这件外套昨天刚从纽约第五大道的裁缝那里取出来,用的最好的料子。定制费,手工费,浪费的时间……”此人仔细算算,又道:“过两天账单会寄给你。”说着,脱下外套丢在地上,一走了之。

      名片上一行花字:RongWu·戎乌。

      幸存者一人精神失常。

      戎乌那件布满弹孔的外套,据说后来出现在芝加哥□□大佬的收藏室中,被视作“避弹”圣物。大佬最终死于中毒,外套下落不明。

      ……

      卷翁读完这一篇章,无言以对,西部牛仔?电影剧本?且说这不死的传奇,戎乌,怎么会如此妖孽?多管闲事。卷翁往后再一翻,空白纸张上镶嵌着一张名片,象牙白,极有质感。的确一行优雅矜贵的花字:

      [RongWu·戎乌]

      卷翁拿着对光照了半天,无异样,又放在鼻前嗅嗅,除去书墨气味,还能闻见一丝淡香。卡背印有衔尾蛇,图案下一行小字:“Caveat emptor.”出手无悔,风险自担。

      【卷二】

      《东瀛百鬼夜行·请君入瓮》

      平安时代,京都瘟疫横行,怪谈四起。戎乌因“容颜不老”与“黑血枯草”的传闻,被村民指认为“招来灾祸的鬼嗣”。当地一位颇有势力的阴阳寮博士设下陷阱,请君入瓮。

      博士假意邀请戎乌商讨“驱疫良策”,相约地点,却是京都郊外一片终年弥漫不散的瘴气之森。此瘴气灰白色,吸入后令人眩晕、幻听、幻视。进入此林,仿佛有无数道细碎低语在耳边萦绕,仔细分辨却又不成语句。

      林中有破败的藤原别庄,据传是百年前权贵之宅,此宅之主后期莫名发疯,屠戮满门,上上下下,鸡犬不留,而后自焚。是一座烧尽成黑礁的凶宅。

      戎乌踏入朽木林,竟无任何异样,稳稳向前走。林中树木形态扭曲怪异,树皮布满瘤物,像一只只眼睛。踩踏地面的枯枝败叶,发出的不是脆响,而是骨骼轻微摩擦的“咔嚓”声。明明无风,影子却自行蠕动。

      进入别庄,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青纸灯笼悬挂在腐朽的梁上,散发出惨绿幽冷的光晕。博士的声音此时传来,不知声源何处:“戎乌大人,此间的‘宾客’,可还入眼?”

      话音一落,“宾客”现身!

      冰冷黏腻的“东西”拂过戎乌的后颈,戎乌回头一望,却空无一物。空气中此时飘来阵阵腐肉与血腥之气。戎乌却道:“礼节不错,还知晓招呼。”博士低哼。

      骤然间,幻影幢幢。道道白色或深色“衣角”闪过廊柱或屏风后,定睛看时又消失无踪。伴随而来的是忽远忽近、或尖利或凄楚的呜咽与笑语。戎乌干脆靠在一根相对完好无损的柱子上,说道:“氛围不错,很有情调,不过音效太差。博士,下回找个好点的乐师,统一一下调子。”

      “戎乌!”博士怒喝。

      “怎么?”戎乌笑言。

      “呵。你今日必死无疑!”

      说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穿着破烂甲胄的“人影”堵在门口,头盔下只有浓稠的夜色。手持一柄锈迹斑斑、刀刃扭曲的大刀。朝戎乌走来。他行动迟缓,步伐沉重,每走一步,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行走之处,道道黑痕。

      “人影”袭来,大刀挥落!戎乌半步不退,硬生生受下一击,左臂被砍下来。“来真的?”戎乌这才急急退步,那掉落的左臂,先是化作一滩黑泥,而后“活”了,挪动起来,寻主后归身,如烂泥合拢,竟完好无损了!

      博士大惊,问道:“戎乌!你……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戎乌吃痛,步步退败,答道:“是人!是良人!善人!好人!大好人!”说着,靠近一灯笼。扭脸一看,那里头的人脸虚影无声尖叫,变得极度扭曲。戎乌伸手一握,烫气灼烧,他狠厉捏碎,霎时,凶宅震动,灰尘扑簌簌而落,幻影、声音,以及高大“人影”,皆碎为泡沫。而博士,此时再怎么唤,也不现身了。

      ……

      卷翁怒合文件!百鬼夜行?哪里是什么戎乌之死!何其可恨!可是,现下再找人说理也讲不通了。卷翁起身满屋绕走,怒火焚身,最后还是坐回桌前,翻开了下一篇章。

      【卷三】

      此卷篇却不是怪谈了,而是一类似实验报告的文章。

      《活体解剖·伦敦地下室》

      日志记录。

      对象“R.W.”。自称“戎乌”。

      状态:清醒,配合,无抵抗迹象。对象表现出异常的平静,甚至对即将进行的程序表现出了……学术兴趣?无法确定,好奇是真。

      固定于强化钢制解剖台,四肢、躯干、头部均用超过人体力量极限的皮带锁死。

      初步观察:男性外观,约20岁上下,体态匀称,身体无伤痕。瞳孔对光反应正常。

      对象血液样本(指尖采血)。颜色:鲜红,无异常。置于培养皿内,普通细菌培养物接触30秒内全部死亡。异常。强酸滴入样本,冒烟、沸腾,后样本无异。异常。血液中发现大量未知、非细胞结构的微小活动体。异常。

      附上一张照片,卷翁拿起一侧放大镜,对着细看。照片上是一张放松到挑衅的脸,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个人。

      10:00

      尝试皮下注射吗啡:无反应。对象微笑表示:“省省吧,医生。”其微笑具有高度迷惑性。

      尝试□□麻醉:无反应。对象配合呼吸,意识清醒。对象表示:“没用的。”

      11:00

      胸腔解剖。切口沿预设标记进行。切口阻力异常。皮肤坚韧度远超常人。切口边缘极少量渗血。异常。

      尝试用骨锯切割左侧第五根肋骨。锯齿声刺耳,切割耗时远超预期。过程中对象颤抖不停,开始流汗。对象痛感无异常。骨屑样本采集:密度极高。

      14:00

      成功移除左侧第五、第六肋骨,暴露胸腔内部。心脏仍在强有力跳动,节奏稳定(约60bpm)。肺部外观正常。但无自主扩张收缩迹象,异常。对象呼吸平稳。

      对象反应(R.W.):“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了吗?告诉我。我想知道。”声音缓和,似乎痛感褪去。

      16:00

      尝试摘除心脏。使用特制绝缘钛合金手术钳,对象表示:“不行,痛。”血管坚韧异常,钳夹需极大力量。连接切断瞬间,对象发出了实验以来的第一声呻吟。

      心脏脱离循环系统后,跳动未停止!异常!频率、力度丝毫不变!异常!

      对象仍能眨眼,呼吸,说话:“不太舒服,我不习惯。”

      18:00

      (报告的字迹不稳)

      实验室所有灯光剧烈闪烁、熄灭。备用电源未能成功启动。

      技术员触碰R.W.跳动的心脏的左手,被黑雾纠缠,瞬间干枯坏死,露出白骨。技术员痛苦非常!

      培养皿中被液氮冷冻的心脏,在黑雾出现瞬间,猛烈撞击容器内壁!

      对象R.W.似乎自昏迷中苏醒,声音轻细:“我说了,不行。”

      ……

      一阵潦草到看不清内容的字迹,最后似乎是笔者自话:我下令开火。子弹击中对象头部、躯干,如射入烂泥。无贯穿伤。子弹被挤出。黑雾开始有意识地朝我们蔓延。我下令全员撤离。拖走了惨叫的技术员。无人敢回头。

      卷翁细细阅览之后,浑身盗汗。只见这合订成册的实验记录,掉落一纸张。

      后续补充:

      后隔多日,安保队全副武装返回实验室。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解刨台空空如也。

      强化钢制解刨台中心有灼烧残余,皮带被撕裂、熔化,只余残片。

      实验台中央,摆放着被液氮冷冻着、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心脏。黑色,干硬。下方压着一张字条。如上。

      ……

      那张字条被粘贴在这张草纸上,字迹从容、整齐:

      “致求知若渴的医生们:

      好奇心值得赞赏,但请量力而行。

      断手可尝试我的血液样本敷于创伤处,延缓坏死。或直接切除更加有效。

      心脏留作纪念。它喜欢寒冷。

      ——R.W.戎乌留。”

      卷翁心脏怦怦跳跃。一张张实验照片与实验数据看得他目不暇接!他咬住拇指,忍住呕吐的刺激感。

      非人!非人!

      锥心的痛苦通过画面猛地刺入卷翁眼睛之中,“呕!”。他再也撑不住,扶着桌子狂呕出来。但他很快又直起了身子,渴求着快速往后翻阅,却发现此后的资料净是空白纸张。卷翁翻飞纸页,查询无果,再往前翻,先前阅览过的内容竟然也一片空白!卷翁腾地站起,他大口喘气,眼前茫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秒。

      而后,这些空白纸页竟开始浮现出大大小小并不规则的字体:

      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

      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

      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戎乌已死。

      ……

      “啊——!!”卷翁大叫、惊呼起来!

      最后,那些纸张腾地燃起,尽数自焚,化为灰烬。那些灰烬在空中诡异地盘旋,竟勾勒出一只漠然俯视的“眼睛”图腾,盯死了卷翁。

      卷翁被这怪异的场面惊得双目圆睁,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却在即将踏出门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一阵,再一惊醒,卷翁颤颤站起,扶着脑袋,疑惑自己为什么躺在书房的地上睡了一觉。

      此后,那位闻名天下的不死之躯,无论卷翁再怎么提及,其余人皆是一副:“完蛋。博士老年痴呆了。”的模样。无人信。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戎乌,此时,世上似乎只余他一人知晓有过戎乌这人的存在。他不死心,记忆中一直隐隐出现的庄园,终于在一日,他不请自去,出来迎接他的却是一位名收藏家,老态龙钟,半眼昏花,半耳欲聋,一问三不知,与不死之躯毫不相干。

      究竟发生了什么?戎乌这一名被刻在古物上,藏在机密档案中,在无数人口中口口相传。遗忘他?比杀死他更难!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部忘却?

      难道不死诅咒终于消散……戎乌死了?不可能!谁能杀死他?

      究竟是谁?

      ……

      茶室静谧。

      “叩。”

      “叩。”

      四周只余下院中竹筒叩石的轻响,伴着泠泠流水音,晴雪静庭,天光透亮。雪村透用帛纱细细擦拭茶筅,茶匙,茶碗。跪坐在那里,从釜中舀出热水,温洗茶具。腰封太紧,此人叹口气,小声自语道:“雪村小姐平日里,还真是辛苦啊。”

      噔噔噔噔,一行人腰挎长刀,在长廊的木地板上狂奔,冲到雪村透面前,跪地禀报:“终末客来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空灵低幽的女音,又说:“如有一人出错,所有人一起切腹。此次行动,只可成,不可败。菊杀组上次‘劫获’行动失败,已在杀青司中无脸抬头。这一次,最少也要割下他的一根手指,用以请示三头目。”

      “是!少爷!”

      雪村透一眼瞪过去,厉声道:“蠢货!该称呼什么?”

      “啪”,答道的那位武士扇了自己一耳光,头狠狠磕到地上,愧道:“对不起!今日是‘小姐’才对。”

      水雾袅袅,新碾抹茶之味微苦清香,闻入鼻中更添心静。雪村透听着那道脚步声渐近,又戛然而止。而闯入空气中的一丝冷梅已在室内扩散开来,渐渐浓烈,将茶之清苦压了三分。雪村透心下一愣,此香气,似乎在哪里闻见过。

      “雪村小姐,久仰大名。”那人站在门口,微点了头,算作行礼。

      雪村透没有起身,侧过头去看廊下之人,神色登时一凝,是他!

      雨夜、柏林的小巷、银发黑衣人、那双可恶的红眼睛、匣中自己的人头……记忆如潮水涌来。

      可,眼前人一头黑发如墨,立在两扇障子之间,衬着一片晴空,不怕冷的站在那里,穿了浴衣,温文尔雅,一双眼睛,幽谷湛蓝,除了那张脸,其他都与那诡异的银发人毫不相干。

      雪村透强压下心悸,道:“失礼了。戎乌先生,请坐。”

      戎乌看着这位“女子”,白润之面,樱唇一点,长睫低垂,细得弯一下就折断的腰。就这么直白地盯着人看,不带任何情绪,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跟前,落座。

      “不知雪村小姐请我来鉴定的那幅《万壑听松图》在何处?”

      “何苦急着干些无聊的事?先品茶吧。”雪村透动作行云流水。拢袖,碾茶,注水,调膏。沸水冲入茶碗,翠沫点点。

      她用十指将那只天目茶碗托起,奉到戎乌面前,瞥了眼戎乌,毫不藏锋,凌厉十足,却只看见一双垂着眼睑的眼睛。碗壁内侧,是无色无味的“丹青卧”。剧毒,入喉即死。

      “请用。”

      “多谢。”戎乌接过,循礼转碗,分三口来饮,喝罢叹道:“如果没有旁物坏了口感,这杯茶该是上等的。”神色都不改半分。

      雪村透登时呲目,寒芒乍现,一柄短匕从袖中滑出,不过眨眼就已刺向戎乌脖颈,却不知何时已有了两根手指等在那里,夹住刃尖,稳得不可思议。手腕微转,“铿”的一声,短匕应声而断。跌在了茶碗里,茶水泼洒在上,银刃登时变黑。

      熏香未冷,茶烟尚温。雪村透如坠冰窟,额上细汗密密渗出,杀意与茶香,脂粉与血气,骨头与骨头硬碰硬,雪村透痛呵一声,抬眼看见一丝嘲弄。

      “混账!”雪村透怒斥道,不再使用假音,腰封束得极紧,行动不便,重击都被对方轻飘飘地躲过,自己却两三下被他给制住,手被反身捏在身后,死死锁在地上,怎么也挣脱不开。戎乌问道:“真正的雪村透在哪里?”

      “来人!来人!”

      “不必喊了,他们都被我的人给拴牢了。”

      “……”

      “你叫什么。”

      “……”

      “不想死就回答。”

      “月代禊。”

      “雪村透在哪里。”

      “没死,好吃好喝伺候着!”

      “在哪里。”

      “京都翠岚!”

      “听到了吗?”戎乌扭头看向门外,说道。

      一侧踏出一位侍者,答道:“是。”

      “去救人。”

      “是。”

      几缕发丝垂落眼前,月代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闭眼等待,等来的却是束缚的双手被松开。一只温热的手,托起了他受伤的右腕,另一只手拿着洁白的布巾,动作堪称温柔地压住了正流血不止的伤口。

      月代禊猛地抬眼,看见戎乌直视自己的目光,仍冷冷的,不再嘲讽,倒有些怜悯。

      “每次出任务之前,是不是需要服毒。发作起来很痛苦,心脏都要被捏碎了,对不对?而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没有组织给的解药,就会烂死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怎么抖成这样,你在怕?敢成为杀手,敢服毒,却怕痛、怕死?”

      一滴泪在月代禊颤抖的脸上悬着,将落不落,留下一道泪痕,又被人擦去。

      “你的组织似乎把‘杀死戎乌’当成了信奉的教条,如果真的有能杀死我的本事,我倒要感谢,偏偏全是些小打小闹,我实在厌倦了。这次他们派你来,是杀我,还是杀你,你真的不清楚?是继续在他们手底下干苟且偷生的勾当,还是在我手底下干些正事,你自己选吧。”

      戎乌将名片塞进月代禊手心里,坐直身子,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那掺了毒的茶,不紧不慢,品入口中叹道:“决定下来了就联系我,我有解药。”

      月代禊撑着也直起身子,有些愣,摸着被包扎牢固的伤口处,默语不声。盯着戎乌,仿佛不识真面目。眼前人,真的是戎乌吗?倒不是说,此人温和,没有传言那般十恶不赦,便怀疑他的身份。而是那死也忘不了的雨夜,那个银发红瞳的神秘人,此二人之间,五官或许只有毫厘之差,性情却又大不同。月代禊撕下假脸皮,将脸擦净,想问戎乌是否见过他这张脸,你和那神秘人,是否是同一人。

      正当他开口时,戎乌饮尽了最后一口茶,右手放下茶杯的瞬间,左手猛抬,袖袍中射出三只短箭,不过眨眼,三点寒星便已钉入远处,二十步外的树干上。

      “怎么了?”月代禊慌道。

      戎乌沉默不答,抬眼望向庭院中的枯石山水,目光逡巡。风动叶动,风停叶止。极静之下,薄雪一层,无任何异样,那种感觉却仍然无法摆脱。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自前几日起,就一直频出不断,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被人看尽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究竟是谁人在偷窥。

      “究竟是谁在暗处。”

      “究竟是谁?”戎乌低声自语。脑内却回忆起了,一日前的拍卖会,入场前夕,他咽下的那一口白兰地,那个无趣的邀约。对方几乎咬着自己的耳朵,说出的那句:“想见我吗?”

      就在戎乌抬首望向院子时,一道黑影正站在戎乌面前,半分不动,光明正大,弯着嘴角盯着他瞧。听到戎乌询问“究竟是谁?”时,他俯下身子,将脸与戎乌的脸平齐,笑眯眯对视道:

      “是我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死之躯·戎乌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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