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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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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要下不下,最是烦人。
脚步伴着闷雷在屋里反复回响。姜蓬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己有些讨嫌。
他站定,清一清嗓子:“说到底,不就演了个电影…你至于吗?折磨得没个人样。”
从进门起,梁写林就在收拾眼前那堆盒子,这会儿他把里面的东西都拆出来,擦干净仔细摆在桌面上,才漫不经心回道:“哪有那么夸张。”
这几个球星周边,买来就是要送给姜蓬的。朋友喜欢什么,梁写林一直都记得清楚,这会儿见姜蓬啰嗦,他又不想给了。
“那前两天约你去爬山,怎么又放我鸽子?我不就想拉着你散散心…”
“不是和你说了,有事情去不了吗。”
姜蓬轻嗤一声:“是,您现在是大忙人,又去陪哪个大老板了?我看这小公寓也住不惯了,还是大别墅舒服吧?”
“姜蓬,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冲。”梁写林压着脾气。
姜蓬揪几下头发:“早知道,当初死也要把你拦住。我真是昏了头了,你一说机会难得就鼓励你往上冲,我还自告奋勇当什么破助理…”他说着拿手在头顶狠拍,“我就不该从家跑出来,我去求我爸妈,让他们给咱俩安排个工作,在那边,我还能罩着你…”
任姜蓬自顾自嘟哝,梁写林低头一言不发。
被数落的越是不配合,念叨的就越不肯停。姜蓬抿嘴点几下头:“演什么不好,非要演俩男的搞对象,那种题材,我就知道有问题。”
梁写林不想一开口又吵起来,就踢掉鞋蹲坐在椅子里,背对着他。
一见梁写林这个态度,姜蓬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扒他的肩膀:“那个祁珃,他哪点儿好!私生活一团糟,你当初就是入戏太深,才会看上他…”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梁写林蓦地抬起头。
“还有那个季柏峥,谁给你搭的线?见一面就看对眼了?我看你是疯了…”
瞧见梁写林眼神,姜蓬说到一半,讪讪地缩回手。
“你…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我现在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有什么事儿就不能和我说吗?”
“都是成年人了,我的私事你也非要管?”梁写林垂下眼,轻声反驳。
“我不是管!我就是想不明白,你…”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梁写林跪坐起来,探着身子把手里东西递过去,“你看,你不是一直喜欢这个吗,我到处搜刮,好不容易才淘来的…”
姜蓬下意识要去接,一晃神顿时面红耳赤。
“又用这个打发我!你就是觉得我幼稚,是吧?”他一把推开梁写林的手。
梁写林也敛了笑,把摆件丢回桌上。
姜蓬抱怨没几句,猛地反应过来:“操!都被你气糊涂了,现在是说你的事!”
他清清嗓子:“我先说好我不是歧视。可人家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就是玩玩你,玩!懂吗?!你别傻了。”
听到这里,梁写林终于无法掩饰,嘴唇发白,面上血色尽退。
姜蓬一瞬间就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没法收回,他蹲下身:“林子…”
梁写林没出声。
姜蓬扯扯他袖口:“咱俩上学那会儿就最好,我能不知道你难受吗。拍摄大几个月,天天磨一起,陷进去也正常,我都理解。但祁珃就不是个正经人,现在分了是好事儿,干嘛去招惹那个姓季的…”
“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那你不会拒绝吗?!”
“我需要一个踏板,你知道的,这行没点人脉最吃亏了。”
“这行这行!拍了个不能上映的破电影,真当自己明星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合不合适这一行吧!”
朋友的指责让梁写林脸色难看至极,最后那句,同祁珃曾经的告诫如出一辙。
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姜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放轻声抱紧梁写林的胳膊:“林子…我嘴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听我一句劝,行吗?我懂,你心里有气,想干出点名堂,不想让祁珃瞧不起,但你也没必要这样啊…把自己都搭上了。”
梁写林眼圈泛红,这些道理他又怎么可能不懂。他抽回手看向姜蓬,嗓音干涩:“可我就是不甘心。你有门路吗?你要是有,我就不去找姓季的。”
姜蓬松开他,猛地站起来:“我就不该劝你!越劝你越来劲!”
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摔门离开。
这种争论像卡带一样在两人之间反复上演,姜蓬总说再也不管他了,却又抓耳挠腮,忍不住要劝。
照那家伙一贯的脾气,最多再过上两天,就会忘掉彼此间的不愉快。可这次一连小半月过去,姜蓬依旧毫无动静。
对话框里是一串死寂的绿色方框。
——姜蓬,晚上去体育场边上小面馆吃吧?好久没去,都想了。
——人呢?
——人呢…吃完了咱们还打会儿球。
——看到回个消息。
——我托人搞到了签名球衣,你什么时候来拿?
…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气还没消?
梁写林心里烦得厉害,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又没来由的焦躁。他脑中搅成一团,却没有精力纠缠在两人之间。
因为今天,他要见重要的人。
著名导演孔奔,最擅长拍故事片。善用色彩,取景如画,风格独特在业界独树一帜。一早就有消息放出去,这部新片将是孔奔收官之作,想参演的人挤破了头,谁都不想错过这最后一次合作的机会。
有了收官的噱头,加之编剧又是业内颇具盛名的谢恒莪。孔谢二人陈年的情感纠葛,直到如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再有金牌制片人陈予蔓的强势加入,无论怎么看,电影的爆火已是板上钉钉。
而相关的企划书,就放在季柏峥的书房里,他将以出品人的身份出现在电影的片头。有关电影的消息业界尽知,这是季柏峥回国后最看中的项目。这次的宣传也异常高调,和他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今天,季柏峥以个人名义约了导演和制片。虽然没有明说,但带着个小演员去,任谁都看得出是牵头拉线。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梁写林一直注意着时钟,提前出了门,在路口等待来接的车。
春日的梧桐,枝叶日渐浓密,他就等在漫无边际的树影里。
阳光破开树叶的缝隙,斜斜地落在身上。一阵风吹过,交叠的金色光斑随风游曳,在眼前悠闲晃动。
梁写林目光聚在一小片光亮,抬手托起它,随风挪动。小小光斑仓皇失措,被困在掌心里。风停下来,又迷茫地蜷缩着一动不动了。
梁写林突然失了兴致,放任那光亮随风逃了。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身旁。他回过神甩甩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季柏峥换下平日里惯常的套装,一身轻松的休闲服。他很少在外面把额前的头发放下,显得很是随性。
梁写林把所有思绪都抛在脑后,面上隐隐透出些欣喜,轻唤道:“柏峥。”
“等着急了吗?”季柏峥问。
梁写林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
季柏峥朝他伸手,他便像献出一捧梨花般,倾身把自己送去。
季柏峥连带衣袖一起,握住他手腕又松开。
梁写林一愣,随后抬手晃几下:“我带着的。”
衣袖遮盖下,是季柏峥赠送的腕表。不论这腕表如何贵重精巧,他始终只觉厌恶。因为表盘上那只振翅鸣叫,永恒禁锢的蓝鸟。但对方的要求,他哪有资格回绝。
季柏峥盯着他的眼睛:“紧张吗。”
梁写林点头:“是有点,不过有你在感觉还好。”
季柏峥闻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梁写林压低的身形,隐约透出背部的曲线,从张开的领口望下去,能轻易窥到胸腹的肉色。
“怎么穿这么薄。”季柏峥动作微滞,伸手去系张开的领口。
梁写林微扬起下颚,任他动作。又偏过脸抿一下唇,显得很有些难为情:“你说过这件好看…”
季柏峥失笑:“也不怕夜里凉。”
梁写林看似任性:“至少现在是一点不冷。”
似乎是为了验证,季柏峥握紧他的手感受指尖的温度,又顺着手臂向上探去。
那只手温暖干燥,手指修长有力。梁写林垂下眼,乖顺地把脸贴在他掌心里。
一缕柔软的碎发缠绕上指尖,季柏峥心里突然就有些痒。他目光扫过梁写林眉眼鼻梁,直到微张的双唇。回忆起某些旖旎的画面,他俯下身,想要去含那两片淡红的软肉。
梁写林余光瞥一眼前座司机,身形轻轻后躲又定住了。
季柏峥一笑,没再强求。
梁写林像被赦免的囚犯,轻出一口气坐回原处,却听季柏峥说道:“忘了告诉你,地点临时改在‘蓝洇’。”
说完侧过脸,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蓝洇,城郊环境雅致的私人会所,祁珃钟爱的休闲地。