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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章 狭路相逢，王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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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李维就站在门内，一身笔挺的西装像是他的盔甲，将他与周围的一切隔绝开。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张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顾飞和张大勇，那股子即将见到大人物的兴奋劲儿，也骤然冷却。
李维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顾飞的脸上。
那一瞬间，林清许注意到，李维握着公文包的手，指节猛地凸起，像是要把皮质的提手捏碎。他那张永远精准控制的脸上，肌肉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抽动。
那不是看到一个普通供应商的审视，也不是面对竞争对手的轻蔑。
那是一种活见鬼的表情。
林清许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呵。”李维最先从失态中回过神，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张总监，这阵仗够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跨国公司的高管来视察了。”
他话里带刺，可眼睛却还黏在顾飞身上，挪不开。
顾飞也在看他。
他脸上的紧张和激动，在看到李维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清许从未见过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海面般的死寂。
他的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怒，只有一片空洞。
“李总监说笑了，”张明赶紧打圆场，侧身想让出电T，“陈总在等他们，我们先进去。”
李维没动，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堵在电梯口。
“原来这位，就是‘拙木’工作室的灵魂人物，顾飞先生？”李维的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腔调，他竟然朝顾飞伸出了手，“久仰大名。”
顾飞没动。
旁边的张大勇不明所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顾哥，李总监跟你握手呢。”
顾飞这才像刚回过神。他抬起手，那只长满厚茧、能雕刻出雄鹰的手，慢吞吞地迎向李维那只保养得宜、戴着名表的右手。
就在两只手即将碰到的刹那，顾飞忽然手腕一翻，避开了李维，转而重重地在自己的裤腿上拍了两下，仿佛上面沾了什么天大的脏东西。
“不好意思，”顾飞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又变回了那个憨直的木匠，“刚下工，手脏，怕弄脏了李总监。”
李维伸在半空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涨成猪肝色。那只伸出的手，在收回时，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发着抖。
“我们赶时间。”
林清许上前一步，没给李维任何反应的机会，用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
李维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半步，撞在了轿厢壁上。
林清许拉着顾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李维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我靠！许哥你刚才帅爆了！”张大勇压着嗓子怪叫，“那姓李的脸都绿成黄瓜了！”
顾飞没说话，他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低着头，用一只手反复搓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好像要硬生生搓掉一层皮。
林清许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那点关于“被利用”的寒意，莫名其妙地散了。
一种更滚烫的情绪涌了上来。
去他妈的利用。
今天，他跟这个叫陆远航的疯子，站一边。
……
辰星科技CEO的办公室在顶层，占据了最好的采光位。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只有一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和一面墙的书。一个穿着中式盘扣对襟衫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清茶。
“陈总。”张明恭敬地开口。
男人转过身，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相儒雅，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就是辰星科技的创始人，陈启明。
“来了。”陈启明的视线越过张明，直接落在林清许和顾飞身上。“方案我看了。不到四十个小时，很了不起。”
他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
“尤其是那个‘纯木智能芯’。”陈启明走到桌后坐下，示意他们也坐。“谁想出来的？”
“他。”林清许指了指身边的顾飞。
顾飞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陈启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伙子，说说你的想法。为什么会想到用木头，去替代成熟的金属铰链？”
一提到专业，顾飞身上的局促感瞬间消失了。他像是换了个人，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
“陈总，金属是工业品，再精密，也是死的，冰的。”顾飞的声音不大，却很稳，“但木头不一样。每块木头都有自己的脾气和纹路。用榫卯把它们连起来，它们会呼吸，会随着时间，跟人用出默契。”
“我们做的不是一件家具，是个能陪你很多年的伙伴。我希望它的‘心脏’，也是活的。”
这番话说得玄乎，张大勇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启明却听懂了，眼中闪过激赏：“好一个‘活的心脏’。那你们想怎么合作？”
正题来了。
林清许接过话头，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陈启明面前。那不是花里胡哨的PPT，而是一份条目清晰的合作框架协议。
“陈总，我们的想法是，成立一家合资公司。”
“辰星以资金和渠道入股，占股49%。”
“我们‘拙木’工作室，以‘纯木智能芯’的独家专利和整个设计团队入股，占股51%。”
“新公司，我们主导研发，辰星负责生产销售。利润，按股分配。”
话音刚落，旁边的张明手一抖，抱着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掉在了地毯上。他看林清许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工作室，一上来就要控股权？这哪是狮子大开口，这简直是要吞天！
陈启明却没生气，他拿起那份文件，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李维推门而入，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精英模样，手里同样拿着一份文件。
“陈总，打扰了。关于和‘拙木’的合作，风控部门出了一份紧急评估报告。”李维说着，将报告递到陈启明桌上，正好压在了林清许那份文件的旁边。
“评估结论是，‘拙木’团队虽有创意，但规模太小，核心人员不稳定，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与他们成立合资公司，对辰星而言，是极大的运营风险。”
他终于图穷匕见。
“所以风控的建议是，”李维顿了顿，视线扫过林清许和顾飞，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放弃合资。直接出资，整体收购‘拙木’工作室，包括他们的所有设计和专利。我们会给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报价。”
“我们会把他们纳入辰星的设计中心，给予最好的资源。这样，既能百分之百拥有创意，又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这一手，又毒又辣。
这不是阻止合作，这是在“招安”。一旦被收购，顾飞他们就从合作者，变成了辰星的员工。陆远航的复仇，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将为自己杀父仇人的公司，勤勤恳恳地打一辈子工。
“放你娘的屁！”
顾飞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撑着桌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发出一声闷响。“谁他妈要你们收购！我们的东西，不卖！”
“顾飞！”林清许低喝一声，一把将他按回座位。
他自己则站起身，直面李维，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
“李总监的担忧，非常有道理。”
他一开口，顾飞和张大勇都愣住了。
“我们确实是小团队，是光脚的，跟辰星这种穿皮鞋的巨头没法比。”林清许的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但李总监可能忘了，创新这东西，往往就是光脚的跑出来的。”
“把我们收到辰星的设计中心，给最好的资源？”林清许笑了，“李总监，你见过被关在笼子里的鹰吗？每天吃着最好的肉，住着最舒服的窝，最后，它连怎么飞都忘了。”
“我们能做出‘纯木智能芯’，不是因为我们资源多，恰恰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被逼到悬崖边上，只能自己想办法长出翅膀飞过去。”
他走到陈启明的办公桌前，将那个装着木鹰的盒子，轻轻打开。
那只蓄势待发的鹰，静静地立在黑檀木的桌面上，每一根羽毛都充满了力量。
“陈总，这，就是我们的翅膀。”
“今天，您可以选择一份稳妥的风控报告，买下一只不会飞的鹰，把它做成漂亮的标本，锁在公司的陈列柜里。”
“或者，”林清许的视线对上陈启明的眼睛，一字一顿，“您可以选择投资一片天空，让这只鹰，带着辰星的名字，飞到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高度。”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启明身上。
陈启明没有看林清许，也没有看李维那份报告。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桌上那只木鹰的翅膀。
榫卯结构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咔哒”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女孩闯了进来，是CEO的秘书，她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陈总，不好了！楼下……楼下，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振声，他亲自带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